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膩歪小情調
夏時初是真沒想到, 這人為留下,非但不肯做人,還同她讨論起該如何界定“亂來”。
“擁抱、接吻, 都不能算,至少得做。”
“至少?”夏時初揪住他話裏的關鍵詞,“做還只能是至少, 那至多是怎樣?”
他搖頭,“不告訴你。”
“說。”她打他, “不說,現在就把你趕出去。”
他抻着笑搖頭, 堅決不肯松口。
“那你現在就走。”夏時初推他,卻被他捆着手臂, 像包粽子一般抱了個滿懷。
“以後說。”他撫她的背, 像是縱容又是安撫,“先說正事, 講完我就走。”
語調軟軟的,帶着點輕嘆,聽着倒像在哄個孩子。
“什麽?”她嘟囔。
“奶奶說春節在北城過。”他垂眸看她, “還說你同意跟我們一起。”
“你不想?”
他手臂緊了一下, “當然想。只是,春節你不回家沒事嗎?你爸腿還沒好吧?”
“應該沒事, 我們家對節不節的沒執念。”夏時初講到這兒, 頓了一下, 有些猶豫要不要涉及那個話題, 可又擔心……
瞧出她欲言又止,盛懷揚主動問,“怎麽了?”
她抿了下唇, 遲疑道,“盛懷揚,我其實想問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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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已經猜到她的疑問,“我也有話跟你說。”
“那你先說。”
盛懷揚默了一瞬,緩緩開口,“你是想問我父母。”
她輕輕點頭。
在醫院回公司路上,她腦子裏反複盤旋着羅姨的話,突然意識到那個被她忽略的問題到底是什麽。
盛懷揚的父母呢?
奶奶在N市時生命垂危,可除了羅姨和盛懷揚照護在側,作為最該出現的兒子媳婦卻不見蹤跡,這不符合常理。
再仔細想想,不論是盛懷揚、奶奶還是羅姨,言談中,除了那天在車上羅姨提了一句,平日裏,從未聽過有關他父母的話題,就連昨天說到過春節,奶奶講的也是,“行,那我們仨在北城過春節。”
勸羅姨回去時,更是說,“每年都是你陪我着。”
再往前想,盛懷揚出國前,她在N市待了三個禮拜,一直住在奶奶老家,一次都沒見過他父母。
這種種跡象,怎麽看怎麽覺得盛懷揚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偏偏羅姨又說“懷揚媽媽”。
她直覺這裏面有故事,就是不清楚盛懷揚是否願意袒露。
沒等到答案,廚房傳來一聲蜂鳴,打破了沉悶。
“水開了。”他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不用管。”現在,她只想先聽他說。
“我先給你泡杯大麥茶。”
她嗖地被分了心,驚訝地問,“你怎麽知道我要喝大麥茶?”
她一吃火鍋就容易撐,胃裏堵得難受,所以每次吃完火鍋都會來一杯大麥茶解解膩。
只是,這習慣應該也這兩三年才養成的,他又是哪裏來的消息?
盛懷揚淡笑,“好像聽誰說過。”
“誰?”
“忘了。”他松開她,“東西在哪兒?我去給你泡。”
“等下再弄,你還是先說吧。”她拉住他的手臂。
好不容易起了個頭,她怕一打岔,再無講述的念想。
“水燙,先泡好晾着。”他拍拍她的手臂,“放心,會告訴你。”
她抿了唇,不情願地松手,“大麥在熱水壺上面的櫥櫃裏。”
盛懷揚走進廚房,不多會兒就端出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還很燙,等下喝。”
他把茶杯放上餐桌,伸手夠過她的手掌,揉了又揉,半晌才徐徐開口,“我父母感情不好,我爸對婚姻不忠,我媽記恨他,順帶也恨奶奶,而奶奶認為他對不起家庭和我跟我媽,堅決不肯認他,沒有來往。”
他說得很慢,語氣極為平靜,但從掌心逐漸加重的力道,夏時初能看出他內心的翻湧。
她用力回握他,給予無聲地力量和支持。
她生在一個健康快樂的家庭,父母雖沒有感天動地的愛情,卻是互敬互愛,嘴上吵吵鬧鬧,心底關心愛護對方。家裏有個弟弟,但重男輕女這種事從未在她家上演過。相反,父母寵愛她偏疼她更多,就連弟弟也被老爸從小就灌輸,你是男子漢,要保護姐姐。
一個家庭對孩子的成長和影響不言而喻,尤其年少時,父母感情不和,傷害最大的一定是孩子。
她忽然想到,盛懷揚這什麽都憋在心裏的性子,會不會就跟這有關?
她擡頭,望進他幽深的眸子裏,試探地問:“他們是離婚了嗎?”
盛懷揚搖頭,嘴角牽起一個似苦澀又似嘲諷的笑。
這模樣讓夏時初胸中一緊,心疼得不行。她往前一步,擡手抱住他的腰,臉在他懷裏蹭了蹭。
這種婚姻關系,維持下去比破裂更傷人傷己。
盛懷揚彎了彎唇,摟住她,在她背上拍了拍,“我沒事,早習慣了。”
早習慣了。
雲淡風輕地四個字,卻像一塊巨石落下,重重壓到夏時初心中,沉悶得發疼。她不想再問下去,不想再讓他把那些殘破的、不堪的、痛苦的家庭關系攤開來,更不想讓他再痛一分。
她用力摟緊他,像是要把自己揉到他骨血裏,“沒事,以後有我。”
盛淮揚放在她背上的手微微一頓,而後貼上她的背脊,頭也一點點落下,壓在她肩膀上,沉默良久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兩人就這麽相擁而立,仿佛過了一古,盛懷揚放開她,“講完了,我是不是該走了?”
夏時初挑眉睨他,心知他就是故意的,剛同她講了這麽沉重的一個話題,反過來問她,還要不要攆他走?
當然是要,總不能事事都被他掌控。
“好,你走吧。”她往後退一步,“我也要去洗澡。”
盛懷揚眼底有一絲訝色閃過,面色倒是如常,“好。”
他彎腰在她額上印了個吻,“我走了,晚安。”
“晚安。”她不動如山,等着他下一秒上演反悔的戲碼,然而并沒有,說完這句,他便徑直走到門口換鞋,頭也不回地開門離開。
留下夏時初杵在原地,心情格外複雜。
呵,還真是說話算話。
她冷冷一笑,轉身準備進卧室拿換洗衣服。
叩叩。
身後倏地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她腳步一頓,扭頭看着緊閉的大門。
叩叩叩。
這次,聲音大了些。
她盯着門把手,嘴角一點點揚起。慢吞吞地走到門口,透過貓眼一眼,果然是那張又帥又讨厭的臉。
她背靠門,故意問,“誰呀?”
“我。”
“你誰?”
“你男朋友。”他又叩了叩門,“初寶,開下門。”
“幹嘛?你不是走了嗎?”
“東西掉了。”他語氣認真。
“什麽東西?”她才不信他鬼話。
“你先開門,外面好冷。”
呵,居然賣起慘,她才不吃這套,“知道冷還不回家。”
“我外套在椅子上。”
夏時初一看,果然,餐椅上挂着一件薄款夾克羽絨服。剛才完全沒注意,他什麽時候脫下來的。
“等着,我去給你拿。”她快步走過去,拿回來,把門拉開一道縫,把衣服遞出去,“給。”
盛懷揚一手接過,另一手卻眼疾手快地撐住了門,讓她沒法合上。
“幹嘛呀?不是給你了。”她氣鼓鼓地問。
“還有。”
“還有?”她挑眉,“還掉什麽了?”
盛懷揚漆黑的雙眸凝着她,低低吐出一個字:“你。”
夏時初撇了撇嘴角,這是什麽土味情話?土死了。
哪知一個走神的功夫,盛懷揚已側身擠進來,捉下她抵在門上的手,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纖細的手腕,柔聲問:“你真想趕我走?”
哪裏是真想趕他?不過就是情-侶之間膩-膩-歪歪的小情-調而已。
“我準備了兩套哄你的方案,都還沒用。”他凝視她,用磁-性低沉的嗓音蠱-惑着。
還兩套方案,還沒用。
光是被這樣喊喊,那裏勾-勾,她三魂都快去了一半。
不過,她還是挺好奇,“什麽方案?說來聽聽。”
“進去說。”他的手已攀上她的腰,将人帶到沙發上。
夏時初剛想坐下,腰上一個用力,他将她抱坐在腿上。
這……難道就是方案A?
荒誕的念頭剛閃過,耳畔就響起他低沉的聲音,“方案一,給你講故事。”
噗嗤!夏時初笑出聲,拿眼斜她,“盛懷揚,你當我三歲孩子,還講故事哄我?”
他不滿地揉了下她的腰,“你以前不是老讓我講故事?”
經他一提醒,夏時初也想起。那時兩人異國戀,只能通過網絡和電話維系感情。想他想得再厲害,也只能聽聽聲音,隔着屏幕,看得到,摸不着。
偏偏他還不是話多的人,每次電話,視頻,都是她喋喋不休地講,他總是安靜地聽着,不時笑兩聲,或者就只有一個低低的嗯。
後來,她就開始纏着他講故事,挂着耳塞,躺在床上,聽着他低緩、徐徐地聲音入睡。
她很想告訴他,不是愛聽故事,只是太想太想你,想得聽到聲音就很滿足,聽到聲音就會哭的刻骨相思。
然而,望着他一臉憋屈的模樣,她收起了這些話。
“好吧,這個方案還行。不過,是不是還得給你準備故事書?”
“不用,你愛聽的我都記得住。”他擡眸看她,“不過,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夏時初坐正身子,狐疑地看他。
盛懷揚在她腰上用力揉了一下,“想什麽呢?我是怕你聽着聽着睡着了。”
這倒是很有可能。而且這一身的火鍋味,的确需要清潔。
“那好吧,我先去洗澡。”她從他腿上跳下來,“你要去洗手間嗎?要去你先去,我家只有一個。”
“不用,你去。”
夏時初點頭,進房間拿好換洗衣服後,鑽進浴室。
她洗得很快,出來時,盛懷揚見她頭上還纏着幹發巾,問:“頭發不吹幹嗎?”
“等下吹。”
盛懷揚卻從沙發上起身,繞到她面前,“吹風機在哪兒?我幫你先吹幹。”
“別。”夏時初擡手阻止,昨晚就是讓他吹,結果吹着吹着,他忽然獸-x-大發,胡天胡地鬧,将她弄得丢-盔-棄-甲,玫-瑰-滴-露。
她從未被如此對待過,哪裏招架得住,偏偏他還可惡地哄着逼着她去看鏡中人。
那種強烈的刺-激,她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盛懷揚垂眸淺笑,“不弄你。”
“不信。”她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你信用等級已經為負數。”
“我還不想做狗。”他彎下腰,對上她寫滿警惕的大眼睛,“昨晚的事,在我這兒可以算亂來。”
竟是在回應之前他們讨論的話題,什麽程度算亂來。
他說,做不算,這算?
她思忖片刻,悟了,大哥,你指的就是羞-恥等級呗,感情你也知道昨晚很羞-恥?
不錯、不錯,還算個人。
趁着她發神時,盛懷揚擡手摘掉了幹發巾,修長冷白的手指穿過她攪成一團的發絲,輕輕往兩邊順。
“我很講信用。”他耐心十足地理順她的發絲,“走吧,先吹幹才能講故事。”
夏時初被他拉進浴室,找出吹風機遞給他。
這回,他還真是說話算話,規規矩矩地吹頭發。吹完,關掉吹風機,拔下插頭,放回原來位置,才又把她牽到沙發邊,抱坐在腿上。
“想聽什麽?“
“鱷魚愛上長頸鹿。”她報出一個名字。
“好。”他一手虛扶在她腰上,“先講多情的小鱷魚”
“可以。”夏時初颔首。洗完澡,神清氣爽,加上他規規矩矩的,她順手就摟住了他脖子。
下一瞬,低沉悅耳的聲音緩緩滲入她的耳膜,“已經好幾天了,小鱷魚總是心神不寧,不知所措,有時候他會覺得心裏冷得慌……原來,是鱷魚戀愛了,他愛上一只長頸鹿……”
這是一套繪本,講述的是一只小鱷魚和長頸鹿相戀、相愛、結婚以及相處和慢慢磨合的故事,是她大三在青城實習時,在書店無意發現的。
後來,就成了她最愛聽的故事之一。那三年,她聽他講過無數遍,在電話和網線的那一頭,而今天,她在他懷裏。
感受着他溫熱的體溫、清冽的氣息,頸間躍動的脈搏和胸膛跳動的心髒……
真實的、可觸的、熨帖的,令人心醉的。
她阖上眼,想到了他晚上袒露的關于父母的糾葛,不知從前和現在他講這套故事時,是否也會想到父母,想到他那殘破不堪的家庭關系?
壓住眼底的酸意,夏時初收緊手臂,把自己往他身上貼,想讓他感受自己的暖意。
故事有三個,他徐徐講着,夏時初意識漸漸散開,人也從坐着滑靠到他懷裏。
即将入睡時,她撐着困意,嗫喏道,“盛懷揚,我好像被你哄好了,所以,你不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