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冷暖自知(1)

第六章冷暖自知 (1)

1、

作為有名師兄江旭中意的“幸運兒”亦或形象大使比賽之後跟外交系老大也有牽扯的人物,李安寧現在所到之處均能引來不少非議,然則一米六五的身高再加上無意識狀态下呈現出來的“高傲”姿态,令觀衆們只敢嘀咕不敢明講。

說回江旭一事,要追溯到三周之前,他與同伴友人喝酒,當時江旭心情不怎麽好,一瓶紅幹下肚,酒後吐真言說自己中意物理系一女生,隔天此事就被當日同去陪酒的某一人傳出,以致江迷撕心裂肺,少不了一輪追查,最終落實到物理系一名姓傅的人身上,一些膽大的女生就直接上門過來挑釁了,而傅某人也不否認:“是我,怎麽着?”

然而一些精明人士從蛛絲馬跡出發,順藤摸瓜發現其實另有其人,這其人便是傅薔薇的室友,因為據說江師兄曾經“主動”找過她數次。

當時徐莫庭在寝室裏聽到這消息,只冷哼了一聲。

最無辜就是李安寧了,什麽都沒做就成了緋聞女主角。而最近還有一條說是她虐待外交系老大……安寧欲哭無淚,江旭的事情可以不在意,可是,可是她什麽時候虐待徐莫庭了?

因為精神壓力過大,導致數天上班遲到,狀态不佳。這日剛踏進辦公室,主任就過來頒布消息:“今天院裏有人下來視察,本市市長也在其中,我們這些基層員工務必做好本職工作,随時以最佳狀态恭候。”

佳佳舉手:“我們化驗科也要列席嗎?”

“不一定,但如果他們過來我們至少要做到不出纰漏,提前準備總不會錯。”主任說完走到李安寧面前道:“等會你去上面幫一下忙,今天老板那邊人手可能不夠,楚喬說你辦事不錯。”

“噢。”

正與主任做細節溝通,佳佳一臉期待地站到她旁邊,直到結束安寧轉身詢問,她才略顯激動地道出乾坤:“安寧,你上次去陪老板吃過飯是吧?有沒有遇到一位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皺眉間還帶着一股冷傲的男人啊?”

“沒有。”

“……”

同事甲大姐:“那有沒有一個大概三十來歲,四十歲不到,成熟穩重,資金雄厚,戴無框眼鏡,手表是勞力士的一款限量版,聽人說話時總是微微偏頭……”

安寧忽然有一種奇異的預感,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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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姓周。”

安寧:“……”主任,我能不能收回那個‘噢’啊?

中午的時候賀老板的直隸秘書一通內線電話下來。正整理資料的安寧靜默片刻,最終背一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出門了。

主任在她臨走前提醒道:“安寧啊,都是政府官員,小心伺候着。”

喳。

剛到十五樓,正準備去秘書處報到,結果是楚喬先看見她。“安寧!”

安寧回過頭來叫了聲楚經理。

“又麻煩你上來幫忙。”

安寧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她心理已經調試完,既然躲不過也就顧不得了。

楚喬也不拐彎抹角:“其實是上頭點名讓你過來的,安寧,原來你認識周錦程?”

“恩……我要做什麽嗎?”

楚喬一笑,也不介意她轉移話題,說明接下來的事項:“等會要麻煩你跟阿蘭泡茶進去,如果他們問到公司的事情你知道的都可以說明。噢,還有,一會兒你陪我跟他們去各部門轉一圈,介紹由我來,你只要跟着就成了。”

安寧點頭,阿蘭過來朝她笑笑,順便把手上的一次性茶杯分給她一半,“裏面有一位是我的夢中情人。”

安寧表示理解。

推門進去的時候,原本泰然的李安寧,在看到站在窗邊的人時差點腳下一滑。

阿蘭擡頭看她一眼:“怎麽了?”

“沒事。”盡量平穩地端着盤裏的西湖龍井,舉步行進,賀天蓮接過她的茶杯時笑道:“辛苦你了。”

安寧也一笑,剛要往左繞,結果大老板說:“去跟你舅舅打聲招呼吧。”

“……”

“錦程來的時候還在說呢,這邊有一位親戚在。”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員聲音宏亮:“原來是外甥女啊?”

周錦程坐在一邊的席位上,呈現出來的是應有的身分和立場:“算是。她是李啓山的女兒。”

這一句話讓不少人停下了動作,安寧皺眉看着周錦程,最後過去将茶杯輕放在他的桌面上。“請用茶。”

“在這邊做得習慣嗎?”

“……恩。”

周錦程似乎也只是随口問問,朝她微點頭,喝着茶跟旁邊的人作交流了。

然後安寧每送出一杯茶,都會得來幾句,“姑娘,你父親在本市任職時對我可是恩惠有加啊。”“以後來伯伯家吃飯。”等等……

再往右走就到窗邊了……原路返回嗎?恩,用長遠的眼光看,不可行。

佳佳你應該說清楚麽,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皺眉間還帶着一股冷傲的男人……這形容也太大籠統了。

安寧踟蹰地走過去,将盤上最後一杯綠茶遞出。

“謝謝。”他道。

安寧擺手:“呃,不敢當。”

站立在旁邊不遠的兩人側來一眼,其中一名年長的笑出來:“莫庭,不要對人太冷淡了,人家小姑娘見你都緊張了。”

安寧:“……”

徐莫庭雙手轉捏着手上的紙杯,他的姿态一向偏傲慢,不想搭理的人事物,他都如同是一個局外人,只站在外面看着事态發展。這會兒倒是笑了,平易近人,“你緊張了?”

“……”有過多次類似經驗的人可以肯定他是在作弄她——下意識就瞪他一眼,明智地轉身走開。

莫庭的目光輕微一閃,低頭間的一抹淺笑再真實不過。他發現自己竟然這麽輕易就被安撫了……擡手輕撫眉心,雖然不願承認,但好像确實是被吃死了。

抿了一口手上的茶,他從來不喜歡紙杯,也不喜歡綠茶。

發現前方的注視,擡頭對上周錦程若有所思的眼神,莫庭微颔首。

安寧走出來時,一直聽他們說話的阿蘭就表現得有些興奮過頭:“安寧,你站他面前不緊張嗎?”

某人不由咳了一聲,“你看中的是徐莫庭?”

“他姓徐?”

安寧:“恩……我猜的。”

阿蘭已經狐疑地盯住她:“我差點忘了,安寧小朋友你貌似也是太子黨啊,說,是不是跟他家世交來着?”

“我——”我媽媽只是一名語文老師。

不容拒絕地打斷可能有的借口:“李安寧,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來公司,是誰帶你參觀的,是誰領你去食堂吃飯的?是誰——”

安寧投降。“如果只是介紹認識……我試試。”這算是賣“友”求榮嗎?

阿蘭感激涕零,而後又着魔似的低語:“他真是令人驚嘆是不是?跟我們年紀一樣怎麽就這麽——這麽難以形容呢!”

安寧猶豫着開口:“阿蘭,我比你小一歲。”

“……”阿蘭:“我永遠十八!”

“……好吧。”

兩姑娘的無聊八卦沒聊多久,楚喬就過來叫安寧“游街”去了。

賀天蓮跟幾位領導在前面談笑風生,一幫人跟着走馬觀花地過場,安寧走得最慢,到技術部時周錦程等着她上來跟他一道并排走。

安寧原本想裝得若無其事一些,結果對方第一句話是:“我下周回廣慶市,你跟我回去一趟吧。”他說的是陳述句。

安寧心裏一疙瘩,口上只道:“下星期我可能會很忙。”

“我跟你老板打過招呼了。”

腳步不由停頓下來,心裏微微不平和,沉靜地略低下頭,“我不想過去。”多年來又一次任性說話,一直以為自己能夠應付各類突發事件,可顯然高估自己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那你想什麽時候過去?”周錦程退一步。

我哪裏都不想去。安寧正要開口,身邊有人輕攬住了她的腰,清淡的語調是熟稔的。“她哪裏都不會去。”

空氣被奇異的氣氛籠罩着。周錦程看着她,安寧垂下眼睑,即使到現在,她還是有點害怕他的為人處事。

“抱歉,失陪一下。”徐莫庭帶她出去的時候,安寧臉上有些躁熱,她為自己的軟弱感覺慚愧,可有的時候會突然想要依靠一個人,因為此人可以信賴。

“莫庭,你真好。”她低低開口。感覺身邊的人腳下一滞,進到會議室時,安寧剛要說先坐一下,就被人托住後腦勺壓在門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住了,舌尖在第一時間攻城掠地,急切地糾纏,引導她回吻,讓她的唇舌沾染上自己的津液……當激吻變成細碎的輕舔,安寧覺得整個胸腔都被抽空了,潤濕渙散的雙眼對着面前的人,徐莫庭垂眸,阻隔某種青春的誘惑。

安寧平複心慌意亂,尴尬極了,這裏是她的公司,随時會有人進來的會議室……忍不住又瞪了某人一眼。莫庭難掩胸口的輕微悸動,不過開口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一起吃晚飯?”

安寧現在腦子還被他弄得混混沌沌的,不知怎麽就說到:“我室友問你什麽時候請她們吃喜宴?”

一絲驚詫從徐莫庭的眸光閃過,随即斂下,微微一笑:“那就今天吧,夫人。”

“……”

就在這時,有人敲了下門,“安寧,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是佳佳。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說詞,安寧呻吟着埋進徐莫庭胸口,丢臉丢大了!

這天周錦程離開時,對她說了句,“我會找你再談。”

安寧對人一向絕情不起來,但最終還是說道:“如果想回去我會自己回的。”

發動車子時周錦程攏起了眉心,看着後視鏡中慢慢走向她的清俊男子,如果是徐莫庭,那就難辦了……

……

安寧很想将喜宴這詞收入腹中,當沒說過。或者說等下一次,至少等他忘了這詞。于是不擅長撒謊的人吞吐地開口:“我手機沒電了——”

“用我的吧。”灰色的機子已經遞過來。

安寧踟蹰着接過,扭頭看了一眼車窗外閃過的街景,低頭撥號碼。

對方很快接通,“請問你是?”熟悉又陌生的柔軟音調。

不由輕嘆一聲,“是我。”

對面的人停了停,随即恢複正常嗓門:“還以為是帥哥啊啊!阿喵你幹嗎啦,好端端的換號碼打?”

我也不想啊,“毛毛,要不要出來吃飯?”

“你請客?!”

“呃,徐莫庭請客。”

對面一片嘶叫聲,良久之後是薔薇接手:“阿喵,我們強烈要求去妹夫家裏吃飯!”

“……”安寧回過頭去詢問當事人,當時抱持着徐莫庭畢竟是“難說話”的最後一絲僥幸心理,然而事實總是出乎她設想。

“可以。”這麽容易。

安寧報上地址,挂斷電話後想到一個現實問題:“你那裏吃的夠嗎?”實在不是她多慮,毛毛她們吃東西堪比蝗蟲過境。

徐莫庭打着方向盤,“不夠,所以要先去趟超市。”

跟徐莫庭逛超市會是怎樣一種場景?安寧望着旁邊推着推車的清俊側影,說實話,他的相貌身材都算出衆,即便普通的休閑裝都能穿出一些特別的味道,徐莫庭也許低調,但并不表示他的出色不會受人注意,已經有不少人擦身而過時向他們投來視線。

“能吃海鮮嗎?”走到冰櫃區時,他突然靠近在她耳邊輕聲問。

“……恩。”

莫庭俯身挑了幾份冷凍食材,安寧忽然想到薔薇無酒不歡,于是拉了拉身邊人的衣袖:“莫庭,我可不可以買酒啊?”

這句話出來兩人倒是都停了一下,這麽自然而然的對話,猶如多年的情侶,安寧馬上咳嗽一聲轉身走開:“我去拿酒,你等一下。”

徐莫庭直起身看着跑開的人,嘴唇淡淡勾起一縷淺笑。

安寧剛轉進過道裏,就被一人輕拍了下肩膀。

“李安寧,又見面了。”

側過身來,面前高大的男生正對着她嘿嘿笑着,安寧有些驚訝:“副班長?”

“難得這麽快就認出我啊。”對方莞然。“逛超市呢?”

“恩。”

副班長似乎有跟她聊天的興致——安寧不知道怎麽跟他說明她趕時間。

“副班長,你不是在日本留學嗎?”怎麽會在這裏的?

“回來了!我只是交換生,去外面一年而已。”說着聯想到什麽,“徐莫庭不是也一樣。”

聽到這一句,安寧疑惑:“什麽一樣?”

“哎?你不知道嗎?他學校在美國,來這邊交流一年,今年底差不多也應該要回去了——”

短短的幾秒鐘,安寧的心情慢慢慢慢沉澱下去。

一向看慣李安寧的淡然從容,突然見到她面上的憂郁有點不太能适應,意識到她可能跟徐莫庭之間的關系,副班長尴尬:“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

“沒。”安寧搖頭,倒是提出一個疑惑,“呃,副班長,這種情況應該是跟你的剛好相反吧?”問完非常不好意思,因為對方的臉色極差,連忙補救:“其實也可以說是異曲同工的!”

“謝謝你的安慰。”某人輕嘆。

直到副班長離開,安寧在酒架前徘徊了半分鐘才走回冷櫃區,莫庭正靠在車邊等她。

在安寧平和地對上他的目光時,對方遞出一抹淡笑,并沒有催促的意思,“選好了?”

安寧“恩”了聲,過去将手上的東西放入推車內。

“怎麽了?”徐莫庭一向是直覺精銳的人。

安寧被他問得拉回心神,微微搖頭:“沒,沒什麽,遇到了一個認識的人。”

“噢?”表面風平浪靜,走了兩步不動聲色問道:“我認識嗎?”

畢竟不擅長撒謊,“是高中裏的副班長。”

莫庭這次沒再追問下去,也可以說是克制,可能是隔着那許多關系的緣故,讓他藏起了一些陰暗面,每一個舉動都精打細算。

駕車到達公寓時毛毛她們已經在樓下候着了,一見安寧就上來一通亂抱,作多年不見狀,回頭喊妹夫都喊得熟門熟路。

在電梯裏的時候毛毛嘴裏一直嘀嘀咕咕着:“竟然能進到徐莫庭的家裏,竟然能進到徐莫庭的家裏……”

安寧偷偷挪開一步,手臂不小心碰到徐莫庭的,又下意識退開一步。她沒有發現對方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薔薇谄笑:“不好意思啊妹夫,來這邊打擾你——們。”

“沒事。”對方很好說話。

朝陽:“我們家阿喵以後就拜托您了。”

“應該的。”

安寧:“……”

進到公寓時毛毛東摸摸西碰碰,又是一陣咕哝:“高檔,真高檔,咱們家阿喵發達了啊。”

“……”依然是某人。

徐莫庭脫了外套,“稍等二十分鐘,你們自便。”

三人:“等多久都沒關系!”

很難想象徐莫庭這樣的人能進得廚房,而且并不覺得突兀,卷着袖子,黑色的圍裙綁在腰際,閑雅的站姿,動作娴熟。

坐在沙發上的薔薇靠到安寧耳邊低語:“你家男人真的是無所不能啊!”

朝陽:“風華絕代。”

毛毛捂嘴一笑:“不知道床上功夫如何?”

“……”

當天三人小組吃完飯在九點之前走人,十分識趣,安寧剛要跟着走,徐莫庭卻拉住了她,“我有事同你說。”

也不指望已經奔進電梯裏的人。面對對方略顯沉靜的表情,安寧不覺想說點什麽,以掩飾自己的一些心慌。

“今天的晚餐……謝謝你。”

徐莫庭的眼中有着明顯的探究,像是要在她的臉上發掘一些真實的東西,下一刻,他伸手撫觸了一下她的側臉,雖然只停留了一會便放開。

“安寧,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這句話不是他第一次說,這次卻有些暗含深意。

她的心髒漏跳一拍,但沒有吭聲。

可能,再過幾個月,他們便已經分手。她有自己的簡單生活,本不想牽扯太多情感,可驀然回頭,發現這個人已經走進了自己的生命,現在要怎麽辦呢?

安寧覺得難過,之前從超市回來的一路上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平時大而化之慣了,但今天的這一情緒卻有些不知如何排解。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就有點委屈,最終将手探了出去扯住他的衣服,将嘴唇貼上他的。也不管對方是不是願意,安寧一鼓作氣地追索。

室內的光打在他的面頰上,讓原本英俊的輪廓看起來細膩柔情,平日裏精明的黑眸也更加深不見底。徐莫庭垂眼,已經伸手将門關上。掌心攬住優美的腰身,那力度似有鼓勵之意。

男人的貪念有時不是意志能夠控制的,更何況當撩撥的人是自己心念的對象時,淪陷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的手指慢慢纏繞進她的長發,像是牽制她,又好像讓她牽制自己。

電話鈴聲這時候響起,驚醒了兩個意識朦胧的當事人。安寧驚覺到自己的行為,自己都吓了自己一跳,猛地倒退一步,難為情是一定的,臉上潮紅,心虛到不行:“對、對不起。”

鈴聲在響了五、六下後歸于安靜,而對面的人也一直毫無聲響,安寧擡起頭,她的身影清晰地倒影在他的眼中,這雙熾烈的眼睛此時蒙着一層迷離的霧霭,像是能将人的靈魂都吸進去。莫庭将呆愣的人慢慢圈進懷中,兩人的身體貼合,填充了彼此之間的空隙。

他靠在她耳畔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呻吟:“安寧,你是在引誘我嗎?”

就這樣停頓了幾秒,直到徐莫庭嘆了一聲:“我送你回去吧。”有時候他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可能是為了避免再有親密舉動,接下來徐莫庭的動作堪稱合理有據,對視間還有一些溫潤的餘韻,卻誰都不敢大力觸動某根弦。

車子的窗戶一直開着,風灌進來,沿途的路燈和婆娑的樹影一一掠過,都讓人感覺有些過分平靜。

回到寝室時安寧就被衆人圍住了。

薔薇:“怎麽那麽早就回來了?!”

毛毛:“有沒有怎麽樣?他有沒有抱你,吻你,摸你?”

朝陽臉上一抽:“阿毛,為什麽我聽你講——anything,都會覺得惡心呢?”

安寧坐到位子上,額頭抵着桌面,無聲地喟嘆,沒有反應。

這姿态倒是讓其餘三人有點摸不着頭緒了,好歹暴句冷幽默也可以啊。

毛毛小心問道:“阿喵,你終于也欲求不滿了麽?”

隔了好一會,安寧才重新擡頭,眉心微皺。

出現了!薔薇在心中吶喊,所有被阿喵同學當面用這種千年難得不帶人氣的冷酷眼神射到的人,依照個人承受能力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心理創傷——據說會讓人産生一種被人無情地從五十樓頂一腳踹下去的錯覺。

薔薇壯着膽子問:“阿喵,你跟妹夫之間——不會發生了什麽吧?”這麽快!不愧是大人物啊!

朝陽拍案而起:“莫非他霸王硬上弓了?!”

毛毛:“是不是我們今天吃太多了?地主家也沒餘糧了。”

安寧無力與她們擡杠,起身拿了換洗的衣物進浴室。

“我洗澡了。”

片刻之後朝陽開口:“你們有沒有覺得阿喵在妖魔化啊?”

“……”兩只顫抖的土撥鼠。

2、

隔天去上實驗課,現在忙的也就是實驗和實習了,其餘課程都進入寫論文、改論文、再寫再改的黑色循環裏。而實驗課是安寧比較喜歡的,但今天卻不怎麽上心。

手機一上線,表姐逮着她就說故事:我這有一師姐,比我大兩歲,博士生,剛結婚。我想說的是,我跟她的聊天讓我倍受……感觸。具體對話如下:

【表姐愛表妹:哇,這麽早就結婚了,好幸福啊。(她老公如同……就是八戒樣,不對,八戒尚且比他多幾分仙氣!)

博士博士我最美:快點結婚吧,我結一次婚賺了20萬!你結婚應該也能賺到幾萬的。

表姐愛表妹抽搐倒下。】

表姐:我就琢磨不明白了,呵,20萬,接着她說就等着生孩子了,生完孩子等着養大他or她,她越說我越崩潰,原來思想真的可以差那麽遠。

安寧: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表姐一愣:怎麽,今天心情不好啊?

安寧:沒有。

表姐:跟你講一個笑話,“寫下你最深愛的一個人傷你最深的話——某男答曰:你進去啦?”

安寧:……姐,爸爸讓我去廣慶市工作。

表姐:沒幽默感!不想去就別去麽。

安寧低嘆一聲:站着說話不腰疼。

表姐半響回複:安寧,你好邪惡噢~站着做-愛不腰疼!

安寧想,她的确是有點跟上不表姐的幽默了。将手機放進衣兜裏,瞄了眼此時站在實驗室外的人。

傅薔薇正貼着窗口:“教室裏的人啊,不要為我的靜站而悲傷,如果我在裏面,你們一個也靜不了。”

上面的教授已經滿臉黑線,隐忍再三。

朝陽慶幸:“幸虧跟她不是同一寝室的。”

毛毛疑惑:“有差別嗎?”

安寧又嘆了一口氣,舉手道:“老師,我需要傅同學的配合。”

教授回頭見是她,權衡利弊之後,朝外頭喊了聲:“傅薔薇,進來吧,以後上課注意點!”

薔薇進門一路握手過來,“謝謝,謝謝謝謝!”教授臉上紅白交加。

“你幹嗎老是針對他啊?”朝陽等她過來不免問。

薔薇說:“生活太無聊麽。”

朝陽:“我看你是太無聊了。別研二再當課啊,否則我都要替你丢臉了。”

薔薇:“有阿喵在麽。”

安寧:“這學期我做項目,免考兩門。”

薔薇一愣,立即趨步上前,“老師,您渴不渴?我給您泡杯茶吧?”

朝陽轉頭,“太猥瑣了。”

安寧第三次嘆息。早上接了一通電話就一直有些情緒低落。這天剛出實驗樓又碰到這段時間頻繁來找她麻煩的一名女生,是上回在公車站牌處碰到過一次的,此人對她不服氣,于是莫名其妙地從追求江旭變成糾纏她,安寧不堪其擾。

此時路過的一名同學看到這一對立場景立刻停下了自行車跑過來,“學姐,你沒事吧?”

正等着安寧VS不良少女的毛毛三人見到來者,眼睛猛地冒出意味深長的光澤,劉楚玉啊……

藝術學院陽光男生的自信并不能在喜歡的人面前發揮,一面在掩藏自己的緊張情緒,一面英雄救美。“我送你回去!”

“李安寧,你真厲害啊,這麽快又多了一個姘頭?”

劉楚玉皺眉頭:“你是女孩子,講話就不能好聽一點?”

她哼笑:“我沒讓你聽啊,你可以滾的!”

安寧第四次嘆息,“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女生上前一步抓住安寧的手臂,“喂,你別走啊!李安寧,你別以為找了外交系的徐莫庭就了不起了,他——”

安寧這時終于将目光移到對方的身上了,“他什麽?”

清亮銳利的眼睛令某女不由一怔,竟不敢再造次。

安寧本來不想制造對峙場面,輕巧地拉下她的手,“別說他的是非。”

逆我者亡?“……”

毛毛有些同情地奉上金玉良言:“同學,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薔薇攬住已經炮灰的劉楚玉胳膊:“山陰啊,來來來,跟姐姐說說,你最終到底是跟誰在一起了?”

先前從另一幢樓出來的老三,算是聽了全過程,差點沒笑噴出來,但因對嫂子的室友尚且心存餘悸,不敢過來湊一腳,只用手機拍攝了這一幕,走出危險區時立即轉發給了老大。

安寧這廂回寝室,剛到樓下就遠遠看見一輛車開過來,截住了她的路,車上的人開門下來,“寧寧。”

“霍叔叔。”安寧有些意外,他是父親的司機,從她小學時就幫忙開車了,算得上熟悉,沒想到是他來載她。

“好幾年沒見你了,都長這麽标致了。”對方滿臉笑容,“走吧,你爸爸說跟你通過電話了。”

安寧很想要臨陣逃脫,“霍叔叔,我能不能明天再去啊?”

“你說呢。”霍大叔拉住她,“姑娘,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更何況我都過來了,你忍心讓我空手而歸的?”

“忍心……”

霍大叔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寧寧,怪不得周先生說你變了不少。”

這段行程說長不長,安寧一路看着風景過去,多少有些不情願的姿态,霍大叔從後視鏡裏望她:“寧寧,你爸爸常提起你,你一直是他的驕傲。”

“……恩。”

到飯店時,霍忠沒再跟進去,安寧剛推門,服務員就将她領到了一張桌位前。

李啓山年過五十,風采依舊,只是這幾年多了些許白發,見女兒入座,示意服務員上菜。

“半年沒跟爸爸見面了吧?”

“恩。”

李啓山笑着給女兒斟茶,“最近很忙?”

“還好。”安寧乖巧地拿起茶杯慢慢喝着。

冷盤上來,李啓山讓服務員先上飯,嘴上已經說道:“今年又在龍泰實習?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這半年我對你太缺少關心,有什麽事,你也都不再主動同我講,錦程說你好像交了正式的男朋友。”

“爸爸,我覺得龍泰挺好的。”

“我沒有說這單位不好,但是你沒畢業,不用那麽急着工作。”語氣透着股不甚滿意,“你媽媽是怎麽想的?”

安寧低頭,不想多說。

李啓山也不勉強,他這個父親也是做得心有餘而力不足,只是對女兒畢竟有些堅持,“畢了業還是到爸爸那邊發展吧?”

神情終于有些苦悶了,“爸,我不想離開這裏。”

“寧寧,你沒必要為一時的陪伴去換未來,你媽——”

“可是爸爸,”安寧輕聲打斷,“你的那種未來對我來說也是沒有必要性的。”

李啓山看着她,最終嘆了口氣,“有主見不是壞事。但是工作的事情別太早下定論,多一份考量,對你将來總不會有壞處。”

父親已經難得的持不強硬态度,她也盡量配合,而父親沒有再問起“男朋友”的話題,只因他覺得無關緊要吧,其實,也好。

徐莫庭并不是她的什麽人,他随時有離開的自由,而自己也應該沒有陷得太深,所以也很好。

安寧揉了揉略疲倦的眼睛。

李啓山又問了一些學習上的事情,安寧有一句沒一句應着。跟父親的晚餐一完,原想自己打車回學校,但父親堅持送她。在宿舍樓下下車就霍然駐足。走廊的柱子邊站着的人正是徐莫庭,而他在對上安寧的眼睛時已經手滑入褲袋慢慢走過來。

“這麽晚。”語氣裏沒有一絲因等待而産生的不耐。

安寧站在原地,面對徐莫庭似乎始終冷漠不起來,“恩……你可以打我電話的。”

“你手機沒電了。”他笑了一下。

“咦?”安寧拿出手機查看,果然。

李啓山也已下車,聽到交談的兩句,有些明了,只朝他們微點頭,沒有多停留。

黑色的車子開出校門時,霍忠開口:“書記,他應該就是徐家的長孫了。”

“确實一表人才。”李啓山笑道:“小孩子談戀愛,作不得準。出了社會,現實問題一面對,能有幾對功德圓滿的。”

“倒也是。”

這邊兩人剛轉到露天區,就有人揚聲喊了一句,安寧回過頭,不禁嘆氣,這人是在她身上裝了跟蹤器麽?

女生已經主動跨上前,臉上挂着不可捉摸的笑意,“百聞不如一見啊,徐師兄。”

徐莫庭對不在意的人向來不會多看一眼,但因之前看過一個視頻,而且看了三遍,所以對面前的女生有一點印象,不過語氣冷淡,“有事?”

“我跟安寧是朋友,我以為之前她是跟某某出去玩兒來着,呵呵,沒想到現在換成徐師兄了,有點驚訝而已。”

安寧礙于徐莫庭在場,不便發作,只是無來由地有幾分不舒服。

莫庭卻只是說了一句,“我愛她。”故而可以包容一切?

這一句赤-裸的表白,不僅那名女生,連安寧都是措手不及。一向諱莫如深,令人莫測的徐莫庭突然直白起來,效果十分震撼。

安寧的心砰砰狂跳,堪稱……慘烈。來不及表達情緒,就已被徐莫庭帶走,占有權可以對外明示,但是親密行為他還不會大方到在閑雜人等面前表演。

等某人回神時,發現已在幽靜的小道上。

“我……”安寧此刻竟有些無法矯正自己的目光,他的注視專注地讓她覺得有些魅惑味道,絲絲入扣,波動心湖。

她那天說了什麽最終自己也忘了,只記得月光朦朦胧胧地灑在他身上,也灑在自己身上。

他在吻她的時候總是低低地叫她的名字,他将溫潤的氣息埋入她的頸項。

而有一點安寧不會知道,這個男人當時當刻略顯深沉的表情。

3、

“你可不可以不走?”

你可不可以不走你可不可以不走……睜着眼睛望着室內朦胧光線下的天花板,神情有點怔怔的,整張臉也慢慢地升溫。這究竟是夢還是……安寧不确定,所以,萬分頹喪。

等到陽光穿透寝室的窗簾,聽到下鋪毛毛摸索着上廁所。

“幾點了?”

毛毛吓了一跳:“醒了啊,我看看——六點一刻。”

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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