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午餐
低頭切菜的方靜言似是感覺到了什麽，手下停了下來，緩緩擡起頭，與站在庭院中的祁思成的視線正好對上。
八月份的正午，驕陽似火，院中繁茂的花木都被曬得有點兒發蔫，聒噪的蟬聲不絕于耳，那個人站在耀眼的天光下，發色如墨夜，膚色如霜雪，眉目清隽，神色淡然，攜着這世間所有的清風朗月，撞進她的眼簾，闖進她的心間。
方靜言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眼睛，仿佛揉一揉就能将眼前這人變成幻影似的，還不待她放下手，那熟悉的清朗聲音就從廚房門口傳了過來：“思思，妙妙上午有沒有給你添亂？”
不要叫我思思！你這樣的聲音叫我思思，你确定你不是在故意撩我嗎？
方靜言簡直要控制不住自己個兒，不用扭頭也知道他就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身體不由一僵，強自控制着自己的聲音又低頭切起案板上的黃瓜：“怎麽會，妙妙那麽乖。”
“給你這個。”祁思成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巾遞給她：“你看你臉上的汗。”
啊啊啊，他竟然要給我遞紙巾！還遞的這麽親切自然！
方靜言有點兒手足無措，低着頭裝做自己還在認真切菜：“不用不用，我一會兒洗洗就好，祁老師，這裏太熱了，你去看看妙妙吧。”
祁思成見她真的騰不出手去接，又将紙巾收了回來：“那好，我先去看看妙妙。”
方靜言感受到他轉身走遠了，把手裏的菜刀往案板上一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為什麽今天她覺得今天的祁思成好奇怪？
還是她心虛了太多？
真的心虛啊。明知道他有妻有子有家有室，是個見不到底的深淵，她還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心跳，并且……
還有意放縱自己沉淪下去。
抵抗不住祁思成的聲音，貪看他和自己說話時的每一個神情，在心底慢慢描摹出這個人鮮活的模樣。
媽蛋啊，老天你玩兒我啊。老娘第一次動心，是他喵的暗戀。第二次動心，還是他喵的注定了的暗戀。
神他媽的暗戀！
仔細想想，祁思成和傅睿在一定程度上還是有點兒相像的。無論讀書還是工作都是學神級別的人物，長相上都屬于那種清俊型的，可能傅睿從事的是高科技産業，他身上有張揚的少年意氣，而祁思成的氣質卻是歲月沉澱下來的儒雅。
而且後者更符合她的審美标準。
如果說以前的傅睿還是只要她努努力說不定就可以攀上的高山，那拿下祁思成的難度便直逼珠穆朗瑪峰了，不但難度系數直線上升，一不小心還有粉身碎骨的危險。
方思思，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你的審美标準還是一點兒都沒變啊。
方靜言正暗自唾棄自己，忽聽得屋裏方奶奶在叫她：“思思，下面條的時候多下一些，今天中午祁老師也在咱們家吃飯。”
“知道了！”方靜言脆聲應道，看竈上的湯鍋，水剛好開了。
方靜言将煮好的面撈進碗裏，在上面碼上切成細絲的黃瓜和紫甘藍，澆上剛做好的炸醬，喊方奶奶過來端面。
祁思成也來湊熱鬧，還端起面碗放在鼻尖誇張地吸了口香味，笑道：“沒想到思思的廚藝這麽好，這面不但聞起來香，看起來顏色也是漂亮。”
“那是，炸醬面是我家思思的招牌。祁老師您嘗嘗就知道啦。”方奶奶挺驕傲。
方靜言沒說話，又在碗櫃裏找出了一個大肚子貓咪形狀的深盤，洗幹淨了盛了兩筷子面條，放了一勺子炸醬和少量的黃瓜絲，正在猶豫着要不要放甘藍絲，身後就傳來祁思成的聲音：“不要甘藍，梗的地方有點兒硬，不太好咬。”
方靜言手一抖，差點兒把手裏的貓咪深盤丢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突然說話吓你的。”祁思成趕緊道歉，有點兒慌亂地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盤子，恰好碰到方靜言的指尖。
方靜言心頭猛地一跳，被祁思成不小心觸碰到的指尖像是着了火通了電，全身的觸覺細胞全部失了靈，只有指尖那點兒一觸即分的感覺飛快擴散，占據她的全部心神。
“這個盤子還挺可愛。”祁思成端起盤子看了看，似是沒感覺到發生了什麽：“你以前用過的？”
“嗯。”方靜言胡亂應了，又找了一套印了Hello Kitty的小勺子和筷子：“不知道妙妙會不會用筷子，也給他找了把勺子。”
“嗯。”祁思成站在那裏等着她：“你不是也弄完了，怎麽不過去吃飯？”
方靜言收拾起淩亂的案板：“祁老師你先過去，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我把廚房收拾一下。”
待祁思成從廚房出去，正在收拾案板的方靜言停下下來，雙手扶着水槽，似是有點兒站立不穩，停了會兒，才從冰箱裏拿出了一塊鹵牛肉，細細地切成大片，上面放了點兒蔥絲，淋了一點兒芝麻油，端到餐桌上給他們做配菜。
餐桌旁的幾人早就開始吃了。炸醬面須趁熱吃，若一放涼，就黏在一起，攪都攪不開，口感也會差很多。見方靜言又端了個配菜出來，方爺爺有點兒遺憾：“早知道思思還拌了牛肉，我就和祁老師喝兩杯了。”
“你得了吧。”方奶奶打斷他的話：“你血壓最近就沒正常過，還想喝兩杯，想得美。”
祁思成見方靜言沒有端自己的面碗過來，問她：“思思，你怎麽不吃？你做的這個面味道可真正，比外面賣的都要好吃。”
祁妙坐在一把舊餐椅上吃的頭都不擡——餐椅還是她們三個小的時候方爺爺自己做的，樣式老舊不過結實耐用，聽到他爸爸的話也擡起頭，給方靜言比了一個大拇指外加一個大大的微笑，臉上還沾了點兒醬，看起來很是可愛。
方靜言在廚房裏忙了一中午，守着竈火熱的一身汗，再加上有點兒心神震蕩，也沒什麽胃口，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們先吃着，鍋裏還有一點兒面條，我先去洗個澡。”
方奶奶頭都沒擡，揮手示意她趕緊去：“趕緊去洗洗，洗完過來吃飯。”
祁思成有點兒擔心：“思思這樣沒事兒吧？我看她臉色不太好。”
眼前的老太太轉過頭來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看得祁思成心裏都有點兒發毛了，才道：“沒事兒，就是太熱了沒胃口，一會兒就好了。”
祁思成心下稍安，剛才女孩那有點兒蒼白的臉色真的說不上好看，幸好沒什麽事情。
不過方奶奶看他的眼神也太奇怪了吧？這不是他的錯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