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線索

晚風滑過皮膚, 空氣中有一股春日的清涼。

餐廳就在家附近, 袁滿沒有開車,兩人便牽着手慢慢步行回家。

影子晃到身前又晃到身後, 許久沒有這麽惬意了,他們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實,也很安定。

白天的一切終于湮滅在夜色裏, 被月光溶解, 被樹影遮蓋,不值一提。

途中,他們經過一個大學城, 學校附近馬路邊俨然成了熱鬧的夜市。有不少學生在小攤位上吃東西喝汽水,他們笑着鬧着,肆意又張揚。

袁滿跑到奶茶店買了兩杯喝的,遞給岳竹的那一杯是茶走。

岳竹喝了一口, 作出評價:“比我們學校奶茶店的味道差遠了。”

袁滿挑着一邊眉毛:“是嗎?”

“沒辦法,人就是這樣,念舊。”

兩人繼續往前走, 岳竹踩着搖曳的樹影,喝着奶茶, 忽然又想起周唯,她停了步子, 呆呆的說:“天吶。”

“怎麽了?”

岳竹偏過頭看着袁滿:“上次周唯跟我說吳膺和段友志之間的關系,我說不太清楚,今天我卻把吳膺這個人甩了出來……簡直是自相矛盾。”

袁滿一只手按住她的肩, 用另一只手的指腹輕按住她的嘴唇,他微微彎下背:“噓,說不提就不提了。雖然是演戲,但沒有人在乎你的演技拙不拙劣。現在是你和我談戀愛的時間。”

他的白襯衣利利索索,眼底的光清澈又透亮,岳竹伸手觸了觸他兩邊剪得很精神的頭發,“你要是往學生堆裏站,倒像個大男生。”

“走,帶你騎自行車去。”袁滿猛地扣住她的腰。

學校的林蔭小道邊有不少情侶在石凳上談情說愛,女孩的頭發被風吹起,又被男孩按下。他們竊竊私語着,時不時做出一些暧昧的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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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滿騎着車載着岳竹在小道上晃悠,岳竹抓着他精壯的腰,嘴角微微上翹。

“你似乎不喜歡穿裙子。”袁滿說。

岳竹“啊”了一聲,又說:“挺不方便的。”

“你穿裙子好看。”

這話說得就像是他見過似的。

“行,改天去買一條。”岳竹大大方方的。

“對了,我想把頭發剪了,做東西的時候長頭發不太利落。”她又說。

袁滿回頭看着她的一頭長發:“我對這個沒要求,你怎麽樣都行。”說完他拿着手機給兩人拍了一張自拍。

照片裏有她的長發和他的白襯衣。

“留個紀念。”他說。

到底還是喜歡長發吧。岳竹頓了頓,說:“不會剪得太短。”

袁滿揚着嘴角加快了速度,岳竹更用力地抱緊了他的腰。

自行車穿梭在校園的各個角落,耳畔傳來晚自習下課的鈴聲。

熟悉的聲音讓人開始懷舊,他們仿佛回到了那個年紀。

走到一棟女生宿舍樓前,美好的氛圍終于被打破。

三兩個女孩子并排走着,繪聲繪色的讨論着跳樓事件。

兩人這才意識到,原來保姆的女兒正是這所大學的學生。

“還在重症監護室呢,好像還沒脫離危險。對了,她好像是政史學院的,聽說還拿過兩次獎學金,成績很不錯的。”

“太可惜了,她長得也挺漂亮的。我有個老鄉跟她是一個班的,說她早就有點不太正常了。她媽媽在那家做保姆,她以前每個周末都會過去,但這段時間她不肯去看她媽媽,都是她媽媽過來找她,每次給她帶東西她也不要。真不知道她怎麽會在那家跳樓,太奇怪了。”

……

袁滿推着車,岳竹走在他身畔。

兩人各有所思,但卻同時開口:“問問?”

問段天驕。

電話是袁滿打過去的,段天驕正好在醫院。

他沒有直接切進話題,只說要她不要太焦心。

段天驕一直沒怎麽說話,從她的語氣可以感受到她的狀态,她情緒非常不好。

袁滿問她:“吳放呢?”

她嘆了口氣,最後特別無力地回應:“女孩子腦死亡了。”

女孩的母親當場就暈了過去,父親在醫院裏大鬧着。

這個連夜從外地趕過來的父親大喊着要一個真相,醫院裏的病人、醫生和護士無不為此趕到哀恸。

吳家盡力地控制着輿論,但電視臺和媒體都趕到了。吳膺動用了所有的關系都沒能壓住此事,有人說,從有人報案到女孩父親的堅硬态度都是背後有人出謀劃策。

吳家這回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吳放有軍銜在身,并不方便露面。因此,在醫院安撫女孩親人的任務就此落到了段天驕的身上。

挂了電話,岳竹問袁滿:“吳膺的家人呢?就沒有人來處理這件事情,需要天驕出面?”

“吳膺的老婆一直在國外,孩子也還在讀高中。抛開天驕是吳家的家庭成員不說,憑她父親和吳膺之間千絲萬縷的關系,她又是政府新聞部的,這件事交給她對他們來說是最合适的。”

岳竹皺着眉,想到天驕是最不喜歡應付這些事情的了,她就覺得唏噓和無奈。

袁滿揉了揉她的眉心:“擔心也沒有用,天驕已經踏進這趟渾水,身上不沾點兒泥是不可能的了。誰都沒有證據,只有輿論和法律可以對這件事進行監管,現在肯定已經有人在部署了。”

岳竹松了松眉頭,兀自往前走。

“在想什麽?”袁滿問她。

她轉身,眼角和嘴角揚起一絲冷靜的笑意,“在想樹大招風,紙包不住火這些話果然不假。”

證據總會出現。

隔日,當地各大紙媒和網絡平臺都對少女墜樓事件進行了報道。吳家一下子被推上風口浪尖。

女孩的父親原本将在上午十點接受一家媒體采訪,最終在十點差一刻的時候,他以視頻的形式告知該媒體他将不會出席,也宣布不會再接受任何采訪。

十點整,這家媒體用帶有“內有隐情”四個字的标題出了一篇對此事的全面報道,并将這篇報道用強硬的渠道廣泛傳播。不到一個小時,這篇文章引發了社會各界的各種讨論,大家開始深扒吳家這個顯赫的家族。

下午三點,岳竹準時出現在教室,周唯提前十分鐘就已經到達,看見岳竹進門,她像看見了曙光。

“吳膺這次恐怕……”

岳竹無法形容周唯的神情,她不知道她是為有了機會感到高興還是覺得這一切來得太快又産生憂慮。

擔憂和喜悅交織在她的臉上,她就像個變臉演員。

“吳膺要是這麽容易就垮臺,他這麽多年就白混了。”

周唯看着岳竹,她倒是淡定的很。

“岳竹,你是不是有□□?”周唯試探着。

段天驕忙得焦頭爛額,哪有機會跟她“通風報信”。

她邊準備要做蛋糕的材料邊說:“沒有□□,吳家的根基你比我清楚,吳膺的權力也擺在那裏,擺平女孩的一雙父母不是難事,搞定幕後推手更不是難事。女孩是自殺,這一點只要蓋棺定論,吳家頂多是名聲受損,他們的權力和利益根本不會被撼動。”

岳竹的分析周唯自然能領會,但她卻另有籌謀。她拍了拍岳竹的手,一雙眼睛透着精明,和平時判若兩人,她壓低聲音:“要是有人掌握了女孩生前錄制的視頻呢?”

岳竹猛然擡頭,周唯的話必定不是空穴來風。

“誰?”她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她心裏是有興奮的。

周唯娓娓道來:“原本我是不願意這樣做的,吳膺要是出了事,對吳家沒好處,甚至會牽連吳家牽連吳放。可這件事情來的很巧,吳膺的品行作風大家都有所耳聞,被他玩弄的女孩不在少數,其中有太多都是段友志為他牽的線,如果跳樓女孩是被他性侵而導致輕生能被坐實,那麽牽一發而動全身,再找幾個同樣遭遇的女孩去舉報,吳膺和段友志的仕途就徹底毀了,而且……我聽說段友志早就因為情人和段天驕的母親他的原配離婚了,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她最終目的還是在段友志,岳竹想,周唯動了這麽多心思,連女孩生前錄有視頻的事情都掌握了,她必定是要通過這件事情扳倒吳段。

“岳竹,我也恨玩弄女性的畜生,要不是因為吳膺,吳家也不至于名聲敗壞。”

說到底,她還是覺得吳膺連累了吳放。可吳放究竟有沒有借着吳膺的權力往上爬,有沒有享受吳家因為吳膺而帶來的利益,岳竹也無法判斷。

“我比你更痛恨吳膺和段友志。”她點到為止,等待着周唯先亮底牌。

果不其然,周唯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了若指掌。

她握着岳竹的手:“我知道,你就是其中一個受害者,那一年,是段友志親自将你送進了吳膺的魔掌。”

岳竹好像一下子開闊了,她看了眼窗戶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那麽幹淨,明亮。

原來這件事情并沒有那麽難以啓齒,也沒有那麽難堪。

難堪的從來都不是她。

“岳竹,姐心疼你,但我也知道,吳膺因被你用刀片割傷而未能對你施暴,如果當時不是因為你試圖尋死,恐怕你真就被他……”

岳竹的嗓音有輕微地顫抖,“可性侵行為無法用結果衡量輕重,這個過程足以毀滅我的一切。我從不覺得僥幸,因為那一天等待我的只有兩種結果,要麽被他強.奸,要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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