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3鐵頭
高樂言在H市逗留了差不多半個月，可他的運氣并不好，AA論壇那個賬號似乎只是昙花一現，這十幾天內再沒有上線。眼瞅着到了之前定好的回國日期，他也不能在這耽誤下去，只好先回了紅城。
高樂言回到紅城的第一天，就被何胤則召見，他心情不見得多好，不曾想一進辦公樓又被人頂頭撞了個滿懷，力度還不小！
高樂言只覺下巴被鈍器錘基的同時肚子又被尖銳物狠狠地戳了一下。
那炖器是一顆毛茸茸的藍色腦袋，尖銳物便是她手中那本厚厚的硬殼本子。
高樂言脾氣實在不能算好，滿腔的怒火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當他看到藍毛掩映下那張臉，還有地上散落的作品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這張臉見過，但是小姑娘顯然沒有認出他，他也只好煩躁地說了句算了。
本以為H市的那次萍水相逢只是一個偶然，沒想到還能再紅城遇到，高樂言說不清自己什麽心情，如果不是因為胃疼的話，他應該是能笑得出來。
只不過此刻他別說笑了，想哭的滋味都有。
硬殼的本子正好戳中高樂言的胃，早飯沒吃又有老胃病的他被撞得在樓頂天臺上緩了半個多小時，下巴更是酸疼得厲害，這小孩是練了鐵頭功麽。
高樂言緩過神，往自己嘴裏塞了一顆奶糖，才下樓向何胤則的辦公室走去。
進了院子辦公室，正好遇到羅依然在彙報工作，大概是新人考核之類。
“……這個藍圖，為什麽沒有錄用？”院子何胤則表情有些古怪。
“院長，不是不夠優秀，而是……您之前不是說過，太優秀了咱也不要，咱這廟小，裝不下嘛……”羅依然笑着解釋。
一院之長沉默着沒有說話，擡眼看了一眼高樂言。
類似的話，何胤則确實說過，紅城不是一線城市，風大土大氣候幹燥，說是苦寒之地也不為過，之前院裏也來過幾個不錯的名校畢業生，基本上呆了不到半年就走了。
所以，何胤則後來就琢磨出一條不成文的規則，就是條件太好的不收，不是不想要，是被放鴿子放怕了。
自己說過的話，也不好就這麽推翻，何胤則敲了敲桌子，看向了高樂言，“你也看看。”
高樂言坐在一邊的沙發，瞥了一眼羅依然手中的簡歷，漫不經心地打趣，“……什麽人啊，還能比咱們羅主任優秀？”
羅依然心裏樂開了花，但是還是要保持矜持，“院長，您看看他，整天沒正形……”
這語氣……讓高樂言立馬老老實實地收了笑容，不敢再開玩笑，自從他在設計院露臉之後，院裏上下已經傳了不少他跟這位羅主任的緋聞，現在她又在何胤則面前表現出這個小女人的姿态，着實讓高樂言有些發愁，恐怕這緋聞男友的帽子一時半會是摘不掉了。
“好了，”何胤則咳嗽了一聲，看着高樂言，眼神有些深意，“樂言，你好好看看這個簡歷，說說看法。”
何胤則暗示意味這麽明顯，高樂言當然看得出來，老頭這麽說，那指定是想留人，近十年的相處，高樂言太了解眼前這個黑臉老頭，即便是跟身邊的親近人，他也不會直截了當，高樂言心中了然，接過簡歷，看着看着就咧嘴笑了。
還真是路窄。
這不是剛才那個鐵頭小孩麽？藍圖？藍姓并不多，再加上這個年齡也剛好對的上，何胤則又是這個态度，高樂言心中一動，眼前浮現剛才那小孩的神情，怪不得一直覺得那孩子熟悉，原來……是熟人吶。
高樂言下意識地摸摸下巴，嘴角勾了勾。
“我看這孩子……是個人才。”高樂言頓了一下，“不如試試吧？方案部不是正好也缺人嗎？”
“那就試試？”何胤則馬上接着說，“羅主任沒什麽意見吧？”
人家院長和院長幹兒子都同意了，羅依然自然不敢再有意見，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那就試試吧。”
有了何胤則親自拍板，這事就順當了，老頭親自給人事部打電話，前後也就是不到一個小時的事。
藍圖走出玖三建築設計院的辦公大樓，迎着七月的熱風，心裏多少有點沮喪。
這個結果是她之前沒有預料到的，她想着最壞的結果不過是進了設計院會受到一些磨練和刁難，誰能想到竟然連門都沒進去。
藍圖的父母與何胤則是多年的同學同事，藍圖在去H大之前是寄居在何家，這次回來她沒有事先聯系，本來想着所有事情都搞定之後再說，誰知開局不利……藍圖還不知道怎麽跟何胤則說，當初老頭那麽勸說，她信誓旦旦地要靠自己，現在這樣的局面，藍圖有些無措，這完全超出了她的計劃。
藍圖只好先回到了事先定好的酒店，就在玖三設計院斜對面。進了房間，才感覺到手腕和腦門傳來的痛感，手腕全紅了，額頭鼓了包。
藍圖忍不住腹诽，剛才那個人鐵打的吧？
藍圖小心地洗了把臉，躺在床上發呆，電話毫無預兆地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看區號是紅城本地的。
“您好，請問是藍圖嗎？”甜膩膩的聲音傳來，藍圖本能地以為是某些廣告推銷電話正準備挂了，正想挂掉，那邊卻說，“方便的話，麻煩您來一下玖三建築設計院十樓辦公室辦理入職手續……”
藍圖一下子從床上彈跳起來，活見鬼了，一個小時前剛剛被Pass掉，現在又接到入職電話，藍圖懵了幾秒之後，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沖出了房間。
對于這個結果，藍圖覺得大概率是因為他們看到自己這麽優秀反悔了。
藍圖不知道的是，她能峰回路轉，不是什麽人後悔了，而是剛才她的“鐵頭撞人”起了作用。
藍圖一進來就被丢進了最前沿的部門“建築方案部”，方案部的負責人正是那天面試的主考官——羅依然。
再次見到這個拒絕了自己的長發女人，藍圖笑着打招呼，“羅主任好。”
既然注定要做同事的，那就沒必要計較細節，藍圖眨眨眼，直接忽略了羅依然不太自然的表情，真誠殷勤：“主任，您真好看！”
哪有女人不喜歡被誇的。
果然，聽了藍圖這句話，羅依然臉上的笑容蕩漾開來，潔白的牙齒每一顆都在閃耀，聲音也柔和好聽：“你也很美！”
藍圖瞪大眼睛，一本正經地說：“我？我這就只能叫能看，怎麽能跟主任您比啊？”
這幾年跟着導師做工程，別的不說，誇人這個技能，藍圖可是專門點滿了，幾句話就把羅依然說得心花怒放。
機靈乖巧的小孩閃着純潔的大眼睛，又說着那麽好聽的話，羅依然縱然心中再別扭，也面上表現不出什麽來，心裏暗暗打鼓，這個藍圖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羅依然莫名感到說不出的威脅感。
藍圖進辦公室的第一天就被科普了，這位看起來花瓶一般的羅主任，聽說來頭不小。
坐在她身邊的一個戴着眼鏡的小瘦子跟她嘀咕：“咱們羅主任的舅舅可是首府建設廳的一把手，關系網大着呢。”
藍圖一臉驚訝倒不是裝的，只不過她驚訝的是，“那麽大來頭，為什麽還來設計院畫圖？”
“這你就不懂了吧？”帶着眼鏡的小瘦子吸了吸鼻子，“不為名利，當然是為了……人。”
“人？”藍圖嗅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誰啊？”
小瘦子突然坐正了身姿，沉默不語了，藍圖正納悶呢，一股甜膩的香水味傳來，一回頭，對上了羅依然畫得精致的眼線，耀眼的玫瑰金眼影，加上那殷紅的唇，在潔白的臉龐的映襯下，像極了一副厚塗油畫。
藍圖深吸了一口氣，坐直了身體，心裏感嘆，美則美矣，只是……像一幅畫，不像個真人。
“藍圖，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這幅油畫飄到了藍圖身邊，嘴角帶着笑，說出來的話也是溫柔有加。
藍圖乖巧地跟在羅依然身後，來到了隔壁的主任辦公室。
玖三建築設計院規模不算大，但是辦公條件不錯，羅欣然的主任辦公室收拾得井井有條，一進門的玻璃書櫃中赫然擺着兩張證書。
藍圖認得，一個是英國RIBA的會員資格，一個是國內一級注冊建築師的執業資格。
藍圖心想，這個羅依然竟然不僅僅是一個花瓶，也難怪她看不上自己，跟她比起來，自己還真是菜。
“主任，您有什麽吩咐？”藍圖一張娃娃臉笑得真誠。
羅依然示意藍圖坐下，“我這兒有個醫院的項目，大概布局已經有了，你看看再做一版方案，越快越好，沒問題吧？”
藍圖看了一眼總平面圖，方方正正，應該沒什麽難度，便說：“沒問題，主任。”
“本來這個項目方案，是我和設計一部的宋道做的，不過昨天甲方突然要求做三套方案，所以這第三套由你來做……”羅依然笑得美豔動人，聲音越發溫柔，“去吧，有什麽事及時跟我說。”
第三套方案——說得好聽，其實就是一個連陪襯方案都算不上的湊數的。
不過，人的顏值是真的是具有迷惑性，即便是她說的是你一千個不願意的事情，面對這樣一個美人，藍圖就莫名地沒了脾氣，點頭承諾：“我會努力的，主任。”
建築設計院的生活，看起來熱火朝天，其實枯燥無邊，說到底不過是四個字：畫圖改圖。
醫院設計雖然比較複雜，但是藍圖之前在學校跟着老師做過幾個類似的，三甲醫院的設計她還是比較熟悉的，只用了一天時間，一稿方案已經完成。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卻讓藍圖有些懷疑人生了。
但是這個羅依然大概是處女座的，藍圖改了十幾次，她還是不滿意，“這個住院部的出入口不能放在東邊。”
不早說。
看到藍圖不說話，羅依然又說，“東邊居住區比較密集，要考慮對居民區的幹擾……”
藍圖目瞪口呆，拳頭下意識地攥緊了，眼前美人的面目似乎也變得猙獰了，朝令夕改說的就是她吧，明明兩個小時前還說，住院部要盡量靠近居住區，方便居民就醫。
“做設計要有自己的想法啊……小藍，你這個思路有些老套了。回去再改改吧。”羅依然一臉雲淡風輕地把方案圖遞給了藍圖，完了還不忘記催促，“你可要加快一點進度，後天要上會。”
藍圖暗暗吸口氣，正想着該怎麽應對，就聽到羅依然突然換了一個膩死人的語調，“院長，您怎麽有空來了？”
藍圖回頭，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臉男人走進了羅依然的辦公室。
藍圖低了頭，沒有吭氣，正準備悄悄退下，男人卻說：“別走，我看看你做的東西。”
藍圖看到羅依依的臉色一瞬間變了又變，嘴邊的笑容也有些僵，但短短幾秒已經恢複正常，親熱地拉着藍圖的手，說道：“院長，還是您有遠見，小藍這孩子是個有靈性的。”
藍圖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剛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高樂言：鐵頭？
何胤則：藍毛？？
藍圖：啊……啊……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