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獸的皮毛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再加上尾巴的緩沖，塗山堯以一種優雅的屁股落地姿勢成功摔在軟綿綿的泥土上。
剛修剪過的草莖紮在身上有些癢癢的，塗山堯甩了甩尾巴，後知後覺地反映過來這裏不是他熟悉的小窩，而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被泥土蹭得髒了毛毛的白團子哼哼唧唧地縮在草叢裏，看起來可憐極了。
塗山堯打量着陌生的環境，一點熟悉的花花草草都沒看到，他嘴巴一扁，就想嘤嘤着找長輩安慰。
他一把抱住自己毛乎乎的大尾巴，整只團起來哭唧唧地嗚咽着：“嗚嗚嗚，精衛姨姨，白澤老師……你們在哪裏啊？”
“堯堯，堯堯聽得見不？”精衛有些焦急地聲音突然在他耳畔響起。
塗山堯下意識放下捂臉的爪子，一臉問號地擡頭看天。
“是在捉迷藏嗎？”堯堯小聲地道，“我看不見姨姨啊。”
“呼，聽得到就好。”精衛的聲音明顯松了口氣，旋即被另一個人打斷。
“還不是你一個人跑出去，把堯堯丢那的！”陸吾粗豪的聲音格外明顯，像是在打雷。
小團子哼唧了一聲，打算為自己姨姨辯護兩句，他在乖乖吃飯，才沒有被丢下來呢！
陸吾怕吓到塗山堯，緩和了聲音喊道：“堯堯你不要怕，叔叔會想辦法的。”
塗山堯歪了歪頭，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
叔叔和姨姨們是在和他一起玩捉迷藏？
“堯堯你聽我說，現在你在特別好玩的人間界裏，姨姨伯伯們有事情，暫時不能陪你去玩。”白澤平靜溫和的聲音響起。
哎，老師也在的話，那麽應該問題也不大？可是他還答應了姨姨玩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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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要好玩的，我答應姨姨陪她玩游戲了。”小團子認真解釋着，他吸了吸鼻子，站起來抖了抖毛，“我要怎麽回去啊？”
趴在昆侖池旁邊的三人頓時沉默了。
他們是知道縫隙會随着時間流逝而合并，但不知道怎麽擴大縫隙過去啊！
要不是精衛發現得快，用法器把縫隙給撐住，指不定連把堯堯吞進去的縫隙都自己消失了。
但這些能跟崽子講嗎？當然不能！
最後還是白澤看他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連聲道：“別哭別哭，給老師幾天時間，堯堯先玩一會好不好，過幾天我們就下來找你。”
“真的嗎？”小狐貍崽子的聲音奶奶的，他直覺告訴他有些奇怪，但想想長輩又不會騙自己，便認真地點點頭，“時間到了要告訴我奧，我答應姨姨了的。”
“真的真的。”精衛頭點得跟篩子似的，哪怕知道崽子看不見，還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那堯堯現在要玩什麽嗎？”他還是第一次出遠門耶！
從來沒來過人間的九尾狐幼崽從草縫中探出半個腦袋，有些好奇地看着不遠處跑來跑去的人群。
突然草叢外傳來了一些響動，他下意識将腦袋又縮了回去。
“快點，你們跑快一點！”穿着精致的小西裝的一個男孩子氣喘籲籲地停在了離塗山堯不遠的灌木叢邊。
“邦邦你到底看到什麽了啊！跑那麽快，我蝴蝶結都歪掉了。”他的後面跟着兩個穿着同樣色調衣服的孩子，其中紮着兩個小辮子的女孩子嘟着嘴不太高興。
她停了下來，細心地把因為跑動而歪掉了的蝴蝶結重新系好扶正。
“我叫樂邦！不是邦邦。”男孩條件反射地解釋道，“葉子，阿宇，我剛剛看到有一個白乎乎的，像是棉花糖一樣的東西‘啪叽’地從空中掉下來了。”
小姑娘葉子“啊”了一聲，然後用看傻子似的眼光看着他：“你騙人，我媽媽跟我說棉花糖是棉花樹上結出來的，才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呢。”
“你們都亂說。”叫阿宇的小男孩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地說，“棉花糖是從超市買來的，怎麽可能從天上掉下來。”
“我真的看見了！”樂邦毫無形象地伸着頭往草叢裏探，吓得塗山堯收起自己的尾巴鬼鬼祟祟地往土裏鑽。
“堯堯你用幻術啊！”在昆侖池圍觀的衆家長們見自己的崽竟然被人類幼崽吓到往土裏鑽，一時間急叫道。
“走了走了，等下芳芳老師找不到我們人又要告狀。”葉子才不想跟男孩子一樣去扒樹叢，她下意識離樹叢遠了一點，站在一旁催促道。
“你難道想回去打針？”樂邦苦着臉，随手薅了一把樹葉。
“老師說不能亂摘小草。”阿宇走到樂邦旁邊，拽住他的小胖手，“我媽媽說只有打針才可以長更高，我們還是回去吧。”
樂邦“哦”了一聲，全無剛剛跑過來的興奮勁兒，慢悠悠地被阿宇一路拽着回去。
快要長在土裏的小狐貍擡起頭，抖了抖身上的土，委屈巴巴地問長輩：“我要用幻術變成什麽啊？”
昆侖山上兩人，默契地把譴責的目光對準精衛，把本該負責教崽崽幻術的精衛看得一陣心虛。
“這不是堯堯還小嗎！”她辯解道，“适當玩耍有利于身體健康。”
白澤道：“堯堯，你先變成人形，衣服就學剛剛的小朋友的，咱們先出去多交流交流。”
“哦……”
塗山堯想了想口訣，小胖爪子艱難地掐起手勢。
下一刻光芒一閃，一個一米高的小正太出現在草叢中，他穿着跟其他孩子別無二致的小西裝校服，柔軟的白色發絲随着微風輕輕擺動，一對毛茸茸的狐耳不安地抖動着。
塗山堯有些不習慣地動了動身子，他的幻術只能模仿外衣，裏面還是空空的，風吹進來，有一點涼飕飕的感覺。
“堯堯，耳朵收起來。”
塗山堯聽到長輩的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耳朵。
“怎麽收？”
“你們九尾狐的傳承咒語呢？”
⊙O⊙！糟糕，他一點也想不起來。
塗山堯捂住自己的小耳朵，又蹲回草叢裏，可憐巴巴地望着天。
精衛再次收到同伴譴責的目光……
折騰了半天塗山堯也沒把耳朵給成功變沒，擁有少許人間常識的長輩無奈，只能讓他照葫蘆畫瓢變出一頂擴邊的大帽子，把不安分的耳朵給擋住。
“記住，耳朵還在的時候，千萬不能把帽子摘下來，也不能跟別人說自己的本體的事情。”白澤語重心長地交代道，“老師和姨姨們要去準備東西來找堯堯，你要乖乖等我們。”
好耶!他過幾天就能跟叔叔姨姨見面啦!
塗山堯美滋滋地打包票，朝天上大喊：“堯堯會乖乖的！”
盡管塗山堯沒吃飽，但喊起來的聲音還是中氣十足，正好在到處逮逃預防針的小朋友的幼兒園老師聽見響動立馬走了過來，見到一個小朋友孤零零的站在這，頭上還頂着個繪制着看不出什麽圖案的棉制白帽，純白的頭發亂翹着，把帽子給頂起了半截。
“小朋友你是哪個班的？”老師半蹲下身子，将塗山堯整個人給抱了起來。
！！！
他竟然被一個陌生的雌性人類的給抱了！
塗山堯震驚了，原來這就是老師說的人類嗎？一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上手非禮狐。
“我不是。”他口齒還有些不清，因為怕傷到脆弱的人類，他都不敢亂動，兩只小短腿在空中撲騰着。
“哎哎哎，小祖宗你別動，我放你下來。”年輕的幼兒園老師動作輕柔地将塗山堯放到地上，換作牽着他的手。
“你是今天才來幼兒園的嗎？叫我芳芳老師就好了。”因為這個小朋友的長相實在是太獨特了，最近又正好是開學季，芳芳便直接把他當作延遲入學的孩子了，“你叫什麽呢？”
她有些憐惜地看着塗山堯的白帽子，心中感慨着，小小的孩子怎麽就得白化病了呢，看這小臉慘白慘白的，真讓人心疼！
塗山堯心裏很慌，他是第一次在沒有長輩的情況下跟陌生人講話，但是白澤老師說要有禮貌……
在芳芳眼裏，這個軟乎乎的小團子思考了半晌，才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叫塗山堯。”
——可愛又呆萌。
不過……
“姓塗山？”芳芳愣了一下，她背過的家長名單中沒有這個姓，但看着乖巧的孩子，她還是熟練地誇獎了一句，“堯堯的名字真好聽。”
兩人邊走邊說——芳芳單方面說，很快就走回了小朋友的堆裏去。
因為春季剛返校，春天幼兒園響應國家的號召，照例在校園內集體打預防針，因此現在不大院子裏充滿了孩子的哭聲和老師精疲力盡的勸哄聲。
芳芳管理的是唯二的小班中的“太陽班”，一共就十個孩子，三女七男，一聽到打疫苗就到處亂竄，她才把人給逮回來，出去一瞧就又看到了落單的塗山堯。
塗山堯有些好奇地探出頭，立馬就看見了剛剛跟脫缰的野馬一樣奔到草叢邊找他的三人組，頓時低下頭看着腳邊的土地。
哇，就是這個小胖子！差點就把他給發現了！
芳芳打算去找其他的老師商量一下塗山堯的真正班級，便先将他放在了自己的班裏，還囑托其他小朋友好好照顧他。
于是——塗山堯就被人類崽子給淹沒了。
“你叫什麽名字啊？你好帥，可不可以當我男朋友啊？”
“你的頭發顏色為什麽跟我們不一樣？”
“哇，帽子好酷！”
……
這些人類真的好熱情，塗山堯手足無措地站在人群裏，又很怕自己的力氣捏到了脆弱的人類，一時間有點想轉身逃跑。
不過作為青丘山的主人，大神獸，他怎麽可以被人類吓跑！
情急下，塗山堯想起鳳凰姨姨應對求偶鳥的時候的表情，板着臉說道：“我們不合适！”
“我喜歡比較鮮豔的，聲音好聽的，起碼比我好聽的。”
幼崽們沉默。
樂邦悄悄地問站在他旁邊的阿宇：“他在說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阿宇搖搖頭，将不停往下滑的眼鏡推了回去，神神秘秘地說，“但我聽我姐說過這種話，只不過說完那些奇怪的大哥哥就生氣地走了。”
塗山堯見人類幼崽們都安靜了下來，不由得松了口氣，如此輕松地就解決了一場危機，他心中還有點小得意。
在山海界他都是被管的，現在這裏的小朋友都聽他的話！
他努力壓下了上揚的嘴角，然後他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麽？預防針是幹嘛的啊？”
提起這件事，太陽班的孩子們可太懂了，有一個長得乖乖巧巧的小姑娘頓時悲從心來，“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葉子擺弄了一下自己的小袖子，努力折出一個好看的角度，擺到塗山堯面前給他看：“預防針就是殺蟲的，我們每個人肚子裏都會生小蟲，只有打了針就不會有了。是要打在手臂——這裏。”
“哦。”塗山堯點點頭，扶了扶帽子，驕傲地揚起小下巴露出得意的笑，“那麽我不用打。”
“為什麽？！”樂邦震驚，“每個人都必須打的。”
“因為我體內肯定沒蟲子。”塗山堯肯定地說。
開玩笑，他堂堂神獸，蟲子見他早就吓得腿軟了，怎麽可能悄悄跑進去。
不知是不是塗山堯臉上的篤定鎮住了他們，竟然所有的小朋友都用羨慕的眼神望着他，似乎在看體內不會生蟲的神仙。
原本那個抽抽噎噎哭起來的小姑娘也擦幹眼淚，問塗山堯：“那怎麽樣才能不生蟲子啊？”
“唔……先把蟲子吃掉，就不會長蟲子啦！”塗山堯思考了半晌回複道，“不過最重要的肯定是蟲子咬不過我。”
精衛姨姨吃蟲子的時候都特別香，雖然他不喜歡，但那種東西，他肯定啊嗚一口就沒掉了。
小姑娘吓得打了個哭嗝，看塗山堯的目光像是在看妖怪。
塗山堯又想了想，觀察了一下旁邊哇哇大哭的其他孩子，認真地跟這個小姑娘說：“你也別哭了，你看旁邊那些人哭得那麽大聲不照樣躲不過去……”
樂邦贊同地點點頭，接道：“而且你這次打完，以後上中班上大班，還是要被紮的嘛！”
好不容易止住淚的小姑娘愣了一下，哭得更大聲了。
而管理小班的芳芳老師，拿着剛剛拍的塗山堯的照片問了一圈，竟然沒有一個同事知道這個孩子是哪裏來的，這麽一來可就不得了了，幼兒園裏憑空冒出個與衆不同的孩子，還找不到來歷！
想到這兒，芳芳老師不僅撥通了園長的電話，還順便打了個1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