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夫夫默契

千鈞一發之際,本就蔓延出裂痕的天幕嘩啦一聲,破開一個大洞,露進豔豔天光,光束落在起伏的水面,照的池水清澈無比。

兩道人影矯捷從洞上方一躍而下,一左一右,速度快到在空氣間留下兩道拉長的殘影。

“不——”烏鴉慘叫一聲,魔化的羽翼竟被人從後偷襲,一左一右砍下,血滴濺落在半空,殘翅掉進洗鉛靈水被毫無感情地吞沒。除了深水處浮起的一串泡泡,什麽都沒了。

那躍下的兩抹人影悄然無聲地落下。腳尖一點空氣,落在了距離陳雲景不遠的半空之中,禦風而立。

女子起身,劍尖在空氣中飛速畫過一道優美複雜的曲線,抖下刃上液滴,回手慢慢收劍回鞘,把手和鞘口發出‘咔噠’一聲。

男子一拂扇子,血液濺落,他把扇子仔細收攏,插在腰帶上,微俯身慢條斯理朝陳雲景拱手,“見過安康王。”

“是你們。”陳雲景啞然,那可不是白天遇見的那對小情侶嗎?他和郁青當時還讨論了一下這對過客。

郁青屏氣提神,一擊水柱穿透了烏鴉的身體,把它卷進濤濤池水中。它不甘地掙紮,鳥頭往上發出怒吼:“該死的,你等着、你們給我等着,我要把你們剝皮拆骨……啊!”

痛苦的尖鳴只持續了一會兒。衆人看去,碧綠池面上只剩下一灘血水。

逃了?還是……被融化了?

那看似清澈幹淨無害的水流,竟是擁有吞沒一切的可怖能力。

陳雲景問出在場人的心聲:“剛剛被水吞沒的,都去哪了?”

“那還用問,”郁青估計是在場中神色最輕松的一個,他拉了拉領口透氣,滿不在乎:“被‘吃’了啊,連渣都不剩。”

只是兩句話的功夫,那灘血色也被‘淨化’了,化作無暇的碧綠,瑩瑩透着光。陳雲景眉心一跳,感覺到怪異之處:“都說這些妖怪是從瓶子裏放出來的,既然瓶子裏的水能把它們‘吃掉’,為什麽以前不吃,要把它們放出來後才吃。”

郁青聳肩,“這個問題問得好,你該問瓶子的主人。”

瓶子的主人,可既然瓶子是我的本命法器,那瓶子的主人豈不就是我自己?陳雲景腦子一懵,但他若是自己早已知曉問題的答案,那還何必多此一舉問出口。

女子開口打斷兩人對話,她指了指四處泛濫到根本沒辦法落地的場景,“勞駕,哪位,先把池水收了好嗎?黃泉老鬼一死,結界很快就會消去,到時候會傷到凡人。”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郁青朝她翻了個白眼,指使這滔天的池水化作一小束,倒流進水滴狀的洗鉛靈瓶中,瓶上蜿蜒的裂痕如今看來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邪惡美感。

水盡,天幕處大洞寸寸破裂不斷蔓延開來。直到目之所及盡皆化成碎片,原來外面早已天光大盛。

陽光灑向大地,不遠處的天空,立着一尊向陽的佛像,面上一片光明。

那對男女一前一後從半空落地,又站着規規矩矩給陳雲景行了個禮。在前的紅衣女子介紹道,“禀王爺,我乃占星樓中弟子花千錦,這位是我弟弟花千鯉。一月前國師夜觀天象有所得,派我等前來助王爺一臂之力。”

“親弟弟?”陳雲景第一反應竟是這個。

姐弟兩沖他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随後比他姐還高一個頭的花千鯉在旁邊點頭,“親的,一胎同出。”

陳雲景被兩人的視線看的尴尬,低頭咳了一聲,羸弱的面上帶上幾絲紅暈:原來不是情弟弟啊。随後又暗暗埋汰自己:一男一女也不一定就是情人,都怪郁青當時說的那麽自然,直接把他也給帶歪了。

郁青抱臂在旁,隐秘地翹起唇角。

不過占星樓是什麽?總不會派兩個凡人來幫他降魔除妖吧?天道不是說世間已再無修真界了嗎?可是為什麽這姐弟兩還會飛……陳雲景心緒千百,糾成一團。他扶了下額頭,面上虛弱一笑,“什麽一臂之力?你們是來給本王看病的嗎?”

花千錦柳眉緊蹙,直言道,“助王爺斬妖除魔,此等要事,國師親言:非王爺不可。”

神了,國師不都是些帶着一群小騙子的江湖老騙子嗎?難道剛剛的是江湖騙術?可是那兩姐弟又卻是砍了那只詭異的烏鴉。陳雲景掩唇,禮貌的笑,忽然一踉跄。

郁青上前扶住他手臂,陳雲景揮揮手,按了按太陽穴,“本王乏了,有什麽事,晚些再說吧。”

花千錦面露不耐,花千鯉拉了拉她衣袖,朝陳雲景一禮:“如此,王爺休息好了,我們再議。”

陳雲景客氣笑笑,帶着郁青順着石子路趕緊溜。郁青一回頭,還不忘把昨晚熄了的燈籠撿起。

祈福連着三天,三天過後,陳雲景總算松了口氣。晚間時候,夏總管進來說,占星樓那對姐弟要見陳雲景。

也難得他們能耐着性子等三天。

陳雲景吩咐下人讓他們進來。

郁青沖他黑着一張臉,見他看過來還明晃晃冷哼一聲。

“有話直說。”

郁青拐着彎日常諷他,用一種聽起來滿不在意實際上處處透露着‘我很不爽’的語氣:“現在好啦,原來是姐弟不是夫妻呢。以後雙雙跟在王爺身邊,某人晚上就不用來敲下人門了,完完全全可以拐個彎去敲意中人的門。”

好酸。

陳雲景放下茶盞,覺得好笑,“你牙尖嘴利地亂說個什麽?這世上好看的人可多了去了,本王每一個都欣賞,卻難道每一個都要娶了不成?”

站在旁邊的郁青抱臂誇張道,“也不是不可能。您可是王爺,這一個王妃那一個側妃,再多幾個妾啊奴啊什麽的,禦女上百數千過萬,正常。”

陳雲景眨了眨眼,忽然哈哈大笑,“本王就算開後宮,一夜禦女三千,又與你何幹。”

郁青滿目陰翳,死死盯着他不放,眼中複雜無比,卻什麽都沒說。

陳雲景心裏一動,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出現了,“你看着本王作甚……”

話還沒說完,那對姐弟已經踏過門檻進來。陳雲景收回未盡之語回過頭,心中卻滿滿都是那雙寒涼的星眸,他心中煩躁,自顧自又悶了一整杯茶水。

“你們說,是從占星樓來?”

依舊是花千錦上前一步,說,“我乃占星樓中弟子花千錦,這位是我弟弟花千鯉。一月前國師夜觀天象有所得,派我姐弟前來助王爺一臂之力。”

原封未動的話語。陳雲景眉間一跳,“如此。那請問,國師觀天象,都看到了些什麽?”

花千錦皺眉,滿面嚴肅,“國師說,上古的封魔寶器洗鉛靈瓶毀壞。錦國有難,妖怪四起,只有被天道選中的王爺有此能力斬妖除魔。但王爺體弱,因此派我等相助。”說完在腰間摸了摸,拿出一枚令牌,交給旁邊的夏總管。

陳雲景好奇看去。夏總管仔細複核,朝陳雲景點頭,“是占星樓親傳弟子的牌子無誤。”

陳雲景偏頭,微微笑問,“斬妖除魔,斬什麽妖,除什麽魔?國師可有說?”

花千錦比了個五字,“除了五位昔日魔尊座下的魔将,其餘不足為懼。占星樓已經張榜招攬無數能人異士,前往各地查處妖孽。”

“哪五位?”

在旁的花千鯉忽然開口,細數,“黃泉老鬼、慈悲和尚、紅喜小兒、白骨夫人,還有……”他擡頭看了郁青一眼。

郁青抱臂,靠在陳雲景的椅子扶手邊懶散站着,拖着嗓子慢悠悠道,“還有一位,九霄夜游。”說這話時,眼皮子都懶得擡。

“你怎麽又知道了?”陳雲景側頭看他,“你還知道多少。”

“我當然……”郁青理所當然的話說到一半,頓了頓,臉色黑漆漆的,扭頭不客氣嗆道,“是你自己一無所知,但凡知道一些,誰不比你知道的多!”

夏總管連忙喝止:“郁青,不得對王爺無禮!”

這反應還挺快,可惜了,差一點就能掏底了。陳雲景握拳悶笑一聲,逗完人,轉頭對花千鯉道,“就光那黃泉老鬼,它發出的明明是童聲,模樣還是只黑白兩色的烏鴉,怎麽就得了這麽個不沾邊的名字。”

花千鯉沉吟道,“五魔将稱呼也只是形容他們能力。黃泉老鬼是最弱也是最多疑的一個,它常年在陰陽間徘徊,以魂魄為食。被它叫聲拖進鬼域基本就有進無出,且能號召百鬼夜行,重現煉獄之景。那日我們晚來一步,說不定王爺就可以游覽煉獄風光。”

那說明姐弟兩還是十分有用的,陳雲景這時又覺得把姐弟兩留下是絕佳選擇了,他一點都不想下地獄。

花千錦直直看着郁青,忽然開口道,“這位,我怎麽看着有點眼熟。”

“應該是在哪裏見過,”郁青絲毫不懼,順了順鬓發,笑眯眯道,“你還可以看多幾眼,畢竟像我這樣的童養夫可不好找。”

花千錦臉立刻黑了,“你胡說什麽,誰要找童養夫!我在說你名字,你當真叫郁青?”

“我不叫郁青叫什麽?好端端用什麽化名。”郁青看了一眼陳雲景,語氣幾分譏诮幾分玩笑:“倒是昔日王爺還和我說,他叫陳雲景呢。”

衆所周知,錦國皇室複姓赫連,安康王名為赫連祈。

面對衆人視線,陳雲景皮笑肉不笑,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冒牌,還是天道欽點的冒牌,當然不姓赫連。別人要真敢喊一聲赫連祈,在大街上估摸陳雲景也不會回頭。于是他随意道,“化名而已,就算本王說了真名,爾等豈敢直喚?”

郁青看向他,随着他笑,“那下人随主,自然也是如此理由。”

兩人相視而笑,心裏都在罵對方:我的可是真名,陳雲景/郁青卻肯定是假名!

笑完一轉頭,斂了笑,心中都在想:陳雲景/郁青肯定瞞了我不少事,得想個法子把他底子掏一掏。

花千錦見王爺和他的貼身小厮神情舉止這般怪異,向前半步還想開口問到底。熟料袖子在後被人扯了扯,她轉頭向後看去,花千鯉朝她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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