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對不起,阿奴

聽到這個問題秀秀整個人都不好了。

拜托, 你一個藤妖精就做你身為反派該做的壞事好嗎,你非要上演一出八點檔肥皂劇做什麽?

這不一般都是男主女主女配三個人的劇本嗎?要不要這麽爛俗啊喂!

“快選,不選就掐死你!”受不了她浪費時間, 藤妖猛得收緊枝蔓。

窒息的感覺瞬間席卷她全部的感官。

秀秀連忙掙紮着發聲:“我……我選……我選……”

聽到她的聲音, 藤妖滿意地松開絞在她脖頸上的藤蔓:“選吧。”

“我選……”秀秀心虛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江清風不知為什麽有些緊張, 他想聽到答案,又有些不敢, 兩種矛盾的情緒交錯之下, 他幹脆扭頭看向一邊的謝奚奴道:“你選他吧。”

謝奚奴原本是打算強行沖破禁锢,聞言, 搭在劍柄上的手不由一頓,他擡眸,隔着幾道藤條, 望住了秀秀的眼睛。

這眼神大概是……“不選我你就死定了”吧?

秀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其實秀秀一點都不糾結,她覺得以這兩個人的實力, 不說把藤妖殺了吧,逃出去總歸沒什麽大問題。但是這種枉作小人的事, 為什麽要她做啊!

秀秀嘆氣, 随手一指:“選我弟。”

她話音剛落,剛剛仿若很大方的江清風立馬炸了:“你把玉佩還給我!”

玉佩早被謝奚奴扔了, 怎麽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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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藤條要松開,秀秀連忙道:“那不然我選……”

這次她話音還未落, 耳邊忽然炸過一道劇烈的爆破聲。

藤蔓沾着簇起的火苗在半空化為灰燼。

身上的禁锢驀地消失。

秀秀愣了一下, 下一秒, 她身上一松,猛得往下墜去。

一聲尖叫含在口中呼之欲出,她就被人一把抓住後領, 硬生生地拉到了地面上。

整個過程從發生到結束不超過三秒。

“咳咳咳咳咳……”

揪着後領拉扯她啊!哪怕這具身體再瘦再輕也承載着幾十斤的肉啊!

差點被勒死,秀秀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停地泛生理淚水。

“怎麽樣?”江清風落地後,連忙幫她順着氣,擡頭道,“謝小公子對令姐是一點都不留情啊。”

謝奚奴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不說話,他忍住身體裏靈力反噬後火燒般的灼痛感,轉身背對他們走了幾步:“快地陷了,別浪費時間。”

四周的泥沙已經坍塌不少,只有他們在的這塊地方還能落腳,但也撐不了多久。

秀秀連忙爬起身,跑到他身邊。

她的喉嚨咳得又沙又癢,還得忍着難受扭頭對江清風道:“江少爺,快走了。”

這一出整的浪費了大把的時間,江聞道開了鬼道惹了禍就跑路了,這會兒估計都已經跑出了悲山,連自己兒子都不管。

秀秀怕落單,亦步亦趨地跟在謝奚奴身邊。

謝奚奴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知是不是走得太久了,他的額上開始滲出細碎的汗珠,連步伐都跟着遲鈍了不少。

“阿奴,你哪裏不舒服?”

謝奚奴搖了搖頭,沒回答,沉默地往前走着。

秀秀看向跟在一邊的江清風:“江少爺,你有劍嗎?”

江清風解下腰間的配劍遞了過去,不解道:“你要這個做什麽?”

秀秀把劍推了回去:“我不要劍,我就是想問問,你們修仙的應該都會禦劍飛行吧?我們不能飛出去嗎?”

江清風道:“我會,但是在悲山不能用。”

“為什麽?”

“悲山底下是鬼道地界,道術在這裏原本就是受限的,更何況悲山上空有結界,不從正路出去是不可能離開的。”江清風解釋道。

希望破滅。

秀秀嘆了口氣,繼續跟着走。

好在謝奚奴帶的路一路暢通無阻,他們很少再遇到主動挑釁人的妖物,連地陷的速度都不是朝着這條路窮追猛打。

三人很快便看到出山的寬路。

快走出悲山時,謝奚奴腳步微頓。

秀秀跟着他停下,疑惑地看去:“怎麽了?”

“怎麽了?自然是他被鬼物附身了。”低沉的聲音伴着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是江聞道。

秀秀心中一凜。

江聞道踩過折落的枯枝朝他們走來,他身邊跟了幾個抱劍的劍修,每個人臉上都挂着森森的寒意。

“父親!”江清風低呼。

江聞道呵斥道:“還不快過來。”

江清風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他剛站定,身邊忽然掠過幾道勁風,竟是那幾個劍修拔劍朝謝奚奴秀秀走過去。

“你們要做什麽!”江清風大驚。

江聞道喝道:“謝奚奴被鬼物附身,江家作為仙門大家,今日當然是要替□□道!”

江清風似是沒有聽清,怔怔地看着江聞道略微扭曲的表情:“父親,我一路都與他們在一起,他們沒有……”

“他們先前掉入鬼道你沒有看見嗎?”

江清風張了張嘴,一旁的劍修搶答道:“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從來沒有人堕入鬼道後還可以安然無恙,尤其他還是個沒習過道法的普通人!”江聞道狠狠地看着謝奚奴,“如果放他出山,人間必出禍亂!”

秀秀實在聽不下去了:“鬼道誰打開的自己心裏沒點數啊?現在還惡人先告狀?”

江聞道嗤笑道:“老夫打開鬼道是為了封印屍王,卻不想被賊人利用。”

秀秀從未見過如此無恥之徒,被氣得夠嗆,一時居然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幾個劍修已經提着劍走到他們身邊,眼看就要揮劍動手。

謝奚奴冷冷地看着江聞道。

這個人如前世那樣,既自卑又自負,他從不顧別人死活,只要能爬上仙盟宗主之位,多卑劣的事都會做。

江聞道也恨恨地回視着他。怨不得他,沒想到那場戰役中這個孩子居然沒死,他早該死的。

劍修的寒劍已出鞘,金屬碰撞的聲音聽得人牙酸。

秀秀下意識地擋在謝奚奴身前,小聲問道:“阿奴,我們能走得了嗎?”

江聞道的修為此時已到大乘階段,再加上這幾個劍修輔助。

現在他的靈力還沒有覺醒,剛剛又強行沖破封印,靈力仍在不停反噬,想要安然無恙地離開,還真的不大容易。

幾柄劍已經齊刷刷地指向他們。

秀秀吓得渾身發冷,又不敢露怯,站得直挺挺的像一尊佛一樣擋在謝奚奴身前。

已至凜冬,悲山開始落起了大雪。

雪花飄在秀秀的發絲上肩膀上,她似乎在發抖,瘦弱的身體卻仍固執地一動不動。

鬼使神差的,謝奚奴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問一個與現下處境毫無關聯的話。

他問:“你剛剛想選誰?”

秀秀沒聽清:“什麽?”

她轉過頭看到謝奚奴在風雪下微微泛紅的臉。

她從他如墨的瞳孔中,看到了錯愕的自己。

謝奚奴沒有再重複。

劍修已經逼近。劍光奪目。

秀秀忽然感覺眼前一亂,竟是被謝奚奴攬到了身後,他劍柄一轉,在空中挽出一個劍花,下一瞬,似有萬劍齊發,強大劍意在瞬間激起四周氣流。

江聞道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意驚得愣了片刻,回過神看去,眼前哪裏還有人,趁着剛剛氣流晃眼,那二人已經跑沒影了。

江聞道立刻反應過來:“是幻術!”

這小子居然還會幻術?但這沒什麽可怕的,連耍個劍都用幻術,就代表這是一只紙老虎。

他馬上施令:“給我守住悲山,見到有人出來,無論是誰,不論死活!”

“宗主,少爺也不見了……”有人提醒道。

江聞道額上青筋一跳:“先守住悲山。”

秀秀這輩子就沒跑過這麽多路。

又被屍王追得漫山跑,又怕地陷一路跑到山外,結果現在又折了回來。

“所以你為什麽也跟了進來?”秀秀喘了半天,終于緩過了點勁,擡着眼皮看着一路跟他們進山的江清風。

江清風道:“我在這裏,到時候有點什麽你們可以把我當作人質。”

“威脅誰,你爹嗎?”秀秀問道。

江清風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秀秀拍了拍他的肩。

江清風疑惑地擡頭,看到秀秀滿臉的心疼。

江老弟啊,你只會影響你爹出劍的速度,他擺明要放棄你了好嗎。

他們所在的這塊地界已經塌陷過一次,只剩下

偏處一隅還能落腳,其他地方早已坑坑窪窪,誰都不知道一腳踩下去會不會中招。

秀秀走到謝奚奴身邊,有點擔憂地看着他。

他從剛剛開始便一直沉默不語,臉色也有些差。

體內的靈力還在亂竄,謝奚奴坐在樹下,閉目調息,忽然感覺額上一涼,他顫了顫眼睫,睜開眼,看到秀秀正好收回了撫在他額頭的手。

“你好像發燒了。”

謝奚奴收回視線,搖了搖頭:“不礙事。”

怎麽可能不礙事。

平時也就罷了,現在他們被逼在随時會地陷的地方,江聞道那老賊絕對封了整座山,也就是短期之內他們根本出不去。

謝奚奴又閉上了眼,他的臉時而蒼白,時而嫣紅,像是在經歷着冰火兩重天。

江清風起身道:“我去幫他找點水。”

秀秀忙阻止道:“到處都是地陷和妖物,你再出什麽事,我一個人還能背着兩個人走不成。”

江清風聞言又坐下。

秀秀心裏擔心,但又怕拖後提就更壞事了,只能呆在原地等謝奚奴先休息一會兒。

只是他們怕有危險不打算亂跑,不代表危險不會找上他們。

三人在原地沒待多久,四周氣流忽然凝固,緊接着是排山倒海之勢的風沙,猶如蝗蟲過境,遮得天黑壓壓一片,仿佛随時會塌陷。

謝奚奴睜開眼,馬上提起劍拉着秀秀退到了後方,江清風也随即反應過來,緊追其後。

他們剛剛撤身離開,只聽幾聲重響,剛剛呆過的土地瞬間塌陷。

“不能久留了,鬼道一旦開啓,整座悲山都會被地陷覆蓋,直到鬼道底部升起,形成新的地界。”江清風焦急道。

這場景太像末日片了,秀秀哪裏見過這陣仗。

“那怎麽辦?”秀秀問道。

江清風咬牙道:“出悲山,拿我做人質!”

這太假了,江聞道絕對不會信。

但是下下策也比沒策略好。

秀秀去看謝奚奴:“阿奴,要不就……”

她話剛開了個頭,又是一聲巨響,他們現下站着的這片地忽然皲裂成三大邊,唯一的連接點是對面的一棵參天大椿。

腳底石沙在不停松散,秀秀吓得半趴在地上喘氣。

“別動。”謝奚奴忙道。

秀秀連忙點頭,一動也不敢動。

謝奚奴迅速打量了四周,就近已經沒有其他落腳點了,只有……

他緊緊盯着面前的椿樹,這是棵破土而出的大

椿,枝葉上沾滿了由地底帶來的黑灰,經風一吹竟能簇起火星。在這片陰山內,星星點點,詭異無比。

這是從鬼道長出來的樹。

确認了這一點,謝奚奴立刻沖着秀秀大喊:“往樹上爬,快!”

他将劍往樹樁上狠狠一刺,緊接着淩空一轉,踩在了劍身上,俯身朝秀秀遞出手。

看着他的手,秀秀沒有任何猶豫,一把握住,也不管會不會地陷,爬起來就往上躍去。

她拼盡全力縱身一躍,卻仍舊不敵重力,還未夠上劍身便垂直滑落,幸好謝奚奴沒松手,一個用力便将她攬到劍上。

終于得救,秀秀趴在樹幹上喘了幾下,便看向下方的江清風:“江少爺!”

江清風畢竟是劍修,不用她多催促,捏了個訣,也将劍刺入樹中,飛身躍上。

就在他們躍到樹上後沒多久,底下唯一安好的土地“嘩——”的一聲頃刻崩塌。

樹猛得向下一沉。

謝奚奴穩住身形,擡頭望了一眼高不見頂的樹:“繼續爬。”

江清風聞言,抽劍扶着樹幹,一層層往上疊去。

秀秀不會爬樹,謝奚奴便在下方拖着她,借力一路往上。

三人就這麽踩着劍爬到了樹中間,再往上一點便是長開的枝葉枝幹了。

小小的枝幹承受不住三個人的體重。

秀秀先被推了上去,扶着枝葉坐到了枝幹中,尚未坐穩,便聽耳邊風聲如鼓,緊接着整棵樹猛得一震,迅速下沉。

随即又很快停住。

謝奚奴和江清風分別用長劍死死抵住樹下沉時摩擦的泥沙壁上,才避免整個木樁陷入地下。

泥沙松散撐不了多久,再來一次地陷,便卡不住了。

不敢耽擱,秀秀忙俯身去拉謝奚奴。

他們二人現在只靠劍柄端的一點着力點,樹稍微晃一下便得摔下去。

下方的岩漿如浪拍打。眼看着着便要再一次地重晃,或許來不及救兩個人了。

“阿奴,快點!”

謝奚奴手肘拄着樹幹,另一只手去夠秀秀,他只需一點着力點便可以了。

耳邊風聲四起,炸得聽不清彼此的聲音,只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再一點便夠到了。

再一點……

即将觸碰到的時候,上方的指尖驀地一頓。

謝奚奴一愣,擡頭看去。

風沙迷眼,他看不清秀秀的表情。

秀秀半伏在樹幹上,耳邊是一聲越過一聲,越來越急促的警報聲,而警報聲中只有系統機械的聲音:【救江清風。】

這是系統目前唯一的指令。

秀秀想先把謝奚奴拉上來,再兩個人合力去救江清風。但地陷與大椿不給她時間,在她即将夠到謝奚奴的時候,她身下的枝幹發出了斷裂的聲響,伴随着系統的警報聲,炸得她頭皮發麻。

天上的雪越落越大,混在風沙中,一起打在謝奚奴的臉上。

又冷又疼。

他有些迷茫地擡頭,費力想看清秀秀的表情,但卻只能看到無盡的沙塵。

“嫂子……”他張了張嘴。

秀秀不敢看他,她甚至不敢動一下,再一會兒都不用地陷,枝幹也得斷了。

【快救江清風。】系統一下一下催促着。

秀秀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也随着警告聲越來越快:“兩個都救不行嗎?”

【枝幹承受不住,快做選擇。】

“我要選謝奚奴!”

【男主死了,世界頃刻崩塌,而反派是不會死的。】系統冷靜地做出分析。

是的,謝奚奴他是死不了的。

但是,因為死不了,就活該一次一次被放棄嗎?

秀秀趴在樹幹上,眼睛被淚水糊得模模糊糊,什麽也看不見。

她聽到謝奚奴喊她嫂子。

她張了張嘴,半晌艱難道:“對不起,阿奴。”

秀秀扶着枝幹,用力夠上了江清風的肩膀:“快點!枝幹馬上要斷了!”

她催促道。

江清風以為自己要被抛下了,聞言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迅速伸手握住秀秀,借力躍了上去,緊接着迅速收回劍刺入上一層的樹幹,攬着秀秀一躍而上。

全部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就在他們上去的瞬間,枝幹斷裂,重重地墜落于深淵。

秀秀扶着江清風的肩大喊道:“快救阿奴!”

但哪裏還來得及,就是他們借力向上的時候,又一次地陷開始了。

謝奚奴愣愣地看着上方的兩人。

他體內的靈力還在不停反噬,仿佛他的心肝脾肺腎都在鍋上煎熬般難受。

但他的身子卻很冷。

地陷的瞬間,他似乎聽到了秀秀的叫聲。

但他身子已經騰空,萬古流認主,墜落的瞬間回到了他手上。

其實還是來得及的。即便會反噬,但只要他願意,他現在完全可以再回到上面,完全可以離開悲山。

但是,他有些累了。

風聲貫耳,嘈雜的要命,他卻忽然平靜地想起了幾年前在萬塘時和秀秀的對話。

“我可以相信你嗎?”他問。

那時候她怎麽說的來着?

“當然可以!”

謝奚奴閉了閉眼。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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