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五十九因為是人,所以,不能
☆、五十九 因為是人,所以,不能。
五十九因為是人,所以,不能。
陸嘉易并沒有想到,走進這個房間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所有事情已經安排好,方子墨決定擔任金泰明的律師,如果是方子墨做這次訴訟的律師,幾乎可以預見到傷害減到最小的可能。每個人都篤定地知道,方子墨可以做到,而且,他從來都做得到。
臨出門,陸嘉易還是跟方子墨同時離開,默默已經睡倒在沙發上,因為聽大人解決問題的時候,他有無數擔心,可是方子墨說完,他就放心地躺倒睡過去。
卡卡慢慢挪動身體,把爪子靠在他的沙發上,默默睡夢裏伸手,握住它的爪子,笑着沉入夢中。
陸嘉易把他抱進那張小床時,看着他額頭軟伏的發,忍不住低頭用嘴唇輕輕觸一下。
這是他的寶貝,從來沒有好好愛護過的寶貝。
蘇小蠻送到電梯口要跟着下樓,被方子墨阻止:“不要下來,不然我還會送回來,其實我倒沒什麽,可是陸嘉易在啊。”
他這麽說的時候一副陸嘉易這個外人就是來搗亂的感覺,讓陸嘉易非常不爽。瞬間想起,其實這個人是極品腹黑。
可是又不由苦笑。
愛情面前,多少次是兩個人反反複複在同一個地方徘徊,依然覺得時間太短,路也太短。
出門,方子墨擡頭,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擡手指向天空,陸嘉易順着他指的方向,只看見如墨的天空裏,無數星光,或許是夜深了,沒有了更多燈火的輝映,星光顯得璀璨如鑽。
方子墨插着兜,慢慢踱下樓梯,緩聲跟陸嘉易說道:“有一次,我聽小南跟我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其實只要是動物都會這麽做,尤其野獸做得最為徹底。可是,因為是人,所以,不能……”
陸嘉易聽到他這麽說,突然全身像一座沉睡的鐘被轟然敲醒。
因為是人,所以,不能。
快意恩仇,誰都可以做到,如何能做到有仇不報,有怨不訴?如何做到?
他停下腳步,怔怔看着方子墨,想要透過他看到當時小南是怎樣的情境下說出的這句話。
方子墨也停下來,黑色眼瞳看着他,好像知道他怎麽想一般繼續道:“小蠻是個孩子,很膽小、很倔強、很善良的孩子;小南不是,小南是一棵樹,即使在森林,也依然能挺拔在所有的樹叢中,長得直且美。她帶着默默,你應該覺得幸福,因為,這樣,默默才能長得更好,不為那麽多的恩仇耗費自己活得更好的養料。”
陸嘉易聽着方子墨的話,說不出話來,雖然他的聲音不大,緩慢而低沉,可每一句都像是為了他無數個夜晚、無數個時刻準備的,七年來,他每一天都活在報仇、痛苦、糾結、悔恨、不去想以為會忘記的生活中,沒有一個人告訴他,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生活固然痛快,卻可以令人陷進如此深的深淵中。
“走吧,有空跟洛洛談談,這樣糾纏,不如早早放了對方。”一輛黑色的車無聲地滑過來,方子墨上車前,跟陸嘉易交代。
陸嘉易苦笑了笑。
他和黎洛洛如同兩個被貓爪糾纏在一起的線球,滾得時間太長,已經很難分開。
快到家的時候,陸嘉易下車,仰頭,看見五樓上自己給自己留的那盞燈,沒來由地想,或許無數個夜晚,小南曾經盼望着有一個叫做陸嘉易的,輕敲她的門,對她說:對不起,我回來了。這是他無數次做過的同一個夢,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什麽地方,只是朦胧間在走樓梯,上了樓敲門,門裏沒有聲音,他只是一遍遍對着門裏說:對不起,我回來了。對不起……他醒來有時候會忘了夢前半部分,有時候會忘了夢後半部分,可是,在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自己每次夢中爬上的樓梯,是這個筒子樓的樓梯,每次敲的門,是他和小南的那扇門。
小南,要如何重回到你身邊?
陸嘉易早晨醒來是被紐約的電話叫醒,那邊電話通知他,有一個早就排好他主刀的手術,最晚晚上的航班,問他定哪一班?
他當時躺在讓人按照自己的圖片,大致恢複了原樣的房間床墊上,突然聽到秘書這麽問,有些回不過勁兒,很快想起,這是一個重要客戶的手術,等了三個月,他得回去。看看表,還是決定坐晚上八點的航班。
秘書很快應一聲,告訴他已經把所有手術的相關資料電郵給他,讓他可以提前看一下,需要準備和修正的地方。
陸嘉易打開電郵,看着資料圖片,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肚子餓了,就叫份外賣,糊弄着吃完,給方子同電話。
那邊接起來,聲音有些尴尬和不甘:“都這麽罵你了,你怎麽還好意思給我電話?”
陸嘉易這才想起,昨晚自己是被方子同罵過的,卻沒當回事的答他:“你罵的挺對的,我是做的不對。所以,有什麽不好意思給你打電話?是我做的不對。”
“得,別跟我耍嘴皮子。啥事?”方子同聲音立刻轉晴,帶出很不屑地調侃。
“我今晚八點的班機回美國做個手術。幫我看着洛洛,我現在看她這麽一步步做,其實,也擔心她……”
方子同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不耐煩道:“知道了,趕緊滾吧,聽見你聲音我就堵得慌!”
陸嘉易給蘇小南打這個電話的時候,遲疑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打給了小蠻。
小蠻的電話接通,他喊了幾聲小蠻,卻沒有回答,只是很安靜,好像不小心才接通,其實小蠻并不知道在接通狀态一般。他覺得奇怪,後來想,可能她正在忙,按錯了也不一定。于是,對着手機喊了兩聲挂斷了。
心算了下,自己做完手術,接着趕回來,也就三天的時間,決定這個電話還是不打了。
開車去機場,路上車很堵,他幾乎在車陣裏龜行。
想起有一次,自己帶着小南去看小劇場的話劇,那時候兩個人剛剛互相表白,還在一股勁兒地瞎胡鬧。因為是冬天,天黑得早,車被堵在路上時,路燈還沒有亮,朦胧中看見旁邊貨車上有幾頭豬的身影,于是陸嘉易跟小南開玩笑:“燈可真不長眼啊,小南同學的親戚都來了,也不打開,讓大家認下親。”小南一聽,歪頭看見他眼神注視的那車豬,突然就變戲法一樣從包裏掏出一個手電筒,打開,照到對面豬晃了晃道:“來呀,燈給你們打開了,去擁抱下吧,豬哥哥想你了!”
陸嘉易當時聽了,嘿嘿笑着,突然搶過小南手裏的電筒,打開車窗,作勢要扔。卻被她喝道:“別弄爛了,你家那個筒子樓的樓道燈壞了,給你買的,黑天能看到路。”她當時說得急,唯恐陸嘉易把她買的電筒給甩出去。
那時候她的眉眼仿佛就在眼前,急切地只為他着想。
機場裏人流不是很多,陸嘉易只端了杯咖啡,早早安檢完坐在候機廳,想一會兒小南和默默,想一會兒接下來的手術。
手機響得很突兀,他正好喝完最後一口咖啡,來電顯示是小南,他一見,立刻按下接通鍵。
“陸嘉易,你曾經給小蠻打過電話是嗎?”小南的語速有點兒快。
陸嘉易連忙回答:“是,但是接通後一直沒有聲音。”
“接通了?接通過,你為什麽不多喊兩聲?”小南的聲音越來越着急。
陸嘉易立刻警覺起來:“出了什麽事?小蠻有什麽事情嗎?”
小南在那邊遲疑了下,繼續問他:“你确定什麽聲音也沒有聽見嗎?比如小蠻的說話聲,哼哼聲或者或者……”
“小蠻出事了?”陸嘉易立刻回她:“我當時仔細聽過,因為有事情想跟她說,結果,那邊一直很安靜,好像是小蠻在忙別的不小心按通了電話并不知道,我喊了一會兒,見确實沒有答複,就挂斷了。”
小南聽他這麽一說,在電話那邊沉聲道:“小蠻失蹤了,她晚上到我們小區附近的咖啡館上晚班,同事看到她去後面的房間換工作服,卻沒有見她出來,進去找她,發現包和外套、手機都散在地上,人不見了。”
“什麽時候的事?”
“六點左右。在你的電話之後,所以,我以為,以為你找了她,有急事,才讓她沒來得及拿這些東西離開的。”
“相熟的人都找過嗎?”
“找過,都不知道。方子墨已經趕過來,你忙你的事吧。”小南說完打算挂電話。
陸嘉易卻喊回去:“我沒事,在哪裏?你在哪裏?”
小南停了一會兒,報上地址。
陸嘉易急着趕到咖啡館,可是到不了,車依然堵在路上。
他打電話給方子同,方子同像是已經知道了事情始末,回他:“你不回紐約了,不是說有手術?”
“我已經聯系推遲時間。小蠻找到沒?”
“沒有,方子墨急瘋了,已經把附近所有監控器視頻調出來,沒有小蠻被綁架或者被劫持的畫面,那個時間段的所有來往咖啡館的車輛已經全都調出來牌照,車主信息都核實了,依然沒有線索。方子墨把自己關房間裏,不讓我們進去。你當時的電話太巧了,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跟你見面去了,你說沒有,我也跟他們說了你要去紐約,大家都急得不行。”
“相關做這些事的黑道……”
“方子墨能放過嗎,全都順了一遍,不是老手,可痕跡卻查不到,像是來咖啡館無數遍勘察過一樣……”
方子同剛說完這句話,突然停下,陸嘉易和他一起大喊:“可以從這裏查!”方子同喊完,立刻聽見他的拍門聲:“方子墨,開門,查下最近頻繁來過這個咖啡館的客人……”
接着,方子同挂斷了電話。
陸嘉易望着綿延的車陣和路燈,心口像是被壓上了一塊巨大的岩石,蘇小蠻,請你一定要安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