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名字

高樂言雖然殘了一只胳膊，但是一只手的動作比藍圖靈便多了，甚至連拿筷子，燙杯子這樣的事情都沒有讓藍圖動手。

那大包大攬的樣子，讓藍圖眼前彌漫起一層水霧，曾經……藍景元也是這樣，把人照顧得無微不至。

“看傻了？”高樂言用杯子敲了一下桌面，“我好看嗎？”

藍圖：“不……不。”

高樂言瞪眼咽了口唾沫，雖然他并不在乎所謂的顏值，但是之前對自己的臉面也算有着幾分自信，今天這樣被這個小孩這樣說，高樂言還是覺得有些難看，“……”

“不是，”藍圖看到對方臉色垮了下來，趕緊解釋，“我不是說你不好看，我是說我沒看……哎呀不是，你挺好看的。”

高樂言被藍圖結結巴巴的樣子逗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大白牙，“你也好看。”

噗通。

藍圖感覺自己心裏的那片死海被投入了一個小石塊，還是那種打着水漂撲騰好幾下的那種……藍圖低了頭，看着杯子裏的水，輕聲說道：“我知道我不好看。”

這個話題有些繞口，高樂言清了清嗓子轉移了話題，“那個博物館的前期資料都看了？有什麽想法？”

“……目前還沒有想法。”藍圖實話實說，吸了吸鼻子，“我餓了。”

高樂言：“……”就知道吃。

這頓飯藍圖總算吃飽了，好在高樂言話語不多，兩人都吃的無比認真，出門的時候，藍圖搶在前面要付錢，誰知道收銀臺小姑娘笑眯眯地說道：“已經付過了。”

藍圖完全想不起來，高樂言是什麽時候出來付錢的，她剛才吃得實在太專注了。

兩人走出媽媽菜館，外面天色也暗了下來，藍圖看看高樂言，說：“我加你微信吧，多少錢我轉給你。”

加微信？

高樂言不置可否，拿出了手機，加一個也不是不可以。

藍圖拿小妖的賬號加了高樂言，心裏卻升騰起另一個問題，“……你家貓，為什麽叫老妖？”

“……你又為什麽叫小妖？”

藍圖：“……随便起的。”

有那麽一瞬間，藍圖想說，我有時候覺得自己不像人。

高樂言說：“一樣，我這也是随便起的。”

得，跟沒說一樣。

回到自己家中，藍圖琢磨着高樂言的話，又翻出前幾天那小徒弟發的那張貓圖，總覺得心頭似乎有什麽東西不受控制，藍圖嘆口氣關了手機，她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藍圖為什麽給自己起這麽樣昵稱，并不是一時起意，這麽多年，她無時無刻不感覺自己就像努力活得像人的妖怪，各種規則和方法她學得很好，唯獨情感系統是缺失的，用盛蘇蘇的話說，老妖這個名字真真太适合，因為人類的情愛藍圖是不懂的。

你看，當初跟徐鬥分手，該哭的沒怎麽哭，不該哭的卻淚流成河。

一個時刻像機器一般精确地生活的人不是妖怪又是什麽？

·

高樂言剛進門，霍達的電話就進來了，那邊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鑼鼓喧天異常吵雜，“老高，吃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高樂言沒反應過來，“你這是在哪兒？”

“小圖圖呀。”霍達答非所問，幾乎是在喊，“多好的孩子……”

……

孩子是不錯，只是……高樂言煩躁地扯開外套，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情緒，從十三歲進城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他就有點看不清真實的自己了。

高樂言從小就知道自己與別的小孩子不一樣，因為他沒有爸爸，一開始他還是會問，可是母親每次都只是默默流淚，後來懂事以後他再也沒有問過關于父親的任何問題。

直到十三歲那年，一個陌生男人闖入他們的生活，說他是父親。

那男人解釋說，當年的他的生活出了意外，而高樂言就是那個意外……這樣的解釋誰又會信呢，力坤集團的私生子的帽子是扣下了，如果不是那個可憐的女人也希望自己回來，高樂言恐怕永遠不會認什麽父親。

高樂言這個名字他也不喜歡，樂言，只是某人的一廂情願罷了，如果可以，他才不願意說話。

高樂言小心地拆了支具，走進衛生間，經過這幾天的鍛煉，一只手也能靈活地洗漱了。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高樂言有些茫然，二十年的時間，他給自己建造了一個冰冷堅硬的外殼，他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

這樣說來，其實自己才像妖怪。

·

兩個都覺得自己不是人的人類，作息時間卻是出奇的一致，藍圖起床到樓下鍛煉的時候，又遇到了獨臂大俠高樂言，只是這一次他是一個人，身邊少了那只胖胖的老貓。

“……院長早。”藍圖客氣地打招呼。

她得時刻提醒自己保持距離感，盛遠翔那邊還沒有給回信，這個高樂言到底與十年前的事故有何牽連還未可知。

“早。”高樂言點點頭，“噢對了，一會上班你到我辦公室，嗯，叫上羅主任一起，要商量一下博物館投标的事情。”

“好的。”

藍圖的晨練項目比較簡單，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她會沿着土木樓繞兩圈，現在就是沿着壹號院小區內的環路跑兩圈。

高樂言長腿大步，藍圖一路小跑才勉強跟得上，兩圈下來，藍圖氣喘籲籲，高樂言搖搖頭，“你這個身體素質，有待加強。”

藍圖握了握拳頭，“……”

藍圖跟羅依然說開會的事，羅熙也在她辦公室，聽到開會，說，“什麽會？我能參加嗎？”

藍圖：“……院長沒說讓你去。”

藍圖跟着羅依然來到高樂言辦公室的時候，霍達已經到了，藍圖看見，他和高樂言兩個人正挨坐在一起，笑着交談。

藍圖看看羅依然，原本想着看戲，但羅依然的表情卻是很自然，似乎司空見慣。

高樂言招呼大家就坐，“稍微等一會，老頭也來。”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咳嗽聲，何胤則拳頭捂嘴走了進來。

藍圖好幾天沒見過何胤則，白慧真交代給她的任務還沒來得及落實，看到何胤則這樣，這老頭估計不但酒沒少喝，煙應該也沒少抽。

“都坐吧，我就是旁聽，這項目呢，是今年自治區重點立項的，大家都說說看法。”何胤則說着看了看霍達，“霍總，你先說說？”

“哎呀，何叔，我這塊沒啥好說的，專業上的事情我也不懂，還是讓咱們專業人員說罷。”霍達說完沖着藍圖擠眉弄眼。

“那，藍圖，你先說。”何胤則發了話。

羅依然嘴巴張了張，目光看向高樂言，又回落到藍圖身上，心裏納悶：這丫頭給老頭子下了迷魂藥了？

藍圖也納悶，明明自己已經努力地降低存在感了，怎麽還是被第一個點了出來，她也只好咬牙上陣。

“項目定位是國家一級博物館，主題是契丹遼文化，占地面積大約60公頃，我個人覺得這個項目的難度在于……這塊地太大了，場地導入困難，建築單體不管采用什麽形式都不會很突出，所以我覺得，既然這樣倒不如幹脆把建築依仗山勢做成半地下的形式……”藍圖說着拿出了手中的平板，“我畫了一個大概的草圖，建築屋頂結合南山處理成可以上人的場地，同時也可以當做室外展廳使用。”

藍圖說完，會議室一陣安靜。

玖三設計院之前一直都是穩字當頭，這樣大膽的設計思路，基本是聞所未聞。

高樂言動了動身子，往後靠了靠，指着藍圖的平板，“拿來看看。”

藍圖把平板遞了過去，高樂言，何胤則，霍達三個人腦袋圍城一個圈，研究了半天。

“我不建議這麽做。”羅依然緩緩開口，“南山地勢複雜，地質情況一般，又緊鄰地震斷裂帶，這樣大體量的地下建築，施工難度會很大……”

何胤則點頭，“确實，這是個問題。”

“場地大有場地大的好處，我們可以很好地把景觀設計和建築設計結合起來。”羅依然頓了一下，“院長，羅熙在英國學得就是景觀設計，不如讓她也參與一下？”

高樂言沒吭聲，何胤則倒是點點頭，“行嘛，年輕人正好一起交流交流……藍圖，你沒問題吧？”

藍圖：“……沒有。”

散會之後，霍□□在高樂言辦公室沒走，他體內的八卦之魂無處安放。

“老高你看看她微信名字……小妖，哈哈，”霍達似乎想起了什麽，“诶？你家貓叫什麽來着？”

在此之前高樂言還真沒注意到藍圖微信的名字，霍達這麽一提醒，才突然想起了，這個名字何止是與自己家貓熟悉啊……高樂言看着老妖的對話框，笑自己，當局者迷，說的就是自己吧。

高樂言想了半天，問了一個問題。

【大頭】：師父，你名字為什麽叫“老妖”？

與此同時，藍圖終究還是沒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問了句：你的貓叫什麽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高樂言：別問，問就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