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鬼有什麽可怕的,将他害成……

随着踏破枯葉的聲音, 耳邊倏然傳來鈴铛的“铛铛”聲。

秀秀一愣,下意識地想抓住雲姝,卻撲了一空。

“雲姑娘?”她喊道。

無人應答。

“江公子?”

依舊無人應答。

意識到不對勁, 秀秀又大聲喊了幾次, 甚至連季鴻歸的名字都喊了, 卻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回答她的只有無盡的風聲與仿佛就纏繞在耳邊的銀鈴聲。

果然遇到他們就沒好事嗎……秀秀抽了抽嘴角,在原地呆了許久都沒有任何變化, 所幸往前小心地踩了幾步。

腳底是沙沙的枯葉破碎聲, 秀秀走了幾步後,發現身邊的煙霧竟然在漸漸散去, 逐漸還原林子原本的面貌。

秀秀這才發現,她所在的地方竟是一片黃燦燦的秋野,她正站在秋野盡頭的銀杏樹下, 面前是滿目的金風玉露,風一起, 稻穗“簌簌”作響,拂過一片稻香。

“你來了?”耳邊忽然傳來少女的淺笑。

秀秀一愣, 往聲源看去, 只見少女正散漫地坐在銀杏樹枝上,她一身紅衣似火, 在這片黃燦燦的景色中,似乎在燃燒一般。

她赤着腳, 白皙的腳踝上用紅繩系着一串小鈴铛, 在空中晃悠悠蕩着的時候, 鈴铛便“鈴鈴铛铛”地響了起來。

所以她剛剛聽到的鈴铛聲便是這個少女發出的聲響?

秀秀仰頭看着她,剛要搭話,卻被另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

Advertisement

“阿喬, 快下來,坐在上面危險。”

秀秀一頓,猛得回頭看去,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這是一張看上去二十多青年的臉,相貌清俊,他嘴角淺笑,眉眼間卻仿佛含着化不開的冰雪。

她不該認識這個人的,他們從未見過,但是這一瞬間,秀秀卻脫口而出:“江聞道!”

即便年紀不符,但秀秀幾乎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名字。

她這一聲不可謂不重,但身邊的兩人都像是沒聽到她的聲音,沒看到她一樣,繼續着對話。

“為什麽?”少女似乎有些委屈,晃蕩着腿不肯下來。

江聞道有些無奈地笑道:“今日風大,你這麽單薄,不怕被吹下來嗎?”

聞言,少女扶着枝幹笑了:“我是風的女兒,怎麽會被吹下來。”

她頓了頓,又撒嬌道:“況且,就算我掉下去了,莫非你接不住我?”

江聞道無奈地張開雙臂:“自然接的住,但你現下可不是一個人,肚子裏還懷着我們的孩子,這樣委實危險了點。”

“怎麽,你只擔心孩子不擔心我?”少女摸着肚子,竟直接從枝幹上站了起來,“我可偏要試試,你能不能接住我。”

話音剛落,她竟絲毫沒有半點猶豫,就從樹上縱身躍下,吓得秀秀沖過去想給她點緩沖,但江聞道快了她一步,一躍而起,從半空中接下少女。

紅色裙擺在半空飛舞,秀秀一時有些眼花缭亂,只聽到江聞道的聲音沙啞傳來:“你吓死我了,不許再胡鬧了,我會心疼。”

“……”救命啊,好油膩!

如果秀秀沒看過江聞道以後那張老臉,恐怕還能停下嗑一嗑cp,但現在,恕她有些想戳瞎自己的耳朵!

秀秀在一邊起雞皮疙瘩,少女卻很受用地蹭了蹭他的臉:“聽你的,我就是太想念你了。”

“我不是來了嗎?”

少女微微擡眸:“那我可以跟你回家了嗎?我……”

江聞道低頭含住她的唇,将她剩餘的話堵了回去。

秀秀生無可戀地看着他們,确認他們真的完全看不到她之後,才幽幽嘆了口氣,開始思索起來。

這估計是陣圈裏的機關陷阱,九成九就是幻覺,還有可能就是真實存在于過去的幻覺。

這個男的基本可以确定是江聞道了,至于這個女的,剛剛聽江聞道喊她“阿喬”。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秀秀首先想到了江清風的母親,又很快搖搖頭否定。

江母在原文中雖然沒有提過姓名,但也描述過是與江聞道門當戶對的仙門千金,兩人在小時候便定了娃娃親,可以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斷不可能懷孕了還入不了門。

那這個女子是……?

秀秀沒有糾結太久,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秋野的麥浪在風中轉場,下一秒秀秀便來到了冰天雪地之中,天空黑雲壓城,暴風雪剛停,便是滿耳壓抑的雷鳴,空氣中又潮又悶,随着震天雷滾,大雨傾盆而下。

秀秀站在一個茅廬院落中,隔着一扇木門,嬰兒哭聲在炸裂的雷鳴中響起。

聽到這陣哭聲,不知怎麽的,秀秀心中一跳。

木門從裏被闩上了,秀秀推不開,便偷偷撥開被風雨打濕的窗紙,朝裏窺去。

屋子裏還是那個女子,卻比方才憔悴太多,雖然秀秀感受不到,但是從屋子裏架起的火爐和女子床邊婦人被凍得哆哆嗦嗦來看,這裏應當非常寒冷。

但即便在這歲暮天寒之中,女子卻只穿了件單衣,她蒼白的臉上被凍得泛起薄紅,她卻仿佛絲毫感受不到,正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哄睡着。

嬰兒的啼哭聲漸漸隐去,女子這才擡起頭看向一邊的婦人:“他來了嗎?”

婦人低唔着說不出口,女子的聲音漸漸冰冷起來:“派人通知了嗎?”

“半月前便通知了。”婦人低頭不敢看她。

“那他怎麽沒來呢。”女子似乎想不透,“他沒來嗎……他為什麽不來呢?”

婦人不忍道:“怕是不會來了。”

“不會來了……”女子喃喃的,空洞的眼神忽然閃了閃,低頭去看懷中的嬰兒,“他不會騙我的,許是有事耽擱了,我要在這裏等他。”

“不可啊!”婦人道,“姑娘如今産後體虛,隐藏不了體內的魔氣,要是那群正道趁機下手奪取魔丹,姑娘萬萬不是他們的對手。”

魔氣?魔丹?

秀秀一愣。

“那你……”女子終于緩過神來,“你幫我給聞道帶個話,就說,我在我們初遇的地方等他,他知道的。”

婦人點了點頭:“老奴一定将話帶到,姑娘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就說,我們孩子的名字,他得好好想,要足夠溫柔足夠大氣,要一聽就知道這是個飽受寵愛的孩子,要讓他長大後知道父母有多愛他……”

後面的話,秀秀再也聽不到,雷聲震耳欲聾,大雨幾乎快将眼前的景象壓垮。

秀秀呆呆地愣在原地,周遭的場景一變再變,最後落在女子等待的地方被摧毀成一片廢墟。

她似乎直到死前,都不敢相信經歷了什麽。

江聞道幾乎沒有半分猶豫便割開了女子的肌膚,取出了她還在跳動的心髒。

“江兄,你下手可真狠。”江聞道身邊的人是……季葵。

季葵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半分情都不留。”

他好似在斥責,嘴角的弧度卻快咧到了耳根子。

“致命的那一劍可是你刺的。”江聞道睨了他一眼。

季葵不在意地笑道:“這不是怕江兄下不去手,別說這個了,怎麽樣,是魔丹嗎?”

手中的心髒明明脫離了人體,卻還在有力地跳動着,直到江聞道一瓣一瓣将其徒手撕開,露出深處還在微微閃着紫光的魔丹,最後一下心跳聲才終于停歇。

江聞道勾起唇角笑了笑:“是魔丹。”

秀秀眼看着他們獰笑着離開,終于忍不住擡手拂上女子瞪大的雙眼。

阿喬,魔丹,江聞道,

秀秀閉了閉眼看向黑壓壓的天空,這便是阿奴的身世嗎?

怪不得,他要廢了江聞道,殺了季葵。

阿奴……

想到他,秀秀驀然回過神,小心撥開一邊的殘瓦,終于在一片廢墟中看到了一個孩子。

他睜着眼睛,一聲不吭,直到看到她,才張了張嘴,發出微弱的聲音。

明明還那麽小,卻已經有了趨利避害的本能,方才那麽大的動靜,他愣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那個女人,阿喬,應當是用盡最後的靈力隐藏了他的存在。

小奚奴看到她,忽然張嘴笑了,朝她伸出手,似乎要她抱起他。

秀秀捏了捏他的手:“你看的到我嗎?”

謝奚奴眨了眨眼,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秀秀心中一軟,剛要抱起他,卻有一雙手穿透她搶先抱起來孩子。

秀秀呼吸驀地一窒,擡頭看去。

“這裏有個孩子!”謝父操着一口方言對身邊的謝母招呼道。

“太好了!”謝母喜極而泣,“我們鐵生有救了,有救了……”

看着謝父謝母血淋淋的笑意,秀秀的心越來越沉,這是謝奚奴的過去,她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既定的現實在她眼前重新上演,一幕又一幕,一幀又一幀。

畫面一轉再轉。

風刀霜劍之下,謝奚奴穿了一身夏日的薄布衣,被烈狗咬得渾身是傷,血肉模糊,他趴在地上,抓着黃土,半天擡不起頭來。

直到村裏炊煙袅袅,小孩們牽着狗逐漸離開竹林後山,他才終于翻過身,大口大口地呼吸。

忽然,他的呼吸一頓,有腳步聲落在他的耳旁,那人蹲在他身邊。

謝奚奴偏頭去看,看到了一雙悲憫的眼睛。

他皺了皺眉,抓着地,爬了起來:“你是誰?”

他說話時,臉上的傷口忍不住跟着抽痛。

秀秀看着他,讷讷道:“你看得到我?”

這話問的真奇怪,謝奚奴道:“你是女鬼?”

他的傷口還在滲血,秀秀抽出手帕小心地擦了擦,邊擦邊道:“我是女鬼你不怕嗎?”

他看得到她,她也碰得到他,若非知道這是一場幻境,秀秀幾乎以為她再次穿越了。

謝奚奴避開她的手道:“鬼有什麽可怕的。”

是啊,鬼有什麽可怕的,将他害成這樣的都是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