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楊揚記得昨天晚上還是晴朗朗的天氣,月明星稀,可現在已經開始陰了起來,天空中鉛雲密布,壓得沉甸甸的。可能是由于天氣和時間的關系,樓下看不到幾個人,偶爾出現一兩個,也是縮着脖子匆匆走過。不知道park吃飯了沒有?他的事情順不順利?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楊揚靠在陽臺的欄杆上,支着腦袋胡思亂想。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于是拿起電話撥通了李隆基的號碼。

“喂,揚哥?”

“嗯,是我。Park現在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樸先生今天沒有叫我,怎麽了?”

“李子,我問你一件事。”楊揚說,“13年上半年的時候,park曾經生過病對嗎?”

“這個……”李隆基想了想,說道:“确實有,怎麽了?”

“那當時是什麽情況?你能跟我說說嗎?”昨晚樸信中說自己曾經傷心得生病,楊揚自然不是信不過他,他只是想知道得更詳細些。想想那時候自己犯渾,光顧着為了所謂的愛情對抗全世界了,竟然一點都沒有關注過樸信中的情況。

“那時候是1月底,”李隆基說,“本來定好了2月初就要到澳洲訓練的,但樸先生突然生病了,發燒好幾天,精神也很差,不能吃東西。後來沒有辦法,動身去澳洲的時間只好推後了一個星期。”

1月底啊,楊揚想了想,那時候正是他和李麗莎的事被媒體大肆宣揚的時候。楊揚覺得自己的鼻子酸了,說不出話來。

“揚哥,怎麽了?”

“沒事沒事。”楊揚帶着濃重的鼻音說道,“挂了吧,謝謝你。”

“哦,揚哥再見。”李隆基挂了電話。

楊揚還是靠在欄杆上,他想難怪後來park對我冷淡,難怪他一直拒絕我,他這是生氣了啊!所以以後一定要加倍對他好,求他回心轉意。唉,那時候我真蠢,楊揚嘆了一口氣,懊悔得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狠狠揍上一頓。又過了一會兒,楊揚站累了,心想park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還是先去看會兒電視吧。于是他回到客廳打開電視,在形形色‖色的韓語節目中找了一個有英文字幕的,心不在焉看了起來。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楊揚吃了午飯之後又開始犯困,他靠在沙發上打瞌睡,慢慢的就開着電視睡着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處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楊揚被這聲音驚醒,他揉了揉眼睛,見房門被打開,是樸信中回來了,手裏還拎着好幾個袋子。

“park,你回來了!”楊揚像一只大狗迎接主人一樣興高采烈跑過去,接過了樸信中手裏的袋子,見裏面都是些做菜用的材料。

“在家還好嗎?”樸信中一邊換鞋一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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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挺好的。你的事情順利嗎?”

樸信中垂下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答道:“還可以。”

楊揚把手裏的東西拿到廚房,又出來看看客廳的表,4點半了。這時樸信中已經将外衣脫掉,他說:“我給你定了晚上9點的票,但今天天氣不好,恐怕會下雪,不知道會不會影響航班。”

“影響了也沒關系,”楊揚說,“這樣我就可以多住一天了。”

樸信中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park,你要做飯嗎?”楊揚問。

“是啊,早點吃飯,然後我送你去機場。”

“park,你這麽辛苦,就不要做飯了,我可以在飛機上吃。”

“飛機餐不好吃,而且我自己也要吃晚飯的,不做吃什麽?”

“那你別送我了,我可以打車去機場,你送我的話萬一被人認出來怎麽辦?還是在家好好休息吧。”

“沒關系,中午我在公司睡了午覺,而且回來的時候也換了車。”樸信中說着已經洗了手,系上圍裙。“想吃什麽?米飯和海鮮湯可以嗎?”他問。

“哥,我想吃你做的炒年糕。”

“好,你去客廳等着吧。”

樸信中說着便開始忙碌,他麻利的蒸上米飯,然後又去洗菜,而楊揚也并沒有走,他靠在廚房的牆邊看着樸信中。因為天氣陰沉,廚房裏光線不好,所以現在開着燈,瑩亮的燈光落在樸信中臉上,使他的皮膚變得半透明,連額角青色的血管都隐約可見。楊揚靜靜的看着他的側臉,在那裏站了很久,心裏滿溢着幸福甜蜜的滋味,但這甜蜜中卻又夾了那麽一點酸澀。要是能每天都這樣看着他該多好啊,楊揚想。

“park。”楊揚走到樸信中身後,輕輕叫他。

“嗯,怎麽了?”樸信中沒有回頭,他手上還在忙着。

楊揚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伸出手來,從後面抱了樸信中的腰,由于兩人15厘米的身高差,樸信中被他完全攏在了懷裏,楊揚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僵了一下。

“起來吧,”樸信中說,“我的菜要糊了。”

“沒事,我就喜歡吃糊的。”

“……”

楊揚低頭在樸信中的耳後嗅了一下,還是那股熟悉的甜香味,讓他想起了幾年前在上海的時候。

“park,你還是用的那什麽香水嗎?”那一年樸信中曾經說過這款香水的牌子,然而那麽複雜的名稱楊揚并沒有記住。

樸信中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低着頭沉默,鍋裏冒出來的水蒸氣在他眼前上升,然後散開消失。片刻之後,樸信中輕輕從楊揚的懷抱裏掙開,說道:“菜快要做好了,你去洗手準備吃飯吧。”

“哦。”楊揚答應一聲,垂頭喪氣的走開,他經過廚房的窗戶時,突然說道:“park!你看,下雪了!”

樸信中向窗外看去,見果然有雪,但實際上那并不是雪,只是一些細碎的小霰粒,紛紛揚揚的從天空灑落下來。不會耽誤航班吧?樸信中擔心起來。

很快,晚餐做好了,有米飯、炒年糕、一大盤涼拌蔬菜和一盆海鮮湯。兩個人坐在餐桌旁開始吃飯,楊揚一邊吃一邊時不時的看樸信中,心想park吃東西的時候真可愛,就像小松鼠一樣。但其實樸信中也就是普通男生吃飯時的樣子,偶爾一口吃多了還會鼓着腮幫子嚼啊嚼,這在楊揚看來尤其可愛,也許這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

“park,你做的菜真好吃。”楊揚說。

“嗯,那快吃吧。”

“要是以後每天都能這樣在一起吃飯就好了,平平淡淡的,多幸福啊!”

樸信中聽了他的話,手裏的筷子停了一下,然後埋頭繼續吃。楊揚也沒有再說話,他凝視着樸信中,看了又看,直到很久以後,他仍然記得這時樸信中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也記得這一餐裏的每一種味道。

過了一會兒,飯吃完了,楊揚搶着去洗碗,樸信中看了看表,快六點半了,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樸信中又走到窗前看了看,見剛才那小雪已經停了,地上鋪了稀稀疏疏的一層小霰粒,在路燈下顯得慘白慘白的。樸信中怕飛機會延時,他給機場打了個電話,對方說這樣的小雪沒有關系,飛機會準時起飛,樸信中這才放下心來。

“yang,別洗了,我送你去機場。”樸信中說。

“可是還早啊,你不是訂了9點的航班嗎?”

“路上滑,我們走不快,還是提前一些的好。”

“哦,好吧。”

楊揚擦幹淨手,去換衣服,臨出門時他又看了看這套房子,真是舍不得走啊,他想。樸信中帶着楊揚乘電梯直接到地下車庫,他常開的車是一輛黑色路虎,楊揚認識,很多韓國人也認識,于是今天他從公司裏開了一輛現代系的車回來。

路上果然有些滑,樸信中走得很慢,平時四十多分鐘的路程這次走了一個小時才到。在機場的停車場,樸信中讓楊揚捂嚴了再下車,怕他被人認出來。

“park,”楊揚突然愁眉苦臉地說,“我回去以後肯定會被教練罵,怎麽辦?”

“你本來就不該來,既然做錯了事,那就乖乖挨罵好了。”樸信中說。

“park,那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吧,以後聯系也方便些。”

“還是不要了,有事的話找李隆基就好。”

“可是,park……”

“快下車吧,還要辦登機手續呢。”

“哦。”

于是楊揚和樸信中都戴着帽子和口罩下了車,在機場大廳的門口,樸信中說:“我不進去了,你自己去辦手續吧。”

“哦,好。”楊揚知道他是不想戴着帽子和口罩進大廳,因為會顯得很奇怪。

“以後不要再這樣偷偷溜過來了,會耽誤訓練的。”

“嗯。”

“訓練的時候注意身體,不要太拼命,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哦。”

“走吧,時間快到了。”

“哥!”楊揚上前一步,抱住了樸信中的肩膀,“哥,你也要好好的,需要我幫忙的時候一定要說。”

樸信中點點頭,再次叮囑道:“一定要注意身體。”

“嗯!”楊揚使勁點頭,然後轉身走向大廳。在大廳的入口處,他停下來回頭看,向樸信中揮揮手,說道:“park,再見。”

樸信中也揮了揮手,看着他的背影走進機場大廳,他還看到楊揚有一個擡手抹眼睛的動作,知道這孩子又哭了。就這樣,兩人匆匆相見,又匆匆別離。

楊揚走了,可樸信中還是呆呆的站在這裏。他知道自己的喀山世錦賽已經沒有希望了,裏約奧運會也很難保住,他不敢想他們下次再見會是什麽時候,或者說到底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夜晚的冷風吹在樸信中身上,讓他的頭腦異常清醒,連暫時幻想一下麻痹自己都做不到。大廳門口來來往往的旅客有人注意到這個站在寒風裏發呆的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樸信中這才黯然離去。

沒有人知道的是,這天晚上回去之後,樸信中在跑步機上跑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滿身汗水淋漓。對前路的擔憂和感情上的壓抑讓他無處發洩,也許只有這種方式才能讓他心裏好受一些吧。後來,樸信中站在花灑下面沖澡,溫熱的水流由頭至腳蜿蜒而下,帶走了他滿身的汗水,還有臉上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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