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斯艾爾
好不容易按下了興致勃勃的南陽,把他的注意力轉移到那邊已經開始拿起木頭比劃試探的安斯艾爾,不用吹笛子被當衆處刑的蕭硯不由得暗自抹了把汗。
和蕭硯一起走出來,南笙好笑的看向蕭硯:“真就那麽難聽?”
蕭硯苦笑:“真不能聽。”
說着擡手擋了一下南笙要關門的動作,在南笙疑惑看過來的時候只簡單說了句:“門開着通風。”
南笙不以為意的聳肩。
蕭硯則在觀察過安斯艾爾沒有什麽應激的反應之後随着南笙走到小花園,這個位置剛好能從打開的窗戶看到正抿着唇小心翼翼用炭筆在木頭上畫着線條的安斯艾爾和他身邊說着什麽的南陽。
“這麽一會兒都要看着?”南笙的眼裏寫着八卦,視線在房間裏的小少年和蕭硯中來回游弋,“童養媳哦?”
“……”蕭硯無語的瞥了眼南笙,“只是有點不太放心。”
就離開一會兒有什麽不能放心的,還能有人突然冒出來砍了你家小可愛啊?
南笙翻了個白眼,完全沒有擂臺上那種神聖女神的氣質。
蕭硯道:“沒有話對我說?”
南笙一愣,随即猶豫了幾秒,拉開光屏通過好友面板給蕭硯發送了一份文件:“這是貓撲平臺的直播合同。”
蕭硯點開文件,浏覽了幾行,看到上面寫的收益分成比例3-7,輕笑了一聲沒說話。
3427輕蔑的切了一聲,他們現在收到的直播合同幾乎涵蓋了目前網絡大大小小好幾家直播平臺,貓撲平臺可以說是最沒有誠意最敷衍的一家。
南笙的表情也有些尴尬,語氣幹巴巴的說道:“貓撲平臺也算是直播行業的領軍公司之一,這個分成合同也算是正常合同,沒有什麽壓榨選手利益的……行為,如果簽約的話,當月首頁推薦,後面還會安排專屬的客服和經紀人團隊。”
南笙簡直可以說是把“被迫營業”大大寫在臉上,眼神死死盯着旁邊的一盆自家父親不知道從哪搞來的小野花,語調飛快,像極了被拎着後脖頸來走個過場的打工人,在終于說完經紀人交代的話之後,南笙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堅定而真摯的看着蕭硯:“綜上所述,全是屁話,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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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硯終于沒忍住笑出聲,擡手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勉強止住笑意:“咳……懂。”
南笙給蕭硯比了一個大拇指,随機表情也逐漸變得低落:“貓撲其實倒也沒有那麽不堪,畢竟一個平臺做到這份上,流量曝光度都不錯,但是吧……這平臺皇親國戚太多了,搞的我們這些選手除了拼命打比賽還要去拉扯那些廢物貴族。”
說到這南笙咬緊了後槽牙,氣道:“我是去年沒進8強,也是幸好沒進去,不然被平臺逼着輸給那種除了開屏半點本事能力沒有的貴族少爺,我非得忍不住和他們幹起來。”
不是沒想過解約,但是在南笙只是透露出了一點意願之後經紀人甩過來一份補充合同讓南笙幾乎絕望。那份補充合同是她在簽約貓撲的第二年,經紀人讓她來簽的,那個時候南笙還沒有找到自己的方法天賦,在天梯排位賽和俱樂部團體賽裏面的成績一塌糊塗,經紀人三言兩語的威脅就讓背負着父親巨額醫療費的南笙簽下了那份補充合同——即使上面離譜的寫着選手解約則需要支付平臺選手年薪的3倍賠償。
随着南笙的商業價值越來越高,和貓撲平臺的解約金也逐漸滾動成了一個天文數字。
南笙只有南陽一個親人,她不能也做不到放棄自己的父親,父親明明在星域裏還可以很鮮活的呼吸,做自己喜歡的事,他明明還活着!
南笙抱着這樣的想法咬牙堅持了一年又一年,在看不到頭的未來,或許還有更多的一年複一年,直到她哪一天打不動了被榨幹所有的價值之後被平臺放棄。
“你是說他們逼迫選手打假賽?”蕭硯收了光屏,敏銳的提煉出南笙話裏的含義,“上一屆?”
南笙沉默許久,聲音有些艱澀的回答:“每一屆。”
“貴族子弟需要名聲,而我們這些平民最需要的是錢,平臺對于各取所需的交易十分滿意,但是比賽越往後遇到的選手越厲害,他們的需求也變得不一樣。”南笙後退了一步把自己藏在樹枝的陰影下,唇角的弧度帶着諷刺,“他們或許也很需要錢,但是比起錢,他們更想要出人頭地,更想讓自己的孩子不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平民。”
“但是平臺後面藏着的都是誰呢?一塊蛋糕就那麽大,誰都想來吃一口,貴族們尚且因為利益分配而互相算計,怎麽可能容忍這些平民來伸爪子。”
“強到像皇後殿下那樣一路打上去的人太少了……太難了。”南笙幽幽嘆息着,曾經的那個小姑娘也将皇後殿下視為自己的偶像,想和自己的偶像一樣憑着自己的努力站在領獎臺上,然而生活想讓你屈服的時候,往往無所不用其極。
除了他們這些同樣天梯攀登的選手,沒人知道皇後諾亞·諾曼當年承受了怎樣的壓力,也沒有人能比他們更能體會到那個人的強大——不僅是武力更是精神。
“嗐,我和你說這些……”
南笙忽然回過神,自嘲着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收起忽然席卷上來的頹唐,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對蕭硯認真道:“你是這幾年來我所見過的最強也是可能性最多的人,我……或者說我們希望你能走的更遠。如果可以,不要去簽約任何一家直播平臺,那些都是貴族們伸過來的夾着毒藥的面包,再甜美也不要去碰。”
“多謝。”蕭硯的眼神表情認真且專注,他明白南笙是冒着怎樣的風險來提醒他,對于這樣純粹而熱烈的好意,他也絕不會視而不見,只不過……
蕭硯比起其他人,有一個優勢——有資格去搞事情并且讓貴族們恨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的優勢。
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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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硯和安斯艾爾回去畫室的時候已經是夜幕時分,小少年抱着那本天工作物頗有些癡迷的意味,蕭硯拍了下安斯艾爾毛茸茸的腦袋,轉身去找了些米肉,在丹青畫室裏成功翻出了些廚具,理所當然的在畫室開辟出了一方小地方開始烹煮。
安斯艾爾被一股新奇卻美味的味道勾引到陶罐面前的時候,蕭硯正拿着一個長勺在裏面攪動着。
取人參1錢半、茯苓3錢以5碗水煎取藥汁2碗,藥汁與粳米2兩搭配1錢生姜同煮,最簡單不過的參苓藥膳粥便好了,對疲倦乏力,氣短懶言,頭昏沒有精神,脈象細弱無力的人有極佳的調理效果。
把小腦袋往旁邊撥了撥,蕭硯拿過來蓋子将陶罐口蓋住用小火慢慢熬,一邊拿過放在一邊矮桌的一張紙遞給安斯艾爾,上面龍飛鳳舞的毛筆字讓接過來的小少年雙眼冒問號。
蕭硯慢條斯理的給小少年發了一份電子版過去。
安斯艾爾越發無語的晃了晃手裏的紙張,用眼神詢問眼前這個人多此一舉的行為難道純屬惡趣味?
“咳,習慣了習慣了……”蕭硯擡起手指摸了摸鼻梁,他也是寫好之後才反應過來,不過寫都寫完了……
大夫看病,紮針開方——這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見安斯艾爾無奈的折起紙張妥善收好,蕭硯囑咐道:“上面寫的都是一些藥膳,做法也都詳細的羅列上去了,每天不要多吃,早上一頓吃好就可以。你本質還是體虛,藥力太多你承受不住。”
安斯艾爾默默點頭。
“你……”安斯艾爾張口發出聲響又閉上,表情有點遲疑。
“嗯?”蕭硯溫聲詢問。
安斯艾爾在腦海裏整理了一下語言,語氣很慢卻咬字清晰:“你要直播嗎?”
蕭硯的動作一頓,看向安斯艾爾。
安斯艾爾蹲在陶罐前盯着竈膛裏面的火焰,小竈明明滅滅的火光将少年精致的眉眼營造出一種驚人的美感。
“你決定了嗎?”小少年沒有等到蕭硯的回答,再次執拗的發問。
蕭硯起身去一邊尋來了一個小板凳,拍了拍安斯艾爾的肩膀示意他起來點,然後将小板凳塞到小少年屁股底下,這才又坐了回去,将方才切剩下的人參須收攏起來,一邊動作一邊回答:“還沒有想好,怎麽了?”
安斯艾爾:“你和她的對話,我聽到了。”
蕭硯面上終于顯露出幾分驚訝,如果安斯艾爾是靠別的方法聽到,一直在注意自己周圍情況的3427一定能發覺,但是并沒有——下午的時候,安斯艾爾就是憑借他的聽力聽到了小花園裏兩人的交談。
“你原本想找的是我二哥吧。”
蕭硯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心想:艾爾一直以來的表現足以讓每一個接觸他的人覺得這是一個內向敏感的小天才,卻總會讓人下意識的忽略,這是一個從小長在皇室的貨真價實的小王子。
他不是一個單純的空有智商的小傻瓜,而是一個沉默着汲取周圍所有信息并且有自己判斷的——或許和一般人思想看法并不相同的心智成熟的人。
蕭硯:“是。”
“哥哥能做到的,我也能。”安斯艾爾擡頭注視着蕭硯,“他不能給你的,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