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活一次
“系統加載中……”
“正在讀取背景模塊……載入成功……檢測到語言更新，程序啓動中……語言包下載安裝完畢……檢測到系統碎片，正在融合請稍後……”
……什麽？
男人靜立在一片沉寂的虛空中，長發自身後垂落，臉頰邊的發絲和血垢纏繞混合在一起遮擋住了大半的容貌，黑紫色的衣衫上浸染着大塊大塊的深色痕跡，心口被一支斷箭深深嵌入。
【阿硯——！】
【師兄——！】
師兄師妹凄厲又絕望的聲音仍舊在耳邊回蕩，那曾經是他聽到的，世間最後的溫暖留戀。
他應該是死了的。
男人微微睜開眼，緩緩擡手，垂眸注視着自己傷痕血污交錯的手指。
這雙手曾經在太平中救無數百姓于疾病傷殘，卻也在亂世長安中殺人如麻。
男人的唇角牽動了一下，似是自嘲又更像嘆息。
而立之年，不枉宗門教導，不違家國祖訓，半生行醫，半生從軍，這人世一遭至少落了一句無愧于心。
“系統融合完成，檢測到所處為8854星際所屬阿爾法星域，已為宿主選擇最佳宿體，是否激活系統？”
空間中再度響起機械化的聲音。
男人靜默。
“檢測到宿主精神狀态良好，請确認是否激活系統？”
男人挑眉。
“……檢測到宿主求生意識強烈，自行激活系統。”原本平板無波的機械音硬是帶出了一絲委屈，飛快的念完按部就班的臺詞，生怕男人插嘴似的飛快跳到最後一步，“綁定成功，宿主您好，3427號系統為您服務。”
男人依舊不說話，那雙異于中原人的琉璃色眼眸沉郁一片。
“宿主？”機械的聲音瞬間切換成一個奶裏奶氣的男孩聲音，忿忿的抱怨着男人之前的無視，“之前說好的我帶你去劍三世界逛一逛你就好好做任務的！剛才要綁定你居然不理我，你是不是想反悔！我給你講我們約定好的！你不能、不能——卸磨殺驢！對，就是卸磨殺驢！”
男人聽着這糯糯的聲音，眼神軟了一份，臉上終于有了些許表情，似無奈又似頭疼。
“你是驢？”
“啊？驢是什麽？你等我查查……”3427嘟嘟囔囔的劃拉開自己的數據庫，“古地球的哺乳綱動物？和我有什麽關系……”
“算了算了，反正我已經完成你的要求了，現在該你履行約定了！你沒忘記我之前說的叭？這可是我第一次任務，我可不想被教官格式化了再出廠一次，太丢統了！3%的失敗率，傳出去教授非抱着我又一哭一下午，想想都可怕……”3427想起自己的程序設定者當初頂着一米九的壯漢形象梨花帶雨的抱着自己哭的場景，綠色的數據打結了一下差點碰撞出紅色的bug。
男人擡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手腕用力一按，原本嵌在體內的斷箭似乎被什麽東西排斥一般倒飛出去，帶出一串殷紅的血液灑落在地上。
內力還在？
“宿、宿宿主！你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不對不對，這種傷人類早就死了，不應該啊劍三不是個旅游世界嗎！！”3427的聲音明顯慌張了起來，說話間凝聚成一個四歲左右的孩童形象颠颠的朝着男人跑過來，一邊跑一邊還在用數據具現化一本書，瑩綠色的數據追在後面争搶着把自己擠進書裏。
3427在跑到男人身前的時候一個急剎車，擡頭和男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原本的驚呼被噎在了嗓子裏，像是被掐住喉嚨的尖叫雞。
男人用手指輕觸自己胸口的傷，入手濕潤卻沒有血液湧出，心房也沒有起伏，遺憾的嘆了口氣。
“蕭硯——？！”3427抱頭蹲在原地瞬間崩潰，“我到底幹了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認識我。”蕭硯眼眸微眯，低頭看着身前的這個小不點，表情似笑非笑。
3427在男人的陰影下瑟瑟發抖，他當然認識眼前這位大佬啊！萬花谷大師兄裴元的嫡親師弟，一個在二十歲從離經易道改修花間游，硬生生把遠攻職業練成刺客的大佬啊！
不過江湖朝廷也幾乎沒人能把淩雪閣裏代號懸的那位客卿刺客，與一位好脾氣出名的萬花聖手蕭硯聯系在一起。
3427心裏一邊回憶這位大佬的生平，一邊顫抖着查詢數據流，終于從已經封存的數據裏裏面揪出了紅色的小尾巴。
3427看着數據顯示的【檢測到更優選擇，備用程序啓動，即将換綁宿主，3，2，1——未檢測到否認選項，默認換綁宿主。換綁程序已啓動——嘀，綁定成功】，無語凝噎。
看看數據流的顯示時間，那個時候他在幹嘛來着……3427兩眼放空，痛苦的回憶起打游戲中途被自己一巴掌甩開的提示框。
原本的宿主已經丢了，換綁的宿主已經激活了，那……要不——？
3427懷裏抱着和自己幾乎等身大的硬皮書，期期艾艾的看向蕭硯，語氣裏滿是心虛和讨好：“那什麽，蕭大佬——有沒有興趣，重活一次？”
重活一次？
蕭硯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
“代價呢？”男人的聲音冷靜而自持。
3427楞了一下，這才開始坐在地上嘩啦啦的翻着硬皮書。
總系統的任務匹配會根據綁定宿主的精神能力強弱劃分等級，之前的宿主只是個車禍身亡的普通網瘾大學生，這才分配給了3427完成新手任務，如今宿主換綁成了蕭大佬，任務等級怕是也悄咪咪的刷新了不止一個等級。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3427看到任務面板最上方的金色卷軸後還是下意識的戴上了痛苦面具。顫抖的手緩緩點開卷軸，3427看着上面的【弘揚華夏，傳承萬花】欲哭無淚。
“傳承？”蕭硯也能看到那本書的內容，微微愣怔。
“如果是武俠世界就算了，可因為之前的宿主是個網瘾少年，我特意篩選的星際網游世界啊——！！”3427幾乎想要大哭出聲，不過想想倒也理解，畢竟蕭大佬的技能點怕是全點在琴棋書畫詩酒茶，起蕭弄筆殺人墨，但是——“這邊的世界地球傳承早就斷了上千年了，都要末機甲時代了，怎麽弘揚華夏啊？！”
“傳承是不會斷絕的。”蕭硯彎腰輕拍了下3427的腦袋，就像是面對門中調皮搗蛋的師弟師侄，“只要人在，傳承就在，這是刻在我們血脈裏的東西。”
3427眨眨眼，其實并沒有太聽懂蕭硯的話語，但是蕭硯的态度讓他有了一絲這個任務或許可能還能繼續做下去的機會：“蕭大佬，要不我把你需要的知識直接複制給你？可能會有點痛，但是大佬你這樣過去肯定不行……”
從古人到星際，這文化差異和常識認知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蕭硯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挑眉。
3427暗自嘶了一聲，這才想起劍三歷史上這位赫赫有名的大佬，最終卻是在戰場上以一名醫者的身份為了保護同門師弟死去。
這般想着，3427又偷偷擡眼瞄了一眼蕭硯，正對上那雙溫和琉璃色的眼眸，心一狠，直接打包了上下五千年外加星際背景資料一股腦直接傳進了蕭硯的精神體。
“唔！”
蕭硯悶哼一聲，右手握拳抵在眉心，身子也因為劇烈的疼痛而微微彎曲。
深呼吸調整着自己，蕭硯的眉頭緊蹙，咬緊牙關忍受着一股如同海浪一般席卷而來的劇烈痛楚。
他不意外盛世大唐的衰頹，也不訝異千百年來的朝代更替，自古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歷史有自己的選擇，正如每個人亦有着許許多多的選擇。但當看到現代社會的時候，蕭硯的面上終于浮現出訝異與驚奇。
3427注意到蕭硯的表情變化，嘿嘿一笑。不過着實也被蕭大佬的接受能力震驚到，要是一般人，精神體被數據流這麽沖擊，指不定就昏過去進行深度數據讀取了，結果蕭大佬不僅清醒的可怕，甚至膝蓋都沒能彎曲哪怕一下。
見蕭硯在努力适應，怎麽着都得好一會兒。3427将手裏的書揉巴了一會兒拍松軟墊在屁股下面，暗搓搓的拉開電影面板點了靜音開始播放。
蕭硯努力而快速的讀取着塞入腦海的磅礴信息，無師自通的将不太重要的知識劃區封存，眼眸越來越亮，琉璃色的深處仿佛燃燒起一團火焰，炙熱而絢麗。
要不要重活一次？
他當然想要活下去，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更何況是在這樣一個全然陌生而又絢爛多彩的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蕭硯抵着眉心的拳緩緩松開，他直起身子，眼眸不再是之前那般的波瀾不驚，而是帶着磅礴的生機與傲然——如同十年前他不顧師兄的反對，毅然雙修花間游并且一改花間一脈的手法，化君子墨為刺客刃，殺一人而救千萬人。
3427見狀眼疾手快的收拾了平板和吃了半袋的薯片，抹了下嘴巴，輕咳兩聲道：“這個世界因為科技超前，所以咱們沒法直接進入，只能通過虛拟的星域獲取到足夠的能量和認同度才能把蕭大佬你的意識投射過去。”
“恩……之前搜尋到的靈魂契合軀體是基因病死亡，不過因為我下手快，在醫生發現之前用系統能量維持了生機。”3427從一邊拉過來一個光屏點了兩下，畫面瞬間切換為一間病房，病床上的男人正閉着眼，呼吸微弱，胸膛幾乎看不到起伏，“但是剛剛空間躍遷過，大佬你必須得加快速度獲取能量，如果這個身體停止呼吸，等到咱們攢夠能量值和認同度之後卻找不到靈魂契合的身體就麻煩了。”
“阿爾法星域相當于這個世界的第二空間，超過70%的公民選擇在第二空間娛樂，工作，訓練。每個進入星域的公民都擁有一個初始武器，決定進入星域的職業，随着自身能力的提高而強化并異化到不同的方向。”
3427的話音剛落，空間內不知從什麽地方湧入一片金黃色的光點，或大或小，或明亮或黯淡，散亂在沒有邊際的空間裏，閃動着耀眼的光。
蕭硯凝視着身前的這片金黃色的海洋，他感受到一股血脈相連的溫暖正在朝他雀躍而來，仿佛等候了千萬年，乳燕投林般撞進了蕭硯張開的掌心。
3427踮起腳大着膽子扒拉蕭硯的胳膊想要看清蕭大佬的武器，蕭硯嘴角含笑的放低了胳膊，讓小家夥瞪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掌心的金色小光球。
光芒散去，一只通體瑩白的長笛靜靜躺在蕭硯的掌心，入手熟悉的溫潤質感以及笛子尾部當年師兄親自系上的繩結無一不讓蕭硯動容。
雪鳳冰王笛。
這是當年師兄在得知他雙修離經花間之後費盡心思尋來的能夠供他随意切換心法的武器。
似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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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到公民生物學身份，曾用ID魯卡斯，是否沿用？”
“否。”
“是否沿用公民掃描體數據？”
“否。”
“重新掃描中，請稍後——掃描完成，請選擇是否調整外貌身高數據。”
蕭硯注視着面前黑色短發的男性建模，緊閉雙眸的建模，想起之前3427說過的靈魂體契合身體，沒有再做調整。
“掃描體數據已确認，是否确認注銷前ID？”
“是。”
“ID已注銷，請輸入ID。”
蕭硯沉默了幾秒，緩緩在身前的光屏上寫下兩個字。
“ID【蕭硯】确認為唯一ID，注冊成功。正在進入星域，請稍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