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蒼白的記憶(1)

第九章 最蒼白的記憶 (1)

1、

終于進入寒假,回家前跟寝室裏的人出去大餐。薔薇做主選了一家火鍋店,不過冬天吃火鍋的人尤其多,剛進去時沒有位子,于是在門口的沙發處等着,旁邊有兩韓國人在讨論中國的食物,以及X市哪裏的餐廳比較正宗。

毛毛不免同情,“只有一道泡菜可以吃的國家真是可憐啊思密達。”

結果這句話被他們聽到了,對方立即用生澀的漢語傲嬌道:“我們韓國的泡菜是相當有名的!”

毛毛一聽如此,馬上陪笑,“呵呵,你們是第一次來中國吧思密達?要不要我介紹一家比這家更物美價廉的火鍋店給你們啊思密達?”

朝陽跟薔薇憋着笑,估計那兩韓國人除了思密達其餘都沒聽懂。

意外的是那兩人竟然聽懂了,“在哪裏?”

毛毛站起來熱情指路,“出了門左拐,經過三紅綠燈左拐,在第一個十字路口左拐,再走過三紅綠燈就到了,一點路而已,完全不用叫車的思密達!”

對方斟酌片刻,竟然真的起身走了。

薔薇朝陽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這路線怎麽有點——”

安寧嘆氣,“繞一圈,就是在這邊了。”差別只是前後門。

只有毛毛笑得春風得意,“等他們回來,咱們應該也吃完了。在我們的地盤上還敢嚣張,嚯嚯,我真是愛國啊思密達!”

當天除了毛毛其他三人都吃得比平常快許多。下午安寧回家,莫庭過來接她,一見到人便問了:“不舒服?”

阿喵捂着肚子,不能說是吃撐了,“胃有點疼。”手上的行李箱已經被對方接手,“我車上有藥,上去的時候吃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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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驚訝于徐老大的周全,不由脫口問出:“你不會連整個醫藥箱都随身帶着吧?”

徐莫庭看她,“以後确實需要。”

這邊毛毛和薔薇拖着大包小包出來(朝陽留校奮發圖強,說是要圖到年三十才回家==!),對着徐莫庭就是谄笑,無第二表情,“不好意思啊妹夫,搭你們的順風車。”

安寧已經事先跟他打過招呼,毛毛跟薔薇要去火車站,每逢節假日打的都很難打,所以,呃,就麻煩徐老大順便載過去了。

徐莫庭幫她們把行李放到後備箱。毛毛壓低聲線神秘兮兮地問安寧,“阿喵,你們同居了嗎?”

安寧一驚,“胡說!”

毛毛被她反吓了一跳,委屈道:“沒有就沒有嘛,那麽兇。”

莫庭走回來,“安寧,別欺負人。”

“……”

那天在車上安寧吞了兩粒斯達舒之後,連頭都疼了。

“妹夫啊,我第一次看到阿喵的時候她也欺負我來着——”此時不告狀更待何時?毛毛開始爆自己的辛酸史,“我考上X大我容易嗎?!我懷着美好的憧憬和健康的心态過來,結果還沒進寝室門呢,阿喵就上來問我,進得來嗎?”

進得來嗎……

“我有那麽胖嗎我!?”

安寧好無辜,她當時只是看新來的室友手上拎那麽多東西純粹想要幫忙而已,壓根沒有人身攻擊的意思。

正開車的徐莫庭輕咳一聲,挺公正地說:“是有些過分了。”

安寧無語望蒼穹,口中默念,“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

莫庭笑着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安寧,幫我換張碟吧?”

安寧糾結歸糾結,倒還是挺聽話地打開儲物格,裏面有四五張碟片,剛想問你想聽什麽?但想想自己幹嘛老聽從他的指揮,于是非常有主張地放了一張英文光碟進去。

一放英文歌薔薇就不免感傷了,“突然想起來我的六級還沒過呢。”

毛毛也是心有戚戚,“真不明白我們是理科生幹嘛還非要求過六級。哎,回憶起我CET4頭一次抄安寧答案,出來才發現竟然是分AB卷的。”

“……我記得我好像有暗示你不能全盤照抄的。”

毛毛瞥她,“你當時睡着了好不好!做完就趴着睡了,只朝我擺了擺手,我以為是‘可以抄了啊’的意思。”

安寧覺得再這麽扯下去,她們寝室什麽丢臉的事都全盤托出了。

毛毛這時笑問了:“妹夫,我們講的你聽着是不是有些無聊啊?”

徐莫庭微笑,“不會,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安寧這一刻可以無比肯定,徐老大喜歡她……為難。

到了車站,徐莫庭幫兩女生拿下行李,薔薇毛毛接過時感激了一遍又一遍。

安寧問:“要不要送你們進去?”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回去吧妹夫。”毛毛。

“明年見啊妹夫。”薔薇。

“……”安寧。

果然是戲如人生啊。

當車輪再次向前平緩滑出,莫庭從後視鏡看她,“去哪裏?”

安寧哀怨擡頭:“回家。”

徐莫庭眼裏是明顯的笑意,從口袋裏取出一張深藍色的會員卡遞過來,“拿着它。”

安寧接過,卡的設計很簡單,只在上面标注了XX俱樂部白金卡,“幹嘛的?”

“約會。”

安寧不解。徐莫庭慢慢道:“安寧,我們不能一個寒假不見面是吧?”

呃,安寧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有他的這句話有語病吧,什麽叫“不能”?

而徐莫庭已經将車停穩在旁邊停車道上。他轉頭看住她,那目光比往常肆意了一些,讓安寧不由心跳加快,“怎麽停下來了?”

他笑了笑,“不想走了。”

耍賴?!安寧瞪着他,在這片刻的失神(其實是對峙)之際,對方靠過來碰了碰她的唇,很輕松的李某人被秒殺了。

“安寧,很抱歉我的安全感比較不足,所以,你得說點什麽讓我安心。”

被送回家的一路上,安寧一直在想她剛才混混沌沌地回了什麽?不過不管說了什麽,過年都是得回廣慶市的。

好像,有點依依不舍啊。

抵達樓下的時候,阿喵在車上坐了一會兒,“那我上去了。”

徐莫庭嘆了一聲,安寧不清楚是不是有一絲無奈劃過他英俊的臉龐。

“去的那一天見一面。”

乖乖點頭。

是出于自私也好怎麽都好,徐莫庭在這一環節上不想出錯,不過有些事情,還真是讓他難以忍受。

安寧這邊猶豫地問:“你要不要上去,見下我媽媽?”

莫庭目光輕微閃爍,笑了:“不了,下一次吧,正式一點。”

安寧并沒發現就在前一刻自己輕巧地安撫了對方的不良情緒。

車子開出大門的時候,安寧将那張卡從衣袋裏重新拿出來看了看,然後認真地收進了皮夾裏。

李媽媽敲敲女兒房間的門走進來。

“怎麽一到家就趴床上了。”坐上床沿,邊說邊将女兒的長頭發撸到耳側,“晚上跟你大姨二姨她們吃飯,恩?”

安寧自然地翻身抱住媽媽的腰,“媽媽媽媽。”

“怎麽了丫頭?”李媽媽笑着捏她臉蛋,“還撒嬌了。好了你先休息會兒,回頭吃晚飯碰到你表姐,兩人又有得說了。”

當晚,X市一家有名的飯店裏。

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以慢動作鏡頭奔過來,“表妹!”

“表姐……”

“态度太冷淡了!”

“半年不見畢竟生疏。”

“咱倆不是經常暗度陳倉嘛。”等了一會兒,“怎麽不說了?”

“……表姐,你的胸部壓得我喘不過氣了。”

“……”

大姨搖頭笑道:“別鬧了,都幾歲的人了。趕緊去點菜,完了有什麽話飯桌上說。”

兩姐妹相視一笑。吃飯的時候,長輩們慣例地詢問起兩人的學習工作及交男朋友情況。

表姐說了,“這年代戀愛這東西,戀也少了愛也虛了,就剩日實在了。”

剛開始幾位長輩都沒整明白,直到二姨嗤一聲笑出來,随即立刻嚴肅批評道:“一小姑娘怎麽不學好呢?!”

安寧想她的人生真是無不處處有亮點。

“寧寧呢?交男朋友了嗎?如果沒有,大姨給介紹一個?處處看,啊,不好咱可以撤。”

李媽媽笑着開口:“寧寧有了!”

“……”媽,你這口氣咋那麽像……懷上了!

于是安寧被盤問了男方是什麽身份,哪裏人,學什麽的,工作情況,家庭背景……

安寧回答:“是同一所學校的,本市人,學外交的,在工作了,不怎麽清楚……”

大姨說:“下次帶來給我們看一看?如果不好咱即時換!”

“恩。”有點心虛啊。

表姐:“我說娘喲,你怎麽越來越像老鸨了?”

大姨哭笑不得,“你這孩子,我這不全是為了你們——”

表姐:“打住!您這套無私奉獻全為下一代的理論我都能背了。”

于是,兩母女慣例地要吵上一回合。

安寧想她家表姐還是很仗義的。

然後當晚出飯店不久,說要再敘敘舊相攜去散步的兩姐妹,表姐一掌拍在表妹肩上:“好啊,背着我偷人!從實招來。”

==!

安寧淡定道:“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表姐怎麽覺得她家表妹的段數似乎被磨練地更高了。

2、

散步途中,表姐的盤問不外乎——“有沒有照片有沒有照片?!拿出來讓我瞧瞧!”

安寧搖頭外加小小蔑視了一下,“你就只會在意外表麽。”

表姐笑了,“難不成還去關注內在美啊?!”

呃,徐老大的內在啊……

“究竟長啥樣的,你好歹口述下也成啊。”表姐沒啥耐心,“不會長得很寒碜吧?”

安寧瞪她,“你才寒碜呢!”

“我92,63,94那可是國際标準哪!”表姐怒了。安寧覺得再這麽聊下去也不是辦法,“總之是我喜歡的類型。”

表姐盯住她,須臾,“完了,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你發春了。”

安寧:“……”

扳回一城的表姐心情愉悅,嘴裏不由哼道,“天上的星星……”忘詞了,擡頭,“參北鬥啊!”

……

安寧好想回家。

最終是阿喵低頭一路,表姐也沒問到外貌,算是平局。

剛進家門手機就響起,一看上面顯示的名字,跟客廳裏在看電視的媽媽笑笑便跑房間了。

“晚飯吃了麽?”低低的聲音,很好聽。安寧抱着手機平躺在床上,“恩,跟媽媽和阿姨她們出去吃的。”

“明天見一面,可以嗎?”

“啊?這麽快?”這完全是下意識的,畢竟今天下午才分開的嘛,不過問出來之後安寧就覺得疑似觸礁了,果然對方淡淡道:“看來我所托非人了。”

所托非人?安寧黑線,徐老大你的說辭還真是……

“明天早上我要陪媽媽去超級市場買東西,下午才有空。”

“那就下午吧。”對方這時笑了,“安寧,我在看你的email。”

啊?啊!

記得末考完之後的兩天無所事事,于是她在寝室裏拿了許久沒用的手繪板塗塗抹抹,速成了七八張人物圖(徐莫庭本尊),非常有成就感地存進了自己的郵箱裏,打算回家的時候再稍作修改……問題是她有發出去嗎??

“你盜我郵箱?!”

徐莫庭此時此境也不免無聲了一下,“我想應該是你發給我的。”

怎麽可能?!她又不是頭腦短路了,存草稿跟發送還是分得清楚的毛毛……動過她的電腦。

安寧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安寧知道她發出去,呃,不對,是毛某人“代發”出去的郵件标題是:彼其之子,美無度(那個男子啊,美的沒有限度),她可能會真的直接就抹脖子了。

“我……随便畫畫的。”

“恩。”

“你別當真。”

徐老大嘆氣。“明天你自己出來還是我去接你?”

“自己出來。”

停了一會兒,徐莫庭悠悠道:“安寧,你是在消極抵抗嗎?”

被扼殺萌芽之後立即作出最積極的反應,“你那麽忙作為你的女朋友當然要獨立嘛。”

女朋友,雖然好像很久以前就是了,可這一刻從她口中如此自然地說出感覺又有些不同,徐莫庭很受用,相當受用。

“安寧。”低柔的聲音從對面話筒中傳來,被點名的人心律不由跳快了一拍。

一時間沒有人開口,他也好似只是想叫她的名字,微妙的氣流在彼此間流轉,安寧覺得這樣對心髒實在不好,于是速戰速決道:“我要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見拜拜!”

非常幹脆地收了線,李媽媽笑眯眯靠在門邊,“電話打好了?”

安寧坐起來,“媽媽偷聽。”

“我敲門了你沒聽見。”李媽媽撇清罪狀,人已經走到床邊,手捧住女兒的臉,“吾家有女初長成。”

安寧剛想回抱過去接下一句詩,李媽媽已經自行道出:“何時讓我抱外孫?”

媽媽唷~你這也跳地太快了。

無從接起,倒頭便睡。

隔天陪母親大人逛超市采購,臨近過年裏面挂滿了降價的牌子,安寧突然想到一個經典的段子,某某商品原價20現價19.99。說與媽媽聽,李媽媽“恩”了一聲,安寧想,果然媽媽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飯還多,如此之淡定。走出數米,李媽媽突然停住腳步“噗”地一聲笑出來,“這降了不是跟沒降一樣嘛!”

咳!她家媽媽一如既往的有愛啊。

剛走出日用品區,安寧突然停住了腳步,前面走過來的人正是周錦程,身邊是一位落落大方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錦程自然也看到了她,也有點意外,走近的時候他跟安寧媽媽打了招呼,李媽媽對周錦程說不上好感壞感,但畢竟是相識的,“周先生陪女朋友逛超市?”

周錦程點頭,淺笑道:“寧寧學校放假了吧?”

“……恩。”

安寧看到對面的女人對她友好地笑了笑,她也回以一笑。

“這是我外甥女。”周錦程對女友溫和介紹,又轉頭向李媽媽說了一下女友的名字。

安寧覺得這種介紹其實沒什麽必要的吧?

對方朝李媽媽微笑,“您好。”

周錦程這時又将視線放到安寧臉上,像是不經意問道:“寧寧今年也是要回廣慶市拜年的吧?我過兩天倒是也要回一趟,可以跟我一道過去,你爸爸也放心一點。”

“呃,不用了。”雖然不大客氣,但有些地方安寧并不想拐彎抹角,“謝謝,但是不用了。”

李媽媽笑着摸了摸女兒的頭發,“這孩子,周先生,晚點我會送她過去,多謝你好意了。”

既然如此,周錦程也不再多說什麽,又客套了兩句,便道了再見。

比起以前,現在的周錦程似乎已經恢複該有的立場身分,像一位正真的“長輩”。

等他們走遠,安寧想到一點,“媽媽要送我過去?”怎麽也不會舍得讓母親大人開三小時的車送她過去的。

李媽媽答:“送你去車站嘛。”

安寧一愣,笑着抱住母親大人的手臂,“媽媽真好!我幫你推車吧?”

下午安寧去赴約,路程不算長,徐莫庭指名的地點打車過去二十分鐘就到了,剛進大門,有兩名女生正被服務員攔着,“不好意思小姐,我們這裏是會員制的——”

“什麽啊。”女學生有些惱,被人攔截這種事畢竟不光彩,“又不是皇家俱樂部……”

服務員苦笑,謙和地作解釋:“真的很抱歉,我們的規定就是如此。”

……

當另一名服務生過來“服務”安寧時,安寧立即拿出包包裏的卡遞上去。

對方一笑:“李小姐是嗎?請跟我來。”

從那兩名女生旁邊經過,感覺到有目光掃過來,安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裏想的是,怎麽這年代連腐敗都要設門檻了?

被領着上了樓,二樓是茶座,環境相當清雅幽靜。

安寧是早到的,選了一個半開間的隐蔽卡座,摘下淺色圍巾,“先給我一杯溫水,謝謝。”

等的時候瞄到旁邊的木架上陳列着許多書籍,連史記都有,拿來翻看,一翻翻到牧野之戰,戰略上的以少勝多,歷史性的興周滅商。安寧一直覺得這場戰役商朝敗陣很大原因不是戰略上的失策,而是人員的組成,殷軍(商朝的軍隊)史稱是七十萬大軍,可大半是奴隸和戰俘,而戰俘和奴隸這種朝不保夕的存在,策反是尤其容易的——呃,這麽說來,所謂的“以少勝多”又值得推敲了。

安寧喜歡歷史,最主要的就是它有很多地方可以研磨,但又是固定的,不會再變更的。

電梯的開門聲讓她擡起頭,裏面走出來幾個人,其中一人便是徐莫庭,安寧表情稍稍一頓,顯然是沒想他身邊有其他的人,徐莫庭也是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她,眼眸一閃又恢複平靜。等衣裝革履的人們拐進另一條過道裏,安寧繼續低頭看血拼。

幾分鐘後,徐莫庭走了回來,目光一直未離開那道優美的身影。當感覺身邊坐了人,安寧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他笑了一下,“早來了?”

安寧臉上是“幽怨”的表情,“你有公事忙,幹嗎還叫我出來啊?”

“不算公事。”徐莫庭平常道:“我爸也在裏面,等會見一下吧?”

“啊?”這下是真的懵了。

……

“我還沒有準備好。”

莫庭上下打量了某人一下,“已經很好了。”

“……”

安寧心情真是百轉千回,怎麽喝個茶成見家長了。

當天安寧被帶進某包廂,唯一的感觸是那哪是見家長啊?簡直是見家族嘛。

叔叔伯伯,然後,徐莫庭爸爸,安寧不得不承認自己小小驚訝了一下,她在電視上看到過,呃,要不要上去表示一下對對方政策的支持呢?

然還沒等她發表什麽,這位和煦大度的徐家大家長已經笑着對她說了第一句話,“小姑娘,久仰了。”

“……”這原本是她想說的。

安寧偏頭看站在她身邊的人,徐莫庭根本不救場的!

“安寧是吧,坐啊。”徐父指了指位子。

連名字都知道了?好吧,自我介紹也不用了。

安寧謹慎地落座。

然後,在幾位長輩和藹的巡禮詢問下,她鎮定地一一作答,與其說是鎮定,還不如說是——她已經出離緊張。而安寧秀雅的外貌和溫潤的性情談吐貌似都挺讨長輩喜歡的,所以總體來說,見家長算圓滿的,甚至最後一位長輩還說了,“等明年畢了業就結婚吧,後一年是壬辰,生孩子也好。”

安寧囧,原來她結婚就是為了後年是龍年,生孩子好?

假期頭一天,精彩的被陷害的一天。

3、

從包廂裏出來,安寧快怨死了,“你怎麽都不幫我?!”

前十分鐘就在說完龍年生孩子之後,幾位叔伯随口說到一個家族裏的親戚,常年駐留國外,這次回來是媳婦要生二胎什麽的,安寧在感慨原來大人物平時喝茶聊天也是很平民的同時,因受身邊的朋友毒害實在太深,完全沒經大腦地就蹦出來一句,“常年在外國,怎麽會有第二胎呢?”

……

全場寂靜,三秒鐘後,包廂裏響起雷鳴般的笑聲。

安寧當時真的是切膚體會到了什麽叫“追悔莫及”,而旁邊的人又是不動如山的見死不救,恨啊,而且,她敢發誓他也笑了!

最終是徐莫庭咳了一聲,對長輩說還要帶她出去走走,才得以獲得解放。

莫庭輕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虛僞真虛僞,安寧懶得理他了。

徐莫庭這一邊,他一貫是一個沉着冷靜的人,但感情上畢竟是生手,這麽一步步走過來也不是不緊張的,至少也是擔心她會拒絕,很多地方很多時候他都擔心。他已經絆過一跤,那種滋味不想再試一次。這一回,他會謹慎得多,只是,偶爾也會有點焦急。

“接下來去哪裏?”出了大門,安寧問。

“随便逛逛吧。”他已經拉住她的手。

雖然她也經常會陪朋友或者媽媽出來逛街,但是,徐莫庭耶?逛街?感覺有點奇怪啊。

“怎麽了?不願意?”某人淡定地加罪名。

“我哪敢啊。”哀怨。

“沒關系,等一下累了我可以背你。”徐莫庭适當的安慰一下。

安寧非常堅決,“才不要。”大街上人來人往,趴徐老大背上一定會引來不少人關注的。

在路過一條街道時,安寧突然想起網上看到過的一段有趣對話,遂提問身邊的人,“你知道我們市最安全的是哪條街嗎?”

“你左手邊的這條。”

跟标準答案永遠相去甚遠。好吧,的确是她左手邊的這一條,僅僅幾百來米就駐紮了公安局,檢察院,法院。在此處犯法,足不出戶便可享受一條龍服務。

莫庭這時咳笑了一聲,“其實,還是挺有意思的。”

安寧無力擺手,不用這麽勉強的。

炫爛的街燈、熱鬧的人群,今年冬天比往年來得冷,卻也多了一些暖心的東西。

兩人走到廣場時,徐莫庭接了通電話,聽了兩句後遞給安寧,後者疑惑。

“張齊。”

安寧不解地接過,對方一上來就是:“嫂子,硫酸要用什麽洗啊?!”

= =!“你被人潑硫酸了?”

張齊黑線之後含糊道:“不小心潑到了一朋友,只是手上而已。”

安寧想了想,“有沒有碳酸氫鈉?就是小蘇打。不要用水沖,用幹淨的毛巾擦掉,然後塗小蘇打。如果嚴重,最好去一趟醫院。”

“謝了,嫂子!”對方挂斷之後,安寧把手機還給徐莫庭。在接上他投過來的視線時,不由心又是一跳,“你幹嘛這麽看着我?”

莫庭一低頭,笑道:“沒什麽,只是,感覺很不錯。”

安寧想不帶這樣撩撥人心的。

幸好表姐的短信即時救場,其實根本也算不上救場。

“耳聞你在約會,本人剛好也在市中心的肯德基裏小飲果汁,要不要過來聯絡聯絡感情?”

估計是聽她家媽媽說的。安寧很直接地回:“不要。”

表姐也幹脆,馬上電話過來了,“你當做-愛哪,不要?趕緊過來,飲料都點好了!”

安寧不由嘀咕,那你之前還問?看身邊的人,而徐莫庭的直覺向來是敏銳到令人淚奔的。

“需要我見客嗎?”

淚奔!說的她都成皮條客了?

“我表姐說話有點口無遮攔。”如果要過去,可要事先打好招呼,免得等會出什麽岔子。

“不用擔心,我一向愛屋及烏。”

“……”

好吧,當事人都如此“大度”了,她再窮磨蹭實在沒必要,最終回了表姐,“就過來。”只希望表姐別太過火,她得瑟起來比毛毛和薔薇還要讓人無力招架,不過,徐老大這種人……她是不是擔心錯對象了?

那天見到表姐,完全出乎安寧的設想。

徐莫庭本來就是淡然自若的人,但表姐竟然也一本正經的。

“讓你們這麽大老遠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啊。”

莫庭微微一笑,泰然道:“沒事,安寧的親人自然是要見一下的。”

表姐很認真地問:“你們算是正式在談戀愛吧?我們家寧寧各方面都是相當出色的,只是有時候有點迷糊,思想有些出格。”

“不會。”

意思是還挺喜歡的?

“那就好,以後還要請你多多關照我家寧寧了。”

“應該的。”

安寧真是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正琢磨着表姐什麽時候改性了,一條短信進來,“啊啊啊啊!帥啊!!!你哪裏搞來的極品?!那唇,那眼睛,那氣韻!至愛福玻斯啊!!”

安寧差點把果汁噴出來,原來,一切都是假像啊假象,被騙了!

表姐這時朝表妹眨眨眼,“寧寧怎麽都不說話?”

沒什麽好說的了……

結果就是一個誠摯托付,一個從容許諾,皮條客究竟是誰啊?

是夜,徐莫庭開車送她們回去,先繞了遠路送表姐到家,後者下車時禮貌地說:“有機會再一起出來吃頓飯?”

“可以。”徐莫庭對女友的朋友親人一向極好說話。

“那行,路上小心。”然後對自家表妹道:“寧寧,到了家給我個電話。”

“恩。”可以預見等會兒少不了一番鬧騰。

終于,又恢複到兩人,安寧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這時候說一下,躊躇再三還是決定早死早超生,“後天我可能就要去我爸那裏了。”

對方“恩”了聲,聽不出什麽情緒,安寧覺得自己先前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放松下來笑道:“那我們明年見了。”

沒有回話,過了一會徐莫庭才問道,“明年你打算考博是嗎?”

安寧也不意外他會知道,這件事情老早就是排在她的議程之內,繼續在這邊讀書,留在X市的理由就多一條。

“恩。”說起來他英文應該很厲害,“你要幫我補課嗎?”

“那倒沒有。”

安寧瞪眼,徐莫庭慢慢說:“不過我可以犧牲一下。”

“恩?”

“X大升博一張國家級證書可以加10分。”

安寧更加糊塗了。

徐老大雲淡風輕繼續補充,“結婚證應該算是國家級證書。”

“……”

這、這算是求婚嗎?

喂!

安寧臉上一燙,義正言辭道:“我要靠自己的實力!”才不走後門!其實,這也不能算後門吧?

“是麽?”徐莫庭一點也不勉強,“那算了。”

安寧不由懷疑自己又被擺了一道。

莫非真如孟子說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可是,她壓根沒什麽大事要做啊。

安寧不厚道地猜測,“你是不是也要考博?所以想找一個——”

對方悠悠打斷她,“這種話說出來,你不怕天打雷劈?”

“……”說歸說,幹嘛還詛咒她啊。

車子在她家小區大門口的道上停了下來,徐莫庭轉頭注視她,安寧也下意識偏過頭來。他笑了笑,伸出右臂攬住她的脖子,在她頸側吻了下去,然後張嘴咬了她。

他的心像起航後便未靠過岸的錨,再次遇到她之後,他才意識到他以前有多麽孤獨,他要的岸一直在這裏,他的自私已滲透進血液,他一定要她,別人都不行。

此時她的氣息籠罩住他,讓他有片刻的沉迷,相識至今,點滴支離的回憶拼湊成段,而幾年前的一幕讓他知道他暗戀的女生可以轉身便将他遺忘——

“徐莫庭,今天放了學要不要去唱K?”

“不了,你們去吧,玩得開心點。”

等兩名女生走開,前座的林文鑫轉身過來,“人家女孩子鼓足勇氣來約你,幹嘛那麽冷漠啊?”

徐莫庭翻了頁手上的書本,意興索然,“快末考了,還是多看點書吧。”

“我說老大,以你的能力就算不看書照樣能進年級前三的,幹嘛非得整那麽辛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出去玩了。”

莫庭只淡淡道:“這世界上沒有東西是不付出努力就可以得到回報的。”

徐莫庭的同桌這時從試卷中擡起頭來附和:“老大這話在理,中肯!”

林文鑫撇嘴,“你可知道咱們年級理科班的榜首嗎?據說一半時間是在看閑書的。”

徐莫庭聽到這一句,眼眸中微微一閃爍,有幾分沉潛的眷戀,聽着旁邊的同學又聊了幾句,他放下書,剛要起身就跟從後門進來的一名女生差點相撞。

“不好意思。”她退後一步,腼腆地笑了笑,“我找你們班班長,呃,你們的班主任讓他去一下辦公室。”

莫庭往後望了一眼,回頭平淡道:“他不在。”

旁邊一男生舉手,“同學,我們班長去廁所了,他回來我幫你轉達吧。”

“謝謝。”轉身走的時候想到什麽又回過來對徐莫庭道了聲“謝謝”。

朦胧中,小心翼翼地揭開了蟄伏已久的思念,他再度俯首吻了上去。

安寧感覺嘴唇輕微的痛感,相信全世界的情侶中,她算是最悲壯的了。

“安寧,不要轉身就忘了我。”

4、

她的忘記,只是因為不記,不在意。

所以他覺得惱,覺得難受。

可偏偏自己就是喜歡了,這世界上總是有一個人能絲絲入微地扣進你的心口處,将體內稚嫩純真的情愫一點一點勾引出來。

“剛才那女生就是理科班的榜首?”

“說起來她媽媽在我們學校教語文的,她怎麽不念文?估不準就跟咱們一個班了,太可惜了!”

“呵,那我們不就多了一個強勁對手。”

徐莫庭已經轉身出去,原本走過來想說說話的女生一下子就沒了熱情,“哎,看書吧,聊別人幹嘛。”擺擺手走回位子上,回頭再望一眼那道背影,那種不張揚的卓然總是讓人本能地去追逐。

徐莫庭品學兼優絕頂聰明,不僅是女生傾心的對象,也是男生的崇拜人物。張璃清還記得第一次在高一新生演講臺上看見他時,他穿着一套米白色的運動裝,柔軟飄逸的黑發在一堆染發燙發的男生中顯得格外清潔出塵,他拿着稿子的手指白皙修長,他口齒清晰有度,卻也摻入了一些無法調和的強勢沉毅。

他是女生宿卧談會的焦點人物,不少女生在聊到他時總是原形畢露地紅了臉。

可有時多一份念想并非好事,徐莫庭是不切實際的憧憬,他的出類拔萃讓愛慕他的人不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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