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半個月後,章末容和謝殷說的大多數行程都兌現了。他忙得仿佛不停旋轉的陀螺。

粉絲們一邊滿足于他近乎極限的營業,另一方面卻也看出他被公司和行程困住了。

[殷殷子什麽時候會有solo?]

[他這麽忙應該沒空吧?]

[殷殷子可是目指星館演唱會的男人。我總覺得現在這樣下去,他大概會離歌手越來越遠。]

[畢竟選秀偶像出身,這個時候能拿到這麽多資源已經滿足了。]

造型室內放着鼓點激烈的背景音樂,謝殷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像是聽不見似的。滿身行頭精致的資深化妝師對着他的睡顏仔細裝扮,完成妝容後輕輕拍了拍的肩:“妝完成了,你得去棚裏拍攝了。”

謝殷沒聲響,化妝師在耳邊重複了遍,他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化妝師心疼地啧啧道:“不管怎麽困都得開心點,你這次可是直接拿了國際奢侈品的系列title,有title的合作與男團的帶貨商務可不是同一個性質的。以前人氣再高在品牌眼裏也只是展示商品的貨架,現在可是走上臺面了。多笑笑。”

謝殷敷衍地應了聲,輕輕搖頭躲過化妝師精益求精的勾畫,雙手撐着化妝桌站起來。他下意識地伸手去夠自己剛放在旁邊的咖啡,但卻撈了個空。

王霖剛好過來,謝殷問她自己的咖啡去哪兒了。

王霖提了下手中的紙袋,然後從中拿出一杯新的冰美式。她看着謝殷明顯皺起的眉頭,二話不說将咖啡塞進他的手裏:“別看了,你那杯加了脫脂奶的咖啡被我扔了。你最近要急速瘦型,連脫脂奶都不能加,只能喝美式。”

謝殷将咖啡重重放到桌上。他沒睡醒本就有起床氣,但眼中的焦躁和氣憤還沒升騰起來,就因為身體的疲憊和精神不濟而被困倦壓了回去,在眼底慢慢如燃盡的陳灰一樣熄滅。

化妝師捧着自己的臉在一旁皺眉搖頭:“可憐的人兒哦。大明星可不是這麽好當的。”

有人來催:“謝老師,攝影棚都準備好了。”

謝殷恹恹地應了聲正打算提腳跟上,忽地停頓,回頭,将那杯冰美式拿上,在幾步間一飲而盡。

這個牌子他上輩子也合作過。不過那已經是他大紅大紫之後了,談判的過程非常愉悅順利,以至于他竟想不到對年輕藝人而言,一個系列的合作竟需要如此戰戰兢兢。

棚裏資深頂尖的燈光師已經将光線布置好了,謝殷走到燈光下,臉上的倦容一掃而空,像是變臉似的投入拍攝狀态。

王霖在旁邊抱着手臂,不禁嘆氣。謝殷的職業素養特別好,只是這樣的素養反而會讓人感到心疼。

不久後,帶title的合作官宣,緊接着各種綜藝、影視劇的資源也接踵而至,讓所有網友都不僅感嘆,POU的C位果然不同凡響。

[不愧是謝殷啊,他現在能算是流量了吧?]

[選秀到後來都乏了,好幾季沒出頂流了,謝殷算是選秀偶像重整旗鼓的代表了吧。]

[挺可惜的,追星程的時候以為多了音樂天才,但他還是走流量道路了。]

一晃兩個月過去,很快就到十二月,距離POU解散也不過三個月不到了。

年底的各種頒獎不少。POU團體在解散前幾乎包攬了所有團體類獎項,謝殷單人也有很多獎項。随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采訪。

謝殷應對媒體的經驗很豐富,說話既滴水不漏又很有性格,常常讓那些企圖挖坑埋雷搞大事情的媒體吃癟,看的粉絲爽呆。這曾是他剛出道時為人稱道的點。然而,大家都明顯感覺他說話變得含蓄了。

記者提問:“今年收獲頗豐,那對明年有什麽計劃呢?”

謝殷安靜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好好工作,好好享受與POU成員們最後一起活動的時光。”

“其他呢?最後一段時光裏最想和誰一起?”

謝殷沉默了,眼睛從一旁站滿的記者臉上溜過。

走這個路線,注定就是站在放大鏡面前。前幾天,他因為在談到隊友的時候說了“小牧和文瑞”,被人噴“誰不知道他們兩個恨不得都黏着謝殷?這會兒一個叫昵稱,一個叫全名,是不是刻意在戳文瑞心窩子?POU的C真是刻薄”。

“都很好,我選不出來。”

記者們眼中的光全都被這個無趣又保守的回答澆滅了。他們換了幾個問題,謝殷還是差不多的回複。

真是滴水不漏,卻沒了人兒氣。

輪到最後一家媒體采訪,周圍的記者早就被謝殷弄得興致寥寥。最後一家的記者翻了下筆記本,發現問題全被問過了,突發奇想。

“謝殷,你之前在星程決賽夜前說自己的夢想是站上星程的舞臺。那你覺得,現在的你離星館有多遠?”

一旁站着的王霖臉色突變,走上前:“這個問題不在之前報備的提問裏,不回答哈。”

謝殷卻在聽到問題的同時雙眼瞪大,像是突然被點燃了那一點火星。他緊握話筒,抿着嘴,盯着那名記者。

在王霖将那名記者趕下去之前,謝殷忽地将話筒舉到嘴邊。

“我離星館很近,但也很遠。只是可我的目标永遠只有那一個而已。”

周圍的記者嘩然,像是終于發現甜味的蒼蠅,趕緊在今天那堆無聊的訪談結果中記下能被炒作的一筆。

很快,謝殷的星館宣言又一次登上熱搜。

星館常年被體育部租借用以國家級比賽,租給藝人開演唱會的次數寥寥,自春天官澶的演唱會後,只有兩名資歷非常老、早已在星館開過若幹次演唱會的前輩租用了場地。

平日裏“苦流量久矣”的衆人紛紛有機會嘲笑偶像的不自量力。

偶像出身能上星館的只有顏因和官澶。前者的音樂能力有目共睹,後者轉型成功才名晏晏。況且他們是SOF在歌手時代末、偶像時代初推出的藝人,與現在純流水線的男團相比還是有差別的。

你一個吃粉絲經濟福利才選秀出道的流量,有多久沒進過錄音室了?有過原創曲嗎?有solo嗎?傳唱度如何?出了粉圈還有多少人認識你?

之前論人氣,可沒人敢這樣跳出來說話。這次謝殷自己提起星館,像是給了這些看不慣選秀偶像、帶着有色眼鏡的人一根杆子,一個個巴不得都往上爬。

回去的路上,王霖嘆氣:“讓你好好說話,不聽,這下好了。”

謝殷別過頭,看向窗外。今天多雲,一顆星星都看不見,城市的光污染讓頭頂的雲隐隐在黑色中泛着烏紫。路燈的光穿過車窗,照亮青年冷冽卻堅毅的臉側。

“我知道你的夢想,”王霖輕聲說,“可我讓你隐藏起來,不是想害你。難道你覺得,你坦誠自己的夢想,讓它任人踐踏,這感覺好受嗎?”

謝殷的喉嚨底下翻了個滾。

然後,勾起一抹良久不出現在日常生活中的笑。

“我怎麽會讓它任人踐踏呢?”

王霖只當他是在裝堅強賭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嘆了口氣轉過身。等回了宿舍,見謝殷進房間,她才囑咐其他成員:“他不好受,注意點,哄哄他。”

大家也都知道了事情,紛紛點頭。

房間裏,謝殷躺在床上,手機上,一個群裏衆人叽叽喳喳——自從他和官澶說開了,TOPIA衆人就又重新拉了個群,他也在。

LIT:【官哥,官總,官老板!我真的要氣炸了!你出聲幹涉下你部下定的發展路線難道會死啊?】

聞羽師:【其實顏隊現在的待遇,很多人求都求不來呢。】

LIT:【那能一樣嗎?這可是顏隊!本是登頂的苗子,被拿來賺快錢,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聞羽師:【要啊,我養老選手,這些合作求都求不來呢。我就等着賺夠錢去小島養老呢。】

官:【……】

LIT:【你說句話啊!】

謝殷盯着手機屏幕,窺屏,像是要知道官澶的反應似的,眼睛瞪得像是沖進屏幕。

官澶:【我有過幹預。他除了行程,在很多地方都享受公司裏最高的待遇。】

LIT:【他是搖錢樹,這是應得的!事業呢?他的音樂路呢?】

官澶:【他作為POU的C位除了這條路,還該走什麽路?】

群一下就冷了下去。

選秀出身意味着謝殷甚至沒有選擇的權力。如果幫他把這些繁瑣的商務資源推掉,給他通往solo歌手道路的資源,選秀出身的标記非但不會幫他反而會阻礙他。

除非官澶用強硬的手段幫他洗去選秀出身的标記。正如當年官浔和其他長輩如何對他的,用手段拆散TOPIA,自私地用權力捧起最精致的藝術品。

正因為他們兩個對當年發生的事情太過了解,留下了太多的遺憾,所以官澶不想,他也知道,謝殷同樣不想。

況且,官澶一旦這麽做,必須用自己的權力。而這不僅會将他們兩個之間那種聯系暴露出來,而且會讓兩年之約前半部分的壓抑、自律付之一炬。只要有一次特權,人們會認為謝殷的一切都來自于他和官澶之間的關系。

屏幕那端,仍在SOF頂層辦公的男人臉上濃稠的心疼快要滿溢出來,他卻仍繃着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在打出這幾個字後,他摔進寬大的椅背,仰頭眯眼。

房間內,謝殷閉上眼睛,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他威脅過官澶,這兩年不許對他表現出任何偏袒,否則這兩年之約就要重新開始計時。

他仰躺在床上,向上伸出手,看頂燈刺眼的光穿過張開的指縫。

“POU很好,選秀很好,偶像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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