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之後美國隊繼續保持優勢,法國隊與德國隊不相上下,中國隊一度落後到第六位,但好在後來又重新奪回第五的位置。最後第四棒入水,美國隊是菲爾普斯,法國隊是阿格內爾,中國隊是楊揚。這時樸信中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他見楊揚像是加了小馬達似的一路沖過去,與旁邊第六泳道的澳大利亞隊差距越來越小,終于在最後一個轉身之前完成了反超。
轉身之後,賽程只剩最後50米,楊揚将澳大利亞隊甩在身後,又向排在第三位的德國隊發起沖擊。樸信中也是見多了他這種拼命三郎的架勢,心想這孩子每次游接力都這麽愣。屏幕中楊揚趕了上來,最後十幾米他與德國隊并駕齊驅。但其實這個時候他已經游不動了,因為前半程拼得太厲害,心髒超負荷運轉,現在他覺得很難受,但他必須堅持!
樸信中也看出來了,最後幾下劃水,楊揚的動作有輕微變形,讓他不禁捏了一把汗。終于,到邊了,楊揚與德國隊的第四棒幾乎同時觸壁。他轉頭看成績,7分06秒30,第三名!美國隊以絕對優勢獲得第一,法國隊第二,楊揚從第五名追到第三名,為中國隊拿下一枚銅牌,這是零的突破,中國隊将首次登上奧運會團體項目的領獎臺。
楊揚已經游得脫力,這時他心裏一松,便有些堅持不住了。08年他得過病毒性心肌炎,後來心髒一直不太好,這回沖得狠了,只覺得心慌胸悶,眼前一陣陣發黑。這是心髒負擔過重了,楊揚不敢再逞強,他在水池邊就勢躺了下來,胸口劇烈起伏着,喘得很厲害。
他怎麽了?出什麽事了?現場急救人員呢?電視機前的樸信中被他吓了一跳,眼睛盯着屏幕站了起來。但這個時候畫面切換了,獲得勝利的美國隊在向大家招手。李賢勝也看到了剛才那一幕,他皺着眉頭說道:“沒事吧這小子?可真夠楞的。”
“畫面給切了,是不是他的情況很嚴重?我去看看。”都說關心則亂,這句話半點不假,越是心裏在意的人,就往往越會把他的情況想得糟糕。樸信中說着就要去換衣服,他實在放心不下。
“哎你別急呀,不會有事吧,這臭小子平時那麽壯。”李賢勝說。
“我還是去吧。”樸信中邊說邊換衣服。
“你看,他出來了!”李賢勝突然指着電視機說。
樸信中轉頭看去,見畫面已經切換回來,現在屏幕上正是楊揚,他正在接受采訪。“這次還可以吧。”“有些累。”“嗯,一天就能恢複過來。”其中這幾句樸信中聽懂了,他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一些。其實這次的鏡頭只給了二三十秒,采訪還沒有結束畫面就又切換了,但這就夠了,樸信中看到楊揚确實沒事。
“我就說他不會有事吧,你別去了。”
樸信中想了想,暫時坐了下來。因為對于運動員來說,賽後的半個多小時一般都是最忙亂的,如果楊揚真的有事,那另當別論,但現在他看上去一切如常,那樸信中去了話就幫不上忙了,反而只會添亂。又過了一會兒,頒獎開始了,美國隊、法國隊和中國隊登臺領獎,楊揚和隊友在一起,顯得還很精神,樸信中更放心了一些。但這時他又想起剛才李賢勝的話,是啊,平時他那麽壯,耐力那麽好,練的是最長距離的項目,怎麽今天沖一個200米,突然就虛脫了呢?難道是有傷病?他從這個時候起,心裏就存下了疑問。
後來游泳比賽的直播結束,李賢勝回去睡了,樸信中洗漱一下,也準備睡覺。但他躺在床‖上心裏始終不踏實,也睡不着,翻來覆去的想楊揚的事,心說要不現在我去看看他?可是一看表,都十二點多了,覺得楊揚也睡了,只好作罷,心想還是明天再悄悄的溜過去看他吧。是啊,兩人見個面還得跟幽會似的,因為後面還有1500米的重頭戲,賽前雙方教練是不允許他們私下見面的,怕情緒上的波動會影響狀态。
樸信中又躺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口渴,就起來接了一杯水,然後端着走到窗前。他将窗簾拉開半邊向外看去,見對面的公寓樓裏還有稀稀疏疏的幾個窗戶亮着燈。當然了,楊揚不住在這棟樓裏,他雖然跟樸信中住的是相鄰的兩棟樓,但不同于上海世錦賽的時候,這回他們的房間恰好在各自的背面,相互間是看不到的。
離這麽近竟然都看不到,還不如上海的時候呢,樸信中想。他倚在窗前慢慢喝了那杯水,然後拉上窗簾,準備去睡覺。但就在這時,他聽見門響了,輕輕的篤篤篤的聲音。這個時間,不會是幻覺吧?他想。但門外的人很快否定了他這個想法,篤篤篤,又敲了三下。樸信中這才相信是真的有人,他快速朝自己身上看了看,白背心,白色睡褲,在這種情景下不算失态。于是他沒有換衣服,只打開牆上的一盞小燈就去開了門,一看之下,門口站着的竟然是楊揚。
“yang?你怎麽來了?”樸信中吃驚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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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天都沒有見你,你也不來看我比賽,我想你了。”楊揚說得有些委屈,不知不覺就帶了些撒嬌的味道。
樸信中趕緊讓他進來,然後關了門,說道:“比賽的時候你怎麽了?後來怎麽躺在地上?”
“沒事,就是沖得太狠脫了力,休息一下就好了。”
“是嗎?”
“是啊。”
今年楊揚的英文很有進步,再加上樸信中也懂了一些中文,所以這回兩個人的溝通要比以前順暢很多。而這個時候楊揚也還是有理智的,他的傷病對外一直嚴格保密,就目前來說,除了他身邊的人、給他治療過的醫生還有幾名領導之外,其餘沒有任何人知道。樸信中是他的對手,他雖然心裏跟他親近,但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楊揚還是明白的。
“哥哥。”
“嗯?”
楊揚用中文叫的,這個稱呼樸信中聽得懂,他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心裏很喜歡,他覺得這樣兩個人的關系就又近了一層。
“讓我抱抱。”楊揚說,然後他就将樸信中抱在懷裏,摟得緊緊的。那一刻樸信中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這孩子今天是怎麽了,大半夜的跑過來,上來就抱。但很快他就回味過來,還是這個熟悉的懷抱啊,暖暖的,安穩的,仿佛是他最堅固的港灣,在這裏,任是怎樣狂暴的風浪他都不怕。而且現在這樣靜谧深沉的夜,這樣柔和溫暖的燈,都讓他不自覺的沉溺下去,想不到将來,只看到現在。于是他伸出手來,環在楊揚腰上,耳邊聽着他的呼吸聲,甜膩得心都要化了。
其實樸信中不知道的是,今天楊揚躺在泳池邊,有一瞬間他的意識是模糊的,沒有思維,沒有記憶,腦子裏只盤旋着自己的笑臉,對着他笑得眉眼彎彎。後來楊揚緩過這口氣,突然就非常想樸信中,想得不得了,心說我今天必須、一定要見到他!于是回到奧運村,他等大家都睡下之後,就悄悄過來了。
就這樣兩個人抱了一會兒,楊揚突然說道:“park,我好累,好困。”
“我知道,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可是我才剛來,舍不得走。”
其實現在樸信中也舍不得讓他走,但理智又告訴他楊揚需要休息。
“要不,我在你床‖上躺一下吧?”楊揚小心翼翼地說。
樸信中覺得自己被他蠱惑了,無法抗拒這樣的要求,于是點頭說道:“好。”
“耶!”楊揚歡呼一聲,他把外衣和褲子脫了,只穿內‖褲和一件短袖T恤,像在自己家裏一樣随意,就上了樸信中的床。在他看來這有什麽啊,游泳運動員嘛,被全世界都看過,更何況還跟my park一起洗過澡呢。好吧,這沒什麽,樸信中也在心裏給跟自己說。
“park,你也來啊。”楊揚說。
樸信中想了想,走過去躺在他身邊。由于奧運村裏都是單人床,很窄,所以兩個人靠得很近。楊揚還是将樸信中摟過來抱在懷裏,然後扯過被子把兩個人都蓋上。
“床真短呀,我的腳露在外面了。”楊揚說。這床對他來說确實有些短,在他自己的房間裏,是拼了兩張床睡的。
這時樸信中笑了,說道:“那你把腳縮回來啊。”
“哦。”楊揚很聽話,他把兩條大長腿蜷起來,跟樸信中的腿勾纏在一起。而樸信中安靜的躺在他懷裏,沒有說話。楊揚眯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說道:“park,你真好看,你要是女孩子我一定追你。”
什麽意思?我不是女孩子,所以不追我嗎?還是說很喜歡我,就像喜歡女孩子那樣?樸信中正在想楊揚剛才說的那句話,突然臉上落下一個吻來,就是頰上長了一顆痣的地方。這顆美人痣早就讓楊揚心動,去年在上海的時候他還摸過,今年終于吻了上來。然後楊揚的吻就像雨點一樣落下,吻在樸信中的額頭、眉毛、眼睛,最後小心翼翼的吻上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