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它會回甘

占星樓?他們這還有兩個親傳弟子呢!為什麽關于懸賞的事情卻只字未提。

陳雲景仔細回憶。當時花千錦姐弟說的好像是,已經召集奇人異事共同捉妖,只是說什麽,五大魔将都要他親自解決。他記得那麽清楚,還是當時惦記着‘只需要解決五個’。

不過他們也從未說過什麽,‘要把活着的妖怪交給占星樓’。

陳雲景看向郁青,“你方才殺的那個……算妖怪嗎?”

郁青朝他搖搖頭,“一個被妖魔迷惑的人類,應該算不得。”

陳雲景這時候才想起一件事,“等等。”

兩人均看向他。

陳雲景數了兩遍,才确認沒數錯人,他驚道,“花千鯉哪去了?!”

郁青一臉茫然:誰知道呢,他那時就顧着陳雲景。

白樂童搖搖頭,他也不知道,他對他們又不算熟,但是當時在客棧裏的确有一個小哥和花千錦一起護着他。越回憶,面色越是嚴肅,震驚到一下子站起來,“是仙子的弟弟!糟了,他還救過我,我竟把恩人忘了!傳送陣只容六人,那個老太太過來了,恩人是不是沒來得及過來?”

他一合掌心,不可置信,“實在不該,我竟把恩人忘了!我們快些回客棧救他吧!”說完性子急道撒腿就往回奔。

陳雲景連忙喊住他,“你的花姑娘不要了?就這麽讓人躺地上?!”

白樂童又一陣風似的沖了回來,滿臉愧疚,“我忘了,不好意思。這位公子,麻煩你……”他視線落在陳雲景羸弱的身姿、蒼白的臉上,話說不下去了,轉身面朝郁青,“這位公子,麻煩你能不能幫幫忙,把花姑娘扶我背上?”

郁青愣了一下,“哦,好。”

眼看白樂童背着人急匆匆地跑遠了。

郁青問他,“現在可沒馬車,我看你走兩步就咳,要不要我背你?”

背來背去像什麽話,陳雲景搖搖手,擡腳往前走,“我還沒那麽脆弱。”郁青卻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攬着他腰,一手落在他膝彎下,看着便是要把人打橫抱起的模樣。陳雲景怎知峰回路轉郁青連忙按住人,改變了主意,“等等!我需要!我要!”

郁青被他輕輕一推,順着力道站直了身,滿眼狡黠,“要什麽?要抱嗎?”

“要背!”

“好吧。”郁青做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無奈樣子,看的陳雲景腦門上青筋都在蹦,心裏的小本本已經給他記下了。

但當他看見郁青就這麽在他面前半蹲下來,身形挺拔,腰背挺直,肩胛骨在單薄的衣物下撐起一雙蝶翼。那點被打趣的煩悶頓時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唔,他背上看起來就很好趴的樣子,腰也很細,因為蹲下來,臀部也很……

“咳咳咳!”陳雲景不太好意思,尤其發現自己想法有點偏,他移開視線,掩飾性地嗆了幾聲,“你這小身板,背得起我嗎?”

“你少看不起人。”郁青側過臉,正要和他好好理論理論。

背上一暖,某人嘴上這般說着,身體倒很誠實地趴了上去。雙臂圈住脖頸,下巴搭在肩上,一雙眸子半垂,又擡起,帶起淺淡的笑意,“哪敢看不起呀。人美心善助人為樂的郁大俠,麻煩你了。”

“哼。”

陳雲景戳着他圓潤的側臉玩,一戳一個淺坑。

郁青走得很慢,也很穩,陽光灑在背上暖洋洋的。

陳雲景眼皮子一直往下耷,逐漸連呼吸都平緩了下來。

手臂從郁青肩部滑下,垂在身側,随着步伐慢慢蕩着。

郁青感覺到背上的動靜少了,走了兩步,喃喃道,“都不知道哪來的精力,受了傷還能撐着胡鬧那麽久。”

“一點也不省心。”

陳雲景是被鏟土聲弄醒的,他皺了下眉,夢裏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繼續睡。卻忽然想起自己還在郁青背上,這一翻身可不得摔下去。

他要摔了!

這想法一出,驚得他從夢中轉醒,手掌往下一撐,才發現身下是平平整整的木板,身上披着一件外套。

陡然被現實與夢境的交換吓出一身冷汗。

不遠處的瓜田裏兩三個人在鏟土,不知已經鏟了多久,除去了瓜藤的土地一覽無餘,這麽一翻,翻出了森森白骨,還有些已經摔壞的西瓜,露出紅的刺目的果肉,往下滴着瓜汁。

陳雲景肚子咕嚕嚕叫着,他有些茫然,轉眼卻看見白樂童在一邊悲憤含淚、嘔吐不止。

花千錦撐着木鏟子在那說,“不就誤吃了幾塊西瓜,老早消化了,現在吐也吐不出來。”

郁青在那雪上加霜,毫無同情心地取笑,“哈哈哈,怎麽樣!反季節的西瓜好吃嗎!又大又甜,咬一口都是血肉灌溉出的溫熱瓜汁,就是有點血腥味而已。”

被這麽一刺激,扣着喉嚨的白樂童似乎要就地暈厥過去了。

這笑聲穿刺過來,就這麽入了腦子。陳雲景搖搖頭,抱着外套坐起身,見郁青看過來,順勢朝他招招手。

郁青便丢了鏟子,利索拍了兩下掌心,慢吞吞走過來,嘆道,“終于醒了啊,這太陽都快下山了。”

“你們在說什麽?”

“說這瓜田呢,本以為是普普通通的瓜妖,後來一翻田壟,才發現只是些被人做了手腳的小玩意,沒多少法力,也沒什麽智慧,憑本能吞食罷了。”郁青蹲下身,掏出幹糧和水,“當時讓你別吃那玩意,但給你做的飯你也沒吃幾口,現在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看,嘴唇都裂了。”

他忽然擡手,陳雲景沒反應過來,溫熱的拇指指腹擦過幹裂的唇瓣,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往後躲了一下。

再看郁青,卻十分自然,收手,低頭給他擰開水袋蓋子。若不細看,誰能發現他惡作劇得逞後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勾起的唇角。

陳雲景自然也沒發現,只是被這親昵驚到,又暗暗說自己太多疑。接過水袋咕嚕嚕喝了口水,幹澀的喉嚨被絲絲潤過,落到食道裏,總算解渴,舌尖還能感覺到些許涼水的甘甜。他才反應過來,“你吃了沒?”

“吃了,這是專門留給你的。”郁青直接把幹糧塞他懷裏,“自己慢慢吃,我去忙。”

“你去哪?”陳雲景放下水壺,一下子拽住郁青後衣襟,把人拽了一個踉跄。

郁青轉過身,把衣角抽回來,“沒去哪。快天黑了,怕它再作妖,得先把這些瓜藤處理掉。”

夕陽被地平面吞沒那一刻,黑夜逐漸來臨。

白樂童畫好陣法,又用樹枝沿着小山高的瓜藤和白骨畫了一圈,圓圈合起那一刻,冰冷的藍色火焰從畫好的圈上洶湧噴出,逐漸爬上小山高的堆積物上,跳躍着、灼燒着,越加旺盛。

那火焰不受風的影響,在黑夜下越顯冰冷,慢慢地卻從藍色化作明亮的火紅,而堆積物也漸漸脫落表皮,往下掉渣。

“終于弄好了啊。”白樂童伸了個懶腰,“累死我了,讓它燒吧,這火出不了圈,燒到明早就可以了。”

陳雲景披着衣服,火光落在他面上,照的臉色也好了些許。‘噼啪’一聲,驚醒了還在思緒中的人。陳雲景左右看了看,“對了,花千鯉呢?我們不是回來找他的嗎?”

花千錦表情略有變化,似乎是擔憂,又不完全是擔憂,只沉聲道,“主子回客棧看看便知道了。”

說起那客棧,牆上穿了個大洞,瓦上也漏了個大洞,地上全是碎了一地的家具,和下了一晚的暴雨躺在一起。也就二樓的客房好些沒有被波及到,勉強還能用做休息。

靠近門邊的牆壁上,匆匆忙忙用黑炭劃拉下一串龍飛鳳舞的字:

有事離開,幾日便回,你們先走。——花千鯉

自然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郁青撿起幾盞燭臺放在幾處進出口,磨着打火石點燃。花千錦沉吟道,“千鯉性子沉穩,不必多慮,主子還是多休息,調養身體為主。”

陳雲景見她面色比他好不了多少,正要說一句‘你也是’。一聲腹鳴搶了他的話。

衆人看去,白樂童抱着肚子,紅着臉十分尴尬,“那個,是不是該吃晚飯了?”

陳雲景拿出幹糧,“我這還有些,你要嗎?”

“你自己留着,下一個鎮子還不知道多遠。”郁青按下他的手,“這客棧等我們走了怕是也廢了,不吃白不吃,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麽。”

“除了蛋炒飯,你還會煮其他嗎?”陳雲景投去好奇的眼神。

“還需要會嗎?全砸下去一鍋炖,吃不死人完事。”郁青很無所謂,畢竟他又不需要吃飯。

這……陳雲景想起那帶着蛋殼的蛋炒飯,決定自食其力,“那要不,我去煮飯吧?”但他衣着整潔,看着便是嬌生慣養的,說這話真沒一點說服力。

花千錦不贊同,撸了兩下袖子,幹練道,“主子體虛,這種體力活還是我來幹吧。”

“你會煮飯?”陳雲景有些意外。

花千錦一臉疑惑,“不會啊,但是煮熟而已,其實生肉味道很不錯,你們不試試嗎?”

什麽叫生肉味道不錯?郁青黑着臉,“我不放心,還是我來吧。起碼我會做炒飯。”

對兩個家夥都完全沒有信心,陳雲景争取道,“其實我會一點,讓我來。”

“不行。”

“那個……”旁邊的白樂童小心翼翼插入話,“我會,要不我來?”

“行!你來!”衆人立刻統一了口徑。

等衆人散去,陳雲景卻叫住了郁青,從懷裏拿出一顆果實遞過去。

小小的一顆橙色果子,還不及掌心肉大,外皮很漂亮,又薄又光亮,綠色小柄上綴着一片小葉子。郁青十分驚喜,拿在手裏抛上抛下玩了一會兒,喜歡的很,“你哪來的?”

“下午随手摘的,一樹就結兩三顆,專門留了你一個。”陳雲景見他一直在玩,不由提醒,“不試試嗎?我嘗過一個,味道很不錯的。”

郁青本來沒想過要吃,只覺得這麽一顆小果子,它觀賞性比實用性還大些,又是陳雲景給他的,收着最好。

此時被催促,一下子犯了難。唔……禮物吃了就沒了,不舍得。

“吃吧,很好吃的。”陳雲景看穿他心思,慫恿道,“明天就沒那麽新鮮了。”

郁青被他說動了,捏着葉柄一口咬了大半,他表情顯而易見傻了一下,等反射性一咀嚼,入口酸澀,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怎麽樣?是不是很酸?”陳雲景見他扭頭要吐,按着他肩背一轉讓人背對自己,伸手過去直接捂住他嘴巴,“別吐別吐,可好吃了!”

郁青拼命扒拉着他的手,一副要被酸吐的模樣。

“這可是我給你的禮物。”陳雲景就不放手,“我沒騙你,真的好吃,它等會會回甘的。”

郁青忍了又忍,洩憤似的一口咬在他手上。

“嘶!”陳雲景立馬松了手,擡手定睛一看,不算深的印子,大概很快就能消。

再看郁青,他抹了一把嘴,直往外吐舌頭,“這叫好吃?酸的我牙都要掉了!”

陳雲景甩了甩手,見他呸呸呸的模樣實在好笑,“我覺得它回甘的時候特別美味。”

“比不上它酸的時候讓我印象深刻。我還以為你耍我玩呢。”郁青撇嘴,“算了,不吃了,我不愛吃酸,給你吃。”他直接把剩下半個果子塞過來。

陳雲景冷不防被塞了滿口,酸的牙都軟了。尚且未反應過來,又被摟過身子,撞在郁青懷中。郁青踮起腳,在他下巴上吧唧親了一口。

濕濕軟軟,黏黏糊糊。

郁青咂咂嘴,笑了,才心滿意足地松開陳雲景,“現在回甘了。”

陳雲景怔怔叼着半顆果子,還回不過神,看着郁青出去檢查馬車,拿下果子,咬下一口,強烈的酸後,慢慢地卻漸漸生了少許甜味,從舌尖一直往喉嚨蔓延。

他盯着果子上兩個交雜的咬痕半晌,方才耳尖一熱,摸了摸留有餘溫的下巴,若無其事地轉身,叼着果子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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