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郡主意外病愈
險遭危害的蘇如異全然不知情,正開開心心地和平非靈一同吃着小糕餅聊天,瞪着圓溜溜的眼睛聽她講小煙花有多漂亮,越發對夜幕的來臨充滿了期待。
好不容易用過晚飯,天色一點點地暗下來,蘇如異便再忍不住,一刻不停地圍着平非卿打轉,亦步亦趨地跟着,就差沒讓人給背在背上走路。
平非卿暗藏了整日的陰霾戾氣在面對他時終于消散幾重,帶着些慶幸将他抱起來,笑着想到,幸好自己将他保護得完好,沒讓他受着傷害,否則哪怕将蘭婉碎屍萬段,都不足以解恨。
蘇如異一路被他抱着往花園走,此時此刻一點兒也想不到要害羞,即便被過往侍女看在眼中也不介懷,滿心都是小煙花,不斷問着:“我們是不是去放小煙花了?天黑了,可以放小煙花了嗎?”
“是,這就去。”平非卿笑着回他。
到了地方,下人早已将煙花整齊地擺在地上,平非卿将懷中少年放下來,吩咐侍女道:“去請郡主。”
“是。”
“我也去我也去!”蘇如異忙跟着跑上前,無比激動,親自去叫平非靈。
小姑娘為了看煙花,特地重新打扮了一番,烏黑的長發彎了兩根環形發辮,可愛又俏皮。平非靈見蘇如異來叫她,笑嘻嘻地便要跟他走,正準備出房門,又見一名侍女手持一盞花燈行來,施禮道:“郡主,這是元大人給您送來的花燈。”
平非靈又忘了,疑惑問道:“元大人是誰?”
蘇如異不厭其煩地為她解釋:“是你的無殊哥哥啊。”
平非靈雙眼一亮,喜滋滋地接過花燈,寶貝似的執在手中瞧一瞧。
那花燈做成魚兒形狀,魚尾活潑地翹起來,燈身顏料柔和,被裏面的燭火襯得暖意融融。
平非靈甚是喜歡,追問道:“無殊哥哥呢?”
“元大人在府門之外,等您回話,是否要去同游七夕燈會。”
“我要去我要去!”平非靈毫不猶豫地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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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如異驚訝地瞪眼,問道:“郡主,你不看小煙花啦?”
“對啊,還有小煙花!”平非靈一拍腦袋,“我這就去叫無殊哥哥來看小煙花,看過小煙花再去燈會!”
“郡……”
“你先去花園,我去找無殊哥哥!”平非靈執着花燈便踩起了輕功,飛了沒兩步,手中燈兒搖搖晃晃,差點被風熄滅,吓得她趕緊落地,不敢再疾跑,只得一邊護着燈盞,一邊盡量走得快些。
蘇如異趕緊跟上她的腳步,無奈小姑娘行得太快,黑夜之中,遠遠只能看見她手中燈火閃爍,始終跟不上她。
追了好半晌,才稍微近了些,蘇如異見那燭火停在前方院落的拐角處一動不動,以為平非靈在等自己,忙笑着跑上前去,直到走近,才見這姑娘神色驚訝又呆滞地望着樹叢角落。
不禁心生疑惑,借着燈火,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倏然便也驚大了眼。
——眼前跪着兩名衣衫不整之人,正伏低身子向郡主求饒,想也知道方才是在做些什麽事情。
平非靈沉默許久,眼底的驚訝慢慢散去,眸光越漸迷離。
“看見了……”
“郡主?”蘇如異聽不清她說了什麽,又見她呼吸越來越急促,哪還顧得上為此景而羞恥,擔憂地喚她一聲。
“我看見了……”平非靈氣息不穩,腦中許多畫面閃過,幾乎要炸裂開來。
蘇如異總算聽清。
“看見什麽?”
“他們要殺我……”平非靈有些難受地捂住額角,言語混亂,“我看見……無恥……竟要殺我……”
手中花燈落地,火苗受驚,将燈紙燎燃,點點燒毀。
“她要殺我……”平非靈退後兩步,擡頭望向蘇如異,口中喃喃不休。
不知多久之後,那雙迷蒙無神的眸子才慢慢有了焦距,色澤深沉,如有墨浪在其中翻湧不息,再後來,層層裹上難平的怒火。
“那個蕩/婦!”一聲怒喊嘶聲尖叫般發出。
跪着的二人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聞聲顫抖地向後瑟縮。
平非靈卻根本不看他們,忽然便踏出輕功,消失在蘇如異眼前。
蘇如異逐漸回神,胸膛驟跳不止,雖未聽平非靈親口說出,為醫者的直覺卻告訴他,這姑娘似乎是醒了。
不禁又喜又驚,手足無措地緊張了半晌,終于想起該做什麽,忙向花園跑去。
蘇如異跑得氣喘籲籲,撲進平非卿懷裏。
這人以為他急着要看煙花,笑着揉一揉那腦袋,戲言道:“跑這樣急,小煙花又不會不等你。”
蘇如異使勁兒搖頭,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來,擡頭說道:“她好了……”
前言不搭後語,聽得這人不甚明白,正欲開口詢問,又見一名侍衛急切趕來園中,來不及行近,便匆匆跪拜道:“王爺,大事不好,郡主闖入蘭夫人庭院,奪走侍衛佩刀,鬧着要進去殺了蘭夫人!”
平非卿心中暗驚,驀地斂眉,再顧不得什麽煙花,帶着蘇如異趕往那處。
“你這個蕩/婦!本郡主今日要把你砍成碎片……全都給我讓開!”
未入庭院,遠遠便能聽着平非靈不同于往日的言辭,夾雜着侍衛求其息怒之聲,一片混亂不堪。
蘇如異小跑進庭院,頓時目瞪口呆。入眼的平非靈手執明晃晃的寬刀想要闖進房中,殺氣騰騰,豈是他平日所熟悉的樣子。
侍衛沒得到平非卿的準許,即便是郡主前來,也不敢輕易打開房門,平非靈無計可施,并未怎麽學過輕功之外的功夫,如何也掙不過攔着她之人,怒不可遏之時,忽然聽到身後來人喚她:“靈兒。”
平非靈動作一滞,胡亂揮刀之手倏然停住,胳膊慢慢地垂下來。
“靈兒,”平非卿上前,根本不及去想其他,只頗為欣喜地行到她身前去,笑道,“告訴哥哥,你是不是好了?”
平非靈擡頭看着他,總算得以安靜,眼淚一顆顆地滾落下來。
“是不是?”這人心中愉快,幾乎要笑出聲來。
“哥哥……”平非靈情緒萬般複雜,不過是那會的一瞬間,腦中便如同被敲碎了一堵厚牆。
幾年來的渾噩諸事盡數變得清晰,激出她滿心的委屈和憤怒,看着身前将她從枯井中救出,又将她仔細保護了多年之人,終于崩潰不已。
精神繃到極致,松懈的這一瞬間,入眼景致晃動,無力地昏倒過去。
平非卿喜憂摻半,抱起她回郡主庭院。
而對此一幕,最為歡欣之人,莫過于蘇如異。
只有他認為,平非靈驟然清醒,不暈這麽一下,反而令人憂心難安:平非靈的神思一時之間需要承受之事實在太多,如果不好好休息,過于激動,是大有可能物極必反的。
倘在這時候将腦子再刺激壞一次,往後就真難治愈了。
蘇如異跟在後頭,歡天喜地地為她診脈開方,喚侍女搬來小爐子,親自在院裏熬着藥湯,坐在小板凳上,一把看火的小扇子扇得喜氣洋洋。
腦袋裏一邊思索着各個細節,打算在小本子上記載下此事,往後若遇着類似病症,便有例可循。
也是如此想了一陣,蘇如異才詫異地意識到,平非靈會突然驚醒,正是因為當年意外撞見之事被真正重現了,這刺激來得比那兩名戲子所演的戲碼更為直接,在她的神智早已被藥物與針灸調理适宜之下,徹底将她喚醒。
也就是說……
蘇如異瞪眼:當年平非靈看見的情境,是正在……那個的兩個人?而且其中一人還是她說不出緣由,卻一直深深讨厭着的蘭夫人?
也難怪平非靈清醒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怒火沖天地要去報仇……
蘇如異震驚到無可言喻,簡單直白的腦袋瓜子有些難以想象那樣的事情,懵懵地扭頭望向庭院入口處的平非卿,不知該是個什麽心情。
——原來王爺讨厭蘭夫人,是因為她給自己戴綠帽子啊……這也就難怪了。
蘇如異垂下腦袋,默默地熬藥。
庭院口的平非卿正與入到王府裏來的元靖說話,感覺到他的視線,側首看過來一眼。只看到這少年依舊認真地看着爐火,便又轉回頭來,繼續說道:“無殊,今夜之事突然,便是如此了。”
元靖有些無言,垂眸掩住眼底神色,微微一颔首。
“如異說,靈兒一定是清醒了,且脈相平和并無異狀,讓她睡一睡便好。”平非卿未察覺他的消沉,只當他是心中擔憂,因而出言安撫,随即又道,“你來這一趟也是正好,替本王留在這庭院裏守一下靈兒吧。”
“王爺,你是要……”元靖開口詢問半句。
這人斂眸,周身裹上一層戾氣:“本王也該去将此事了結了。”
元靖明白了他的意思,略作猶豫,道:“但我……留在郡主庭院并不合适。”
徘徊不定的神情,原是因為對此事有所在意。
平非卿低笑起來,随手輕拍他左肩,回道:“你那日與靈兒同騎時,可是說了‘随性便好’。現下雖已夜深,但畢竟事出有因,你即将是靈兒的夫君,只是留在這庭院裏,并無不合适之處。況且這是平王府,本王不信有人敢說三道四,嗯?”
元靖不知作何回答,似乎依舊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半晌之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平非卿收回手來,侍衛長自不遠處行近,行禮之後,遞上一紙折疊的信函給他。
“竟然是這麽個人……很好,查明得正是時候,”這人展閱罷,将信函收起來,“你也去蘭婉庭院之中,不要打草驚蛇,本王片刻後便會前往,且聽吩咐。”
“是,王爺,屬下明白。”
“去吧。”
侍衛長退下,平非卿臨走之前,又看一眼蘇如異。
蘇如異正偷偷瞧他,眼神裏含着點心疼與同情,不提防被捕捉個正着。
“……”平非卿狐疑行上前去,蹲到他身前,直視他雙目,蘇如異偏頭閃躲,被這人捏住下巴,“怎麽了?”
“沒……”
“你這神色不安,是不是靈兒的病……”
“不是不是!”蘇如異見他誤會了,忙解釋道,“沒有,和郡主沒關系。”
平非卿彎唇:“所以你真有心事?”
“……”蘇如異癟嘴,忘了這人最會套他的話了,實在躲不過去,無奈答道,“我就是突然覺得,蘭夫人的确挺壞的……”
“哦?”
“她……她居然……”蘇如異臉紅。
平非卿眉梢微動,好像猜着了什麽。
不是他心思太重,而實在是這少年的想法太簡單有趣。以前不足夠了解他,才會時不時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眼下摸清楚了他這顆腦袋,輕易便能猜着他的言外之意。
“棉蘿,過來看火。”
這人無奈奪過他手中的小扇子,遞給行至身前的侍女,拉着他站起身來。
“做什麽?”蘇如異問。
“去處理後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