第41章

陽光透過透明玻璃牆灑落在地上,娴靜安詳。

M電視臺內部,一樓的咖啡吧臺顧客寥寥。一個帶着墨鏡的男子拿着飲料拉開椅子。

聞羽師将墨鏡稍稍拉下:“你約我過來有什麽事?”

LIT已經坐在這裏很久了。他有些緊張,雙手緊緊捧着一杯冰美式,但冰塊都快被他的手捂化了。

他支支吾吾的,良久才問了一個模糊的問題:“你最近和官澶聯系多嗎?”

“上個月還挺正常的,但這個月他似乎很忙,我好久沒見過他了,怎麽了?”

LIT深吸一口氣,神神叨叨地說:“假如有一天,我說假如啊,你發現官澶喜歡上隊長,并且他不知道自己喜歡的就是隊長,你作為知道真相的人,你該怎麽辦?”

“隊長?顏因?”聞羽師一臉莫名其妙,“官澶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其他人,結果皮下就是顏因?”

“對。這種情況你會怎麽辦?”LIT有些緊張地咬着吸管,“越來越多人磕他們的CP,一旦他知道真相暴怒,會不會怪罪?”

聞羽師沉默良久。狐貍似的眼睛眯成兩道縫,盯着LIT那張缺根筋的臉良久,心裏的算盤撥了幾輪。作為人精,他結合了最近的網絡風向,從自以為沒有洩密的LIT嘴裏推斷到了更多信息。

終于,他在LIT期盼的眼神中微微張口:“你的意思是,謝殷皮下就是顏因?”

“沒!你別亂說!”LIT吓得半死,皺眉擺手。

聞羽師向後癱坐在椅背上,面無表情地觀看LIT的标簽變化,繼續:“據我看來,他現在很享受那種被網友磕CP的感覺。如果有一天他發現網友磕的是他和顏因,而他自己竟然也在磕,恐怕會出現血案——”

LIT頓時驚恐:“他要殺了隊長?”

“他會把知而不報的你吊在SOF樓頂的避雷針上,然後用流下的血當油漆粉刷練習室牆壁,然後溫情款款地拉過隊長的手問,親愛的,你喜歡嗎?”聞羽師說完自己都打了個哆嗦,“這畫面太恐怖了。”

LIT也一哆嗦:“這畫面太恐怖了。那我應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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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保下你的恐怕只有隊長了。”聞羽師很有條理,“不論他們兩個的關系是對家還是對象,當你會被官澶扒皮的時候,都只有隊長能在官澶面前将你保下來。”

LIT若有所思,點頭。

突然,一樓走過一隊人。聞羽師眼尖:“咦?這不是星程的那些小朋友們嗎?他們怎麽來電視臺了?”

LIT如夢初醒:“這一季星程的熱度很糟糕,官澶找機會帶小朋友們一起上《為我定義》刷存在感。”

“為了拯救心愛的選秀,他們決定成為偶像拯救節目!*”

“算了,我不和你扯淡了。”LIT起身準備去和星程衆人打招呼,“今天找你問的事情只是假設,假設!”

“知道了。”

聞羽師敷衍道。等LIT走遠了,他才轉頭看向在一樓大廳裏排隊等待接待的星程衆人,視線落到人群中那個紅發少年身上。練習生都是第一次到M電視臺來,臉上的拘謹和好奇掩飾不住;只有謝殷,異常冷靜。

官澶匆匆趕來,練習生們都對他行禮。

紅發少年看似和其他人一樣微微彎腰,但角度和臉上的神情卻寫滿了敷衍。

官澶在看到他們的第一時間,眼睛就落到了謝殷身上,将那種抗拒卻無可奈何的情緒全然收入眼底,但竟反而無法控制面部表情,在淡漠的臉上燃起一絲笑意。

“草,臭情侶……”聞羽師不由得罵出聲,突然,他皺眉,“LIT為什麽說謝殷就是顏因?難道有什麽隐情?”

星程衆人到齊,由工作人員帶路進入二樓。

看着人影消失,聞羽師微微挑眉,拿起手機:“小金,幫我拍一下日程,再聯絡一下官氏那邊。我想去星程玩一玩。”

昨天八名練習生就将全部歌曲、舞步和走位記全了。今天他們會整天待在電視臺等待彩排。節目組會給他們安排專門的排練室,他們只能在不用候場的時候繼續排練。

“你們還沒将表情管理刻入基因。”

伴奏結束了,全身鏡前的練習生神情恍惚,嘴唇蒼白,雙腿發軟。

官澶站在正中間。他畫了簡易的舞臺妝,頭發也略微有打理,站在練習生中間異常顯眼,周身氣場無比強烈,仿佛只能看到他一個人。

“如果事前沒有給你們鏡頭,觀衆會以為我找了一群伴舞。”

練習生們不敢回話。官澶跳舞時非常游刃有餘,對他而言甚至不用将全部精力投入舞蹈,還能分出一部分體力和控制來尋找鏡頭、完善動作的感染力。

他太耀眼了,觀衆只能看到一個人。

蔣豪異常冷靜,主動承擔隊長的職責:“官老師,請給我們時間,我們一定能繼續提升。”

“提升是不夠的,必須要質變。”官澶冷冰冰地說,“我不會為了迎合你們而故意壓低自己。你們如果撐不起來,那就是把這次機會當做伴舞給浪費掉。”

“我們一定會把握住的!”

突然,排練室的門被敲響了:“官澶老師,你的隊伍在十分鐘後就要上場彩排了,請至後臺準備。”

官澶點頭,沒多說什麽。練習生們噤若寒蟬,跟在他身後。

出了排練室,官澶被工作人員叫住,有事商讨。練習生們先去後場,他們之間萦繞的緊張和不安略微消散。

文瑞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點。他嘆了口氣:“官老師太厲害了。我們的demo也是剛出爐的,他是和我們一起看的第一遍,起伏而只用一天就做到了能上臺的程度。我本來以為大家一天學完已經很優秀了,沒想到與前輩的差距竟會如此明顯。”

何魏安慰他:“這都是練出來的。越火的藝人越沒時間回練習室好好打磨,但觀衆對他的要求會越高,因此都鍛煉出了與時間賽跑的能力。大家畢竟是新人。”

話音剛落,音樂響起。練習生全都擡頭看舞臺上前一組前輩的彩排。

這是最近大火的ost歌手,她最近獻唱的三部影視劇或大或小地爆紅了,近來炙手可熱,大家甚至能從生唱中聽出她嗓子狀态的疲憊。

即便如此,當她一開口,場下的練習生全都震驚了,注意力被完全吸了進去。

她對大家耳熟能詳的旋律進行了二創改變,風格大變。

他們身邊的工作人員竊竊私語。

“她的狀态真好,一個小時前才下飛機。”

“是啊,這個編曲是委托節目組找人做的,淩晨才加班加點完成的呢。”

“她聽了兩遍編曲就能唱了,剛在後臺只練了半個小時。”

“臺風也好,落落大方,專業出身的就是不一樣。”

練習生們剛放松點的心情再一次被繃緊了。就連蔣豪的神态都繃不住了,轉頭鼓勵大家的時候語氣發顫:“大家放輕松,畢竟是大前輩。我們作為新人,做好自己……”

“下一組!官澶和星程7學員。”

他們彩排完走下舞臺時渾渾噩噩的。

雖然作為top,他們的業務能力讓他們無錯地完成了彩排,但走下臺階時工作人員平平的反應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為我定義》作為一檔人氣經驗綜藝,這些工作人員看慣了各路舞臺強者,阈值與選秀的觀衆不同,因為抱着不同的心理預期。

只求不出錯,便是錯了。

回到彩排室的時候,官澶什麽話都沒說,抱着手臂靠在鏡子上,抿着唇。突然,他長舒一口氣,渾身鋒利的氣質頓時收斂,眨眼間變回那個在《星程》溫和內斂的導師。

“我先離開一會兒,你們自己反思。等會兒告訴我,你們打算怎麽辦。”

他語氣變緩,卻讓練習生們更加難熬。

練習生們圍坐在地板上,蔫頭耷腦。

目前的第三名、舞蹈擔當施棋率先說:“偶像團體給人最大的印象是刀群舞,我們再提升一下整齊度?”

“我覺得大家雖然學會了,但并不熟練。可以再提升一下熟練度,這樣更能做好表情管理。”蔣豪說。

何魏卻皺眉:“這首歌很碎,一天提升同步率,能改變的程度也很有限……”

“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麽樣?”施棋挂下嘴角。

“我有話想說。”

所有人都看向謝殷。

從昨天開始,謝殷就不聲不響。

舞蹈能力很依賴身體的基礎素質,縱然謝殷的技巧爐火純青,但謝小殷本身的素質不是一天就能提升上去的,因此面對這次恐怖的舞蹈難度,他跳的很吃力。

即便如此,他也沒掉隊。只是更沉默了,每時每刻都在觀察身邊的人,用全部的精力調動自己的四肢、盡力提升自己的舞蹈。

其他七人都是衆所周知的優秀學員,謝殷相比之下更像根基不穩的黑馬,本不該多說的。

但他卻面無表情、異常尖銳地點破:“跳得齊、跳得熟,大家是想從伴舞變成更專業的伴舞嗎?”

他的話太尖銳了,所有人都被嗆住了。

施棋:“你是什麽意思?這難道不是精益求精嗎?”

“你再努力,比得過其他組經驗豐富、專業出身的前輩嗎?”謝殷反問,“我們這組是偶像,這就是我們的優勢,為何要抛棄自己的優勢,去以卵擊石呢?”

“什麽意思?”

“我們在星程裏都有人設。蔣豪是年上感的隊長,施棋是天才街舞少年,文瑞和何魏是新時代的雙主唱……偶像團隊吸引人,正是因為多樣化,但為什麽大家一到了外面就變得畏畏縮縮?”謝殷說,“因為害怕在更大的舞臺上出風頭?因為害怕自己一個人撐不起來圈外人的關注,所以下意識想要拉着隊友一同分擔?但很抱歉,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所以整個團隊都平平無奇。”

剛才還有些不快的施棋聽到了他的話,一下低頭了,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蔣豪也愣住了。

他從這個八人團隊被聚集的時候就自動承擔了隊長的角色,但也因此變得更加謹慎。大家并沒那麽熟悉,面對這樣重要的場面,他的手腳也被自己局限起來了。

謝殷起身:“我知道自己的特點是唱功和多變的風格。等會兒我會自己和官老師提,我想要中間那段solo的戲腔。”

文瑞一愣:“那段戲腔不是官老師的部分嗎?”

“他上這檔節目本就是為了我們。他自己唱這個部分不是因為他想要唱,而是因為他覺得沒人撐得起來。”

門外,官澶靠在牆上,身旁就是開着的門縫。謝殷的每一個字都落入他的耳朵,他低下頭,這幾天來第一次露出由衷的笑容。

門突然大開。

練習生們全都驚訝回頭。

官澶平靜地走到謝殷面前:“那段戲腔本來是雙人唱段,我本來該拉一個主唱到舞臺中央唱對手戲的。但你們這兒有三個主唱,本該聽出來這兒需要第二個人唱,但卻沒人敢站出來。”

謝殷握緊拳頭,看向他。

“謝殷,并不是你提出,這個部分就是你的。但由于你是率先提出來的,我給你機會率先試唱。如果你不成功,文瑞與何魏再來試。”

“我加上舞蹈一起試。官老師能随性配合我嗎?”

“好,我配合你。這幾句是你的,這幾句是我的。”

官澶跳男步,練習生跳女步。他上輩子排練的版本,都是和女伴舞跳男步的,難度又一次加大。

難度不僅在于舞步的熟練度,還有風格。

作為偶像,他們在主流視野裏需要盡力避免被說“娘炮”和“人妖”,因此比起歌手和演員,更需要拿捏戲腔的尺度——這也是偶像的特殊點,他們的舞臺效果需要配合一定的目的。

他上輩子有在特別舞臺中編排過利用水袖的古典舞,腦子是有記憶的。他沒有用這具身體嘗試過,但在這個場合下,他沒有半點猶豫和掙紮。

“好。”謝殷的眼神無比堅定,轉頭對一旁的工作人員說,“我需要水袖。”

他們表演的節目是經典國風舞曲串燒,原定的戲服就加入了國風元素,但沒有水袖。謝殷卻能為了改進表演,落落大方地提出要求。

官澶挑眉。

所有人都走到旁邊,将排練室中央空出來給他們。

LIT在電視臺處理完事物,去《為我定義》節目組探班。

他找工作人員問到官澶這組的排練室號碼,到門口時發現門開着。

伴奏震耳欲聾,應該聽不到敲門聲,門也開了條縫。LIT公事公辦地輕敲了兩下門,直接推了進去。

突然,瞳孔緊縮!

紅發少年和官澶無比有默契,踩着同一個點舒展單臂,圍繞着中心點,指尖只有一厘米即将相碰!兩人的舞步沒有差別,謝殷在女步位置上跳得十分有力道,陽剛少年,肢體纖細卻剛猛有力!

戲腔一轉!

謝殷目光突然銳利,眼神流波,腰肢一軟,向後仰倒,雙手一抻,水袖被散開,在空中如輕盈飄帶,旋轉飄逸。

突然向前一步,右手水袖直沖官澶而去!與此同時,官澶正好後退,躲過水袖!

嬌柔飄蕩的水袖伴着謝殷的戲腔,不失女步的柔卻帶着少年挑釁的傲意,化作他的武器,讓他将這一段對手戲的舞步變成了敵我雙方的試探!

右手水袖被躲過的瞬間,左手水袖趁機甩出!

官澶的步伐異常從容,仿佛預知了謝殷的動作。然而,他的節奏忽地一改,以進為退,伸手直接拉住了左手水袖!

衆人發出驚呼!

袖子被拉住,謝殷如陀螺,幾個轉步,被拉入官澶懷裏。然而,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他的唱腔卻沒有斷!

他站穩最後一步,離官澶只有一厘米距離,側臉朝着官澶,而官澶也微微低頭,鼻尖與謝殷的額頭幾乎相貼。伴随着一步,最悠揚的尾音劃過排練室——謝殷完成了自己所有的部分!

謝殷因為舞蹈,喘着粗氣,胸口起伏。但他在極力克制自己,因為輕微的移動都有可能讓自己的額頭與官澶的鼻尖來一個深吻,渾身的灼熱在舞蹈負擔的掩護下染上面頰,在眼下泛出微紅。

官澶低頭,散落的長發投下一片陰影,遮住深邃眼眶間的神色,卻在此時給大家更多遐想的空間。

LIT站在門口,幾乎癡呆,望着兩人最後定格,他雙手顫抖——太刺激了,他們兩個這麽秀恩愛,都不考慮影響的嗎?這麽多人在呢!

突然,排練室響起了如雷的掌聲!

所有人都異常欣慰感動地為他們獻上掌聲,滿臉都是對藝術的欣賞!

LIT:不是,诶,你們的表情怎麽都那麽正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西陵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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