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談合

自從黑影被抓了之後,顧湘和承歡的關系就莫名其妙地得到了改善,顧湘也不像之前那麽盛氣淩人了,而承歡也不再劍拔弩張的,兩人雖稱不上知己,但有時氣氛好的話,也會掏心窩子地說上幾句話。

這天傍晚,承歡剛從前臺下來,一進後臺就在門口看到了顧湘。

現在正是換場的時候,後臺亂糟糟的,擱以前,顧湘是絕對不屑于和這些歌女呆在同一個屋檐下的,現在卻為了等承歡,忍受着這一切。

承歡看在眼裏,忙拉着顧湘穿過人群,進了自己的化妝間。那裏雖只是個不到4平米的小隔間,但桌椅齊全,燈光明亮,也夠兩個人坐下說說話,喝杯茶。

“我這裏只有這個了,你将就一下。”承歡說着,給顧湘倒了一杯茶。

“謝謝。”顧湘接過茶,說道。

“……有事嗎?”承歡見顧湘只是抱着茶杯喝茶,她們之間還沒熟到即使沉默着也不尴尬的地步。

“……我想請你幫個忙。”顧湘終于說明了來意。

“什麽忙?”這樣說清楚了,承歡反倒覺得舒服了。

“我們抓黑影的那晚,一站的布防圖被偷了。”顧湘放下杯子,看着承歡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想請你幫我們拿回來。”

“我?”承歡驚訝地張大嘴巴,簡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

“對!而且……這件事,只有你可以辦到。”顧湘的樣子不是像是開玩笑。

顧湘看着承歡依舊雲裏霧裏的迷茫眼神,開始解釋道:“你知道,偷布防圖的人是誰嗎?”

承歡認真的搖搖頭,她的心裏其實有一點點的害怕和心虛,怕顧湘說出是她們組織的人,怕顧湘已經知道她的秘密……

“是樊昊。”顧湘卻說出了另一個名字。

“樊昊?”承歡吃下一顆定心丸的同時,也被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弄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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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樊功成的兒子,現在日軍駐上海的最高将軍——藤井昊!”

是他?!承歡默念着樊天的名字……

“我們已經得到線報,明晚他會在這兒包場聽曲兒,布防圖作為他最珍貴的東西,一定會随身攜帶!”

“……那你想要我做什麽?”

“我需要你在曲會結束後,留住他,然後将圖再偷回來!他那麽信任你,一定不會對你有所防備的!”

說到信任……承歡看着顧湘的眼睛,懷着一絲希望問道:“……這件事,徐少辰應該不知道吧。”她相信徐少辰是不會利用她的。

“……他不同意這麽做。”顧湘卻将視線移開了,“他說,他不想再把你牽連進來……可是”,顧湘突然又将目光定着承歡,“布防圖已經被偷超過兩天了,如果再不搶回來,我和徐組長丢了烏紗帽事小,上海的整個軍事防護系統就岌岌可危了!”

“……好,我做。”半晌,承歡才無力地應道。

從她接受“黑影”的那一天起,就想到了之後會遇到的各種情況,自古忠義難兩全!對國家盡忠,就得對朋友失義!她以為她遇到的第一個難題會是徐少辰,沒想到,卻是樊天……

“真的嗎?太好了!”其實顧湘此次并沒有足夠的把握承歡能答應,一方面,她之前就聽說過,承歡與樊天是相交頗深的朋友,要承歡利用樊天對她的信任去偷圖,單純從朋友的立場上來說,的确是有點背信棄義……另一方面,在這亂世,人人都求自保,承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憑什麽要幫她做這麽危險的事呢?

“之前是我對不住你,我真心的跟你道歉。”承歡的深明大義深深地打動了顧湘,跟她比起來,顧湘不免覺得自己有失大體。

“沒什麽,之前我也很胡鬧。”

“……還有,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訴他。”顧湘為難地說道。

“好!我答應你。”承歡也不想讓徐少辰擔心。

“這是加了純酒精的酒,喝一杯就能讓人目眩神迷,到時候你想辦法讓樊昊喝下去,這樣你偷起來就容易多了。”顧湘說着,從背包裏拿出來一小瓶精致的酒。

“……知道了。”

“……但是,你千萬不要喝”,看着承歡略有所惑的眼神,顧湘趕緊解釋道,“我是怕你也喝醉了,誤事。”

“嗯,知道了。”

其實顧湘戾氣的收斂,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受川口明次之死的牽連。

川口伍仁愛子心急,報仇心切,等不及木村順着腳印這條線索如同大海撈針般地慢慢調查,自己就先到軍統各站鬧了一遍,非要查看明次出事當天,各站女軍官的出入記錄。一方面,因為他并沒有充足的證據,所以各站并不合作;另一方面,軍統又忌諱着他的身份,雖然他态度惡劣,又都好言好臉勸回。

只有平日一向嚣張的顧湘,看到他這樣欺負人,便小聲譏諷道:“哼!還不是你兒子整天花天酒地,現在牡丹花下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不巧,顧湘一句無心的風涼話,正好被盛怒的川口伍仁聽見,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要離開的川口,又轉了回來:“你說什麽!”川口當着陳站的面,一步跨到顧湘跟前,揪住顧湘的衣領,瞪着渾圓的眼睛,怒吼道:“就是你殺死明次的!是不是?!”

“你胡說!殺了他還怕髒了我的手呢!”顧湘蹙着細眉,用手壓着川口揪住衣領不斷擡高的手說道。

“住口!”陳站突然喝住顧湘,又笑着對川口伍仁道,“川口将軍誤會了,顧組長并沒有惡意,而且那天晚上她一直在站裏加班到很晚,這些同事都可以作證的。”陳站邊說,邊暗中用力,将川口伍仁的手從顧湘衣領上掰了下來。

“對對!顧組長一直和我們在一起。”這時,阮浩然趕緊接話道。

“沒錯!最後還是我和顧組長一起鎖得門。”普通組組長也幫腔道。

川口伍仁本就沒有什麽證據,剛才也只不過是被顧湘激得脾氣上來,一時沒控制好,他也知道自己現在這番征讨,師出無名,畢竟明次只是他的兒子,并沒有什麽正式的軍銜。如果因為這件事,得罪了軍統,破壞了天皇共建大東亞共榮圈的大業,這個千古罪人,他可擔當不起……便換了副稍微溫和的神色,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打擾了!”說着,便頭也不回地帶着人走了。

“慢走。”身後,陳站面無表情地說道。

接下來,顧湘的一頓訓斥在所難免,可陳站從沒有動過懷疑她的心,直到第二天,也就是顧湘來找承歡的前一天,陳站接到了一封匿名信。

裏面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個字條。照片就是小伍拍的“事故現場”,而紙條上只有一句話:下午3點,江邊23號見。

下午3點,江邊23號,一間簡陋的小木屋裏,陳站如約而至,身後還跟着徐少辰。

“你并沒有說,不可以帶人。”陳站看着桌子對面坐着的人吃驚的眼神道。

“……好!請坐!”鼎爺倒也大方。

“你是誰?”坐定後,陳站冷冷地問道。

“中國j□j駐上海黨支部副書記,你可以叫我老張。”老張是鼎爺的代號。

“你什麽意思?”說着,陳站将照片扔在了桌子上。

“我是在幫你”,鼎爺悠然地端起茶壺,給他們三人分別斟了一杯,雖然他知道,他們并不會喝,“我能讓這張照片出現在你的辦公桌上,就能讓它出現在川口伍仁的桌子上。”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我說過了,我是在幫你”,鼎爺不兜圈子了,開門見山地說道,“只要我們合作,我保證這張照片會永遠消失。”

“要我怎麽相信你,你是j□j,我是國軍!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抓起來!”

“哈哈哈……你不會這麽做,因為你是聰明人。你來這裏都可以帶人,難道我來這兒之前就沒有做好準備嗎?”鼎爺看着陳站略有所思的神色,繼續笑着解釋道,“如果我5點之前,沒有回去,那麽這張照片将會出現在各大報紙的頭版上!到時候上頭知道了,敢問站長,您能承擔這個風險嗎?”

“……好,你說怎麽合作。”陳站妥協道,因為這個風險實在太大……這兩天他已經見識過川口伍仁的瘋樣了,一旦這張照片流傳出去,川口報仇心切,絕對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到時候萬一鬧得兩軍交戰,這個罪名,他着實承擔不起!

“好!那就請您先拿出點誠意,将我們的人從牢裏放出來。”

“沒問題!不過,你先把底片給我。”

“呵呵……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我把底片給了你,你還會好好合作嗎?”

“不交出底片,就休想再談下去!”說着,陳站一掌拍在桌子上,面前的茶杯就倒了。

“那好”,鼎爺也不溫不火地說道,“明天的報紙,我一定托人親手送到您辦公桌上一份!”

“你……”陳站正欲發作,一旁坐着的徐少辰突然開了口。

“老張,我們站長的意思,您也清楚,談生意最重要的是講誠意,如今我們都同意放人了,也希望您拿出點誠意來。”徐少辰禮貌地說道。

“哈哈……還是年輕人會說話,我向你們保證,只要我們能精誠合作,那麽這張照片會帶着它的底片一起永遠消失!”

“陳站您看怎麽樣?”徐少辰說着,朝陳站使了一個眼色。

陳站馬上會意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麽說定了。”

“哈哈……好!合作愉快!”說着,鼎爺起身,朝陳站伸出了右手。

陳站也禮貌地站起來,和鼎爺握了手。

“那我就等着我的孩子們回來。”鼎爺笑着目送道。

一直過了整條江邊,陳站看四下無人跟蹤,才說道:“哎……我們不應該這麽輕易答應他。”

“可是當時,我們已經沒有談條件的籌碼了。”徐少辰邊走邊說道,“再說,這也只是個緩兵之計。”

“哦?怎麽說?”

“今天我們答應合作,雖然放走了一些j□j,但是卻填補了一個大窟窿;再說來日方長,未來會發生什麽變故也說不定。”徐少辰意味深長地說道。

“變故?”

“比如說,底片被偷了?或者,川口伍仁……病死了?”

“哈哈哈……好個緩兵之計!”陳站心領神會道,心情頓時豁然開朗。

回到站裏,大家都避而不談這件事。雖然大部分人都相信顧湘不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但她平時一向嚣張跋扈,有些人就認為,以她的個性就是做出這樣的事也不奇怪!

但顧湘并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她在乎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徐少辰,另一個就是陳站。

徐少辰跟她共事這麽多年,兩人甚至默契到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立刻會意。所以,從徐少辰跟陳站一起回來,傳她進陳站辦公室問話之前,在她肩膀上稍稍用力地拍了一下的時候,她就倍感欣慰的笑了,因為她知道了,徐少辰是相信她的。

“坐!”辦公室裏,陳站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有什麽要說的?”

“沒有。”顧湘看着陳站的眼睛,堅定地說道。

“顧湘!”陳站突然一拍桌子,聲音提高了八度:“你知道因為你,我們做了多大的犧牲嗎?!”

“陳站,你應該了解我的,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打死我也不會認!”顧湘依舊倔強地說道,但聲音明顯低了很多。

“好!我相信你!那張照片你也看到了,你怎麽解釋?”

“那分明就是有人嫁禍栽贓!”

“‘軍統專釀’的瓶子就在那裏,難道這也是栽贓?!”

“陳站!你不相信我?!”顧湘知道,這種酒只有軍統組長和組長以上級別的人才能喝到,但令她失望的是,陳站居然不肯相信她。

“那你就拿出證據來!”陳站決絕地說道。

“……什麽證據?”要她把所有進入酒庫的高層全都調查一遍嗎?

“我們去酒宴的那晚,一站的布防圖被樊昊的人偷走了,只要你把布防圖完璧歸趙,我就相信你。”

顧湘的腦袋迅速思考着:照片是指證她殺了川口明次的,如果是真的的話,那她就應該是j□j或者樊昊的人,現在陳站讓她去幫一站搶回樊昊手裏的布防圖,難道陷害她的人是樊昊?!

“怎麽?你不肯去?”陳站見顧湘遲疑,便問道。

“給我三天時間,我保證完成任務!”

“好!我希望到時候,你還是我的顧組長。”陳站安撫道,其實他這麽做,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顧湘最大的毛病就是有時候太過盛氣淩人,嚣張跋扈,他只是想借此事來殺殺她的銳氣!

“……多謝陳站。”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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