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樸信中呆滞的看着那張照片,又呆滞的眨了眨眼睛。他已經快半年沒有見到他的yang boy了,他每天都想他,聽他唱歌,在腦子裏回憶他的樣子。這時突然在電腦上看到,見他還是這樣陽光帥氣,便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碰觸他的臉。然而下一秒,他就像觸電一樣把手指縮了回來。樸信中又看了一會兒,覺得眼睛酸疼得厲害,一定是電腦的屏幕調得太亮了,他想。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楊揚身上,至于他旁邊的那個女孩子,除了一開始他不小心晃了一眼之外,就再也沒有看過,因此在此後的很多年裏,他都不知道李麗莎的樣子。
“在乎我的人,請不要傷害我在乎的人。”“他為我背叛了全世界,我便給他一整個世界。”這兩句話韓網已經翻譯了過來,配發在新聞裏,這時也蠻橫地闖進了樸信中的視野。樸信中在心裏默默讀了兩遍,心想真是美好的愛情宣言啊,可是跟我有什麽關系呢?他關了電腦,拔掉電源,然後坐在桌子前面,傻乎乎的,不知道該幹什麽。這個時候他甚至沒有感到難過,只是覺得心裏很空,空蕩蕩的。他曾經打開了心中這扇塵封已久的門,楊揚一步步走進來,并漸漸占據了越來越重要的位置。而現在,他走了。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輕響,時間在流逝,一開始還偶爾會傳來客廳裏電視劇的聲音,後來慢慢的一切歸于寂靜。樸信中不知道自己這樣坐了多長時間,他突然覺得應該要做點什麽才行。于是他想了想,低頭拉開抽屜,拿出了楊揚送給他的那個藍色硬皮本。前面楊揚寫的那些內容他沒有再看,而是直接翻到自己寫的那幾頁,看了一眼,然後撕掉,把那幾張紙揉成幾個紙團,扔到了桌子旁邊的廢紙簍裏。
可是過了一會兒,樸信中突然想到,他寫的第一頁,是接着楊揚的最後一頁寫的,那張紙上兩人的字各占一半。這怎麽行呢?楊揚寫給他的東西他是舍不得就這樣扔掉的。于是他又從紙簍裏把那個幾個紙團撿出來,一個個抻開,找出了有楊揚的字的那一張。樸信中很仔細的把那張紙撫平,然後将自己寫的那半張撕下來,扔掉,再将楊揚寫的那半張用透明膠帶粘回原處。
那半張紙上是這樣寫的:
2010年3月24日
Park,今天終于見到你了,真開心啊!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以後我們都要好好訓練,一起加油!
這還是10年兩人在澳洲訓練的時候,楊揚到布裏斯班去找樸信中,兩人和李賢勝一起出去吃飯,在飯店裏楊揚伏在餐桌上寫的,寫完之後他就把這個本子給了樸信中。10年3月,到現在快三年了,樸信中回想那時的情景,還有後來在廣州他披在自己肩上的衣服;在上海的咖啡廳裏那個甜到他心裏的擁抱;以及後來在倫敦,雨夜裏那個溫柔綿長的吻…… 樸信中想着想着便有些恍惚,他甚至覺得這些事情根本就沒有真實發生過,一切都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他的眼前漸漸模糊了,眨了下眼睛,只聽嗒嗒兩聲輕響,眼淚滴在了面前的本子上,慢慢把楊揚的字跡洇開。
樸信中伸手抹掉臉上的淚水,他不能哭,因為在他看來,男人流眼淚是軟弱的表現,所以他一般不流淚,而一旦流淚,那便是難過到了極點。可是楊揚很愛哭啊,他想,那個臭小子,他贏了也哭,輸了也哭,高興了也哭,傷心了更要哭,但是他卻從來不反感他,反而他的眼淚總會讓自己心軟。
樸信中又坐了一會兒,他想,就這樣吧,一切都結束了。他把面前的本子合上,拿着它站起來,走到門口的櫥櫃那裏。這個櫥櫃的櫥窗裏擺的都是他喜歡的手辦,而櫥窗下面的抽屜裏卻都是放的平時不常用的東西,比如小時候的畫片和小人書等。這時樸信中把最底下的抽屜打開,把手中的藍色筆記本放了進去,他默默看了一會兒,然後關抽屜,上鎖。這一鎖,就仿佛把他的心也重新鎖上了。
第二天早晨,樸信中起不來床了,他渾身酸痛,又冷又難受,頭也沉得擡不起來。這一夜他一直都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睡着過。樸信中的爸爸等到上午九點多,兒子還不見出來,平時如果有工作的話他可是不會這樣的。于是樸爸爸就過來叫他,敲開門一看,只見兒子抱着枕頭,可憐巴巴的蜷縮在被子裏,像是某種受傷的動物。
“兒子,你怎麽了?生病了嗎?”樸爸爸很擔心,他說着便伸手去摸樸信中的額頭,果然覺得有些燙手。
“我沒事,就是有些冷。”樸信中把臉從被子裏擡起來一些,有氣無力的說。
“唉,肯定是發燒了,這孩子……”
樸爸爸把家裏的醫藥箱找來,拿出體溫表給兒子試了試,果然有些發燒,38.2℃,還好不算嚴重。對于普通人來說,感冒發燒或許不算什麽,自己買點藥吃就好了;可對于職業運動員來說卻很麻煩,因為很多感冒藥中都是含有違禁成分的,一個不小心就可能鑄成大錯,所以運動員們平時在這方面都很注意,盡量避免感冒。而樸信中作為世界頂級的游泳選手,他平時的藥檢尤為嚴格,為了避免意外,他感冒時是從來不用藥的,全靠硬撐。
當然這次也是如此,不過好在他燒得并不厲害,一直在38度左右,喝點熱湯熱水出些汗就退了,一會兒又再燒起來,反反複複折騰了三四天,後來才慢慢好轉。這幾天樸信中中斷了工作,一直在家休息,爸爸媽媽悉心照料,後來姐姐也來了,倒讓他很不好意思。其實他這次病得并不重,但是精神狀态卻極差,夜裏睡不着覺,白天又總是發呆,有時候跟家人說話說到一半就走神了。他也不想這樣讓家人擔心,可是這個時候他又實在笑不出來。這幾天全家人都看出了他的反常,但他又什麽都不肯說,只是安慰大家說他沒事,心裏想着自己要趕快好起來,不要讓家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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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樸信中靠在床頭休息,姐姐樸慧珍坐在床前陪他聊天,眼看着弟弟又出了神,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弟弟。”樸慧珍輕輕叫了他一聲。
“嗯?”
“你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吧,我也不知道。”不是他說謊,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裏是空的,根本不知道想的什麽,或者就是什麽都沒想。
“弟弟,你不是每天的這個時候都要看新聞的嗎?這幾天怎麽不看了?”
樸信中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然後他垂下眼睛,淡淡地說:“沒有什麽好看的,就不再看了。”
沒有什麽好看的?樸慧珍看他這副樣子,突然間心念一閃,仿佛想到了什麽,但又很不确定。楊揚談戀愛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她當然也知道了,再聯想弟弟生病的時間,還真是挺巧合的。
“對了,前段時間你不是說一個人很孤單,想要談戀愛嗎?現在怎麽樣了,有進展嗎?”
“談戀愛?”我說過這樣的話嗎?樸信中被這個問題問得傻傻的,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說道:“談戀愛也沒什麽好的,還是好好訓練吧,這次世錦賽如果能拿到好成績,說不定就有贊助了。”
“嗯。”
樸慧珍點點頭,沒有說話。從這時開始,她的心裏已經存下了疑問。
如果你是女孩子,我一定要追你,在倫敦的時候,楊揚曾經這樣跟樸信中說過。原來樸信中一直不明白他這句話想要表達的是什麽,到底是想說喜歡自己呢還是不喜歡?而現在,他覺得自己終于懂了,楊揚的意思是:如果你是女孩子,我一定要追你;但是你不是,所以我沒有喜歡你。
而對于樸信中來說,他是喜歡楊揚的,這一點他自己非常清楚。雖然以前他也清醒的認識到他們兩個不可能在一起,但是陷入感情的人都難免心存僥幸,就連理智如樸信中也是如此,有時候他也會憧憬他們兩個的未來,雖然想象出來的場景有些模糊不清,但也同樣洋溢着幸福甜蜜的味道。而現在,他所有的僥幸、所有的幻想,通通被現實擊得粉碎,讓他無比清楚的認識到了兩個人之間的不可能。
二月初,樸信中終于啓程赴澳洲訓練。本來他上個月月底就能走的,卻因為生病延遲了一個星期。這次他帶領的是全新的團隊,只有他的私人助理沒有換,還是那個在上海長大的中國通李隆基。到了澳洲之後,一切如舊,還是原來的訓練中心,還是原來的麥克教練,還是原來的選手公寓,可樸信中卻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