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理醫生曾在唐昀夫婦車禍身亡後，提醒過他們，作為被保護下來的孩子，糖豆是幸存者，也是受害者。不要以為兩歲的孩子記性就不好，親眼見到父母慘死在自己面前，給孩子留下的陰影是難以估量的。

因為當時失去親人的打擊，唐億磊并沒有把醫生的建議放在心上，再者糖豆的外公外婆對他寶貝得緊，照顧得也很周到，唐億磊就把這件事情忘到了腦後。

然而事實證明，唐昀夫婦的身死，到底是給糖豆留下了不好的記憶。

糖豆變得比以前膽小怕生，對周圍的環境和大人的态度非常敏感。原本兩個老人一心撲在糖豆身上，孩子的情況沒有好轉，但也不至于惡化。

而當他們疏忽對糖豆的照料之後，糖豆的狀态每況愈下，等到大人發現不對時，他已經患上了兒童自閉症。

這也是唐億磊上輩子最遺恨的事情。當他知道糖豆情況時，孩子已經快五歲，一聲不響待在自己的小房間裏不願離開，甚至不願與人交流。

悔恨的唐億磊多方咨詢專家，耐下性子頻頻去看望孩子，規劃着等到孩子有所好轉，就接到身邊親自教養，可惜計劃還沒達成，他先遭遇了意外。

得到重來一次的機會，唐億磊第一件事就想着要趕快把孩子接到自己身邊。那天一早，他去看孩子的時候，孩子的乖巧懂事已經在他心上敲響了警鐘，所以在咨詢過兒童心理專家之後，他當即決定把孩子帶回家。

哪怕一開始孩子會有不适、會有懼怕，他也無法忍受弟弟的血脈變成一個只會躲在角落一言不發的”玩偶“！

他會用最大的耐心陪着孩子，讓孩子感受到自己對他的愛和關心，讓孩子明白，從此以後，他就是他唯一的兒子。

幸好，因為之前他有時間就會去看望糖豆，小豆丁對于他這個“爸爸”不算陌生和排斥，把他帶回家的過程并沒有太難，兩位老人雖有不舍，但也必須面對現實，他們實在照顧不過來兩個孩子。

糖豆的東西被如數打包帶了回來，對于自己的新房間，糖豆默默接受了，對于即将面對的改變，糖豆也顯得很平靜，直到鄧聰的提醒，才讓唐億磊發現……

事情其實并沒有那麽順利，糖豆……到底還是不安的，他的乖巧聽話，并不是他的本性，那是一種保護，就像小動物一般，出于本能的，對自己的防護。

要讓糖豆接受他這個父親，讓自己融入糖豆的生活裏，唐億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沒爹沒媽的孩子……可憐吶。”了解了糖豆的身世之後，鄧聰由衷感嘆，才三歲的孩子就經歷了生離死別，任誰聽了，都會對他生出憐惜之情。

唐億磊告訴鄧聰這些，倒不是特意要博取他對孩子的同情，只是他們同住一個屋檐下，生活裏多出一個孩子，作為同居人的鄧聰，必然要有個準備。

而且……鄧聰畢竟是在他身邊呆了三年的人。不管一開始兩人湊到一起的原因是什麽，這三年來，他的身邊只有鄧聰一個人，盟友也好，熟人也罷，三年的時間，一直呆在身邊的這個人，比起旁的人，多少會是不一樣的。

所以唐億磊不介意把糖豆的身世告訴鄧聰，甚至……在冥冥之中他覺得，這麽做，或許對糖豆來說也是件好事。

“我去給孩子洗澡，這些你收拾收拾。”唐億磊不再沉湎于糖豆的悲劇中，起身走向孩子，至少，這輩子，他還來得及阻止悲劇的發生。

“你就不該讓阿姨這麽早回去，你看看，搞得桌子都沒人收拾。”鄧聰嘴上抱怨歸抱怨，手下卻不含糊，任勞任怨收拾起餐桌上的杯盤狼藉。

說是收拾，其實也沒花多少力氣，家裏有自動洗碗機，垃圾倒進垃圾桶裏，明早會有打掃的鐘點工阿姨來解決，他也就是動動胳膊，擡擡手，轉移轉移碗盤。

等他收拾完了，唐億磊也把孩子洗好了。

到新家的第一天，唐億磊聽從了心理專家的建議，決定讓孩子跟自己睡。看着時間差不多到了孩子睡覺的點，新晉好爸爸把孩子暫時交給鄧聰，自己拿了換洗衣服進浴室。

新晉當“媽”的鄧聰，對着孩子手足無措了。

說實在的，他兩輩子都沒跟這麽小的小不點兒相處過，加上眼前的小不點兒還是需要格外照顧情緒的，更讓鄧聰不知怎麽辦才好。

他眼神亂瞟，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機，靈機一動，拿過來，自己坐到沙發上，然後圈起腿，圍成個圈圈的樣子，再把孩子抱到圈圈裏。

“糖豆會不會打游戲？哥哥教你打游戲好不好？”不要臉的某位怪蜀黍硬把自己放到了“哥哥”的位置上，然後打開手機，調出一個賽車游戲，男孩子嘛，哪有幾個不愛車的。

糖豆沒有反對，也沒表現出多少熱情，不過當鄧聰操控着手裏的賽車飛速奔馳的時候，他顯然被吸引住了，小身體跟着賽車的路徑左右晃動着，遇上緊急的地方，還會不由自主後仰，好像這樣可以讓車避開危險似的。

一輪賽車跑完，看到畫面靜止了，小家夥也不吵鬧，仰起脖子看着鄧聰。

鄧聰分分鐘拜倒在他小奶狗一樣的眼神下，利索地開起第二輪。

唐億磊洗完澡出來，就看到一大一小窩在沙發上，以同樣的頻率，跟着手機晃動身體。他不禁失笑，有些不忍打擾，想起糖豆外婆的叮囑，幹脆由着那一大一下繼續玩，自己去兒童房裏翻找出孩子的小奶瓶和奶粉，給孩子泡睡前奶。

第一次泡奶粉的總裁，完全沒有體現出學霸的智商，奶粉和水一調和，容量直接超标，多出來的都夠大人喝一杯了。

正當唐億磊對着兩杯奶粉皺眉頭時，鄧聰一手攬着糖豆的腰，一手托着他屁股，把孩子“擡”了過來。雖然他不會帶孩子，但也聽說過手機電腦這些有輻射的電子設備對孩子眼睛不好，也就不敢讓糖豆看太久游戲。

用別扭的姿勢抱着孩子的鄧聰，進了廚房就把孩子放到了高高的吧臺上，然後湊到唐億磊身邊，看他在研究什麽。

一看，就是兩杯奶，不由好奇：“不就兩杯奶嗎？你至于看得一臉苦大深仇嗎？”

“這是給糖豆的，孩子外婆說他習慣睡前喝一杯。”唐億磊指指裝在奶瓶裏的那一杯，然後又指指另外一杯，“泡多了。”

“泡多了你喝了不就完事了嗎？”一杯奶的事兒，鄧聰也沒想多想。可看唐億磊對着那杯奶又慢慢皺起的眉頭，突然明白了，“你不喜歡喝牛奶。”

唐億磊點頭，也沒覺得這有多不好意思。

鄧聰完全理解，牛奶這東西，本來就有人不愛喝，而且還是用孩子的奶粉泡的，味道可能更不好喝。

他瞧着“金主”一臉愁容，腦子一轉，又拿了個杯子，分了一半奶出來，然後把三杯奶放在一起，擺成個品字形，掏出手機，“咔擦”就是一張。

随後又拉着唐億磊，一起站到糖豆面前，左手握拳，伸到三人中間，又催促了唐億磊和糖豆學他的樣。

等到三人把拳頭湊到了一起，鄧聰舉着手機又是一張照片，然後發到了朋友圈和微博上。

一張三拳相對的圖片和一張三杯奶的圖片，配字是：對過拳，喝過奶，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唐億磊見他發完東西，笑得一臉蕩漾，于是打開手機看朋友圈。這一看，臉上也不自覺挂上了笑。

兩大一小，三只拳頭對在一起的那張照片，效果出奇地好。鄧聰皮膚白，骨節分明；他的膚色稍深一些，拳頭比鄧聰大一點；糖豆的小手則又嫩又肉。呈三角之姿對在一起的三個拳頭，在吧臺射燈的光線下，自帶柔光，看着竟是分外和諧溫情。

“來來來，幹了這杯奶，你倆趕緊睡覺去。”鄧聰把奶瓶塞到糖豆手裏，然後端着都只有半杯的另外兩杯過來，一杯遞給唐億磊，一杯自己仰着脖子，一口氣喝了。

他本身對牛奶也沒多少喜愛，奶粉泡的又沒什麽味兒，權當營養汁一口悶了。

有人“同甘共苦”，唐億磊心情大好，也跟鄧聰一樣，一口氣喝了。

小糖豆見兩個大人的喝法，也學他們，擡起奶瓶，仰起脖子，大口咕嘟，可是奶嘴出水口小，他喝了半天也沒下去多少，一時急了，喝得更猛。

喝完奶還碰了下杯的兩個大人終于注意到糖豆，趕緊勸住他，一個給他拍後背，一個給他順氣，生怕孩子被奶嗆了。

試過一次不成功的糖豆，無奈放棄了一口悶，老實地拿回奶瓶，一口口慢慢喝。

喝完奶，唐億磊抱着孩子回房睡覺。鄧聰設好鬧鐘，也準備洗漱睡覺，明天是他重生後第一次上工，怎麽都要“豔光四射”、閃瞎衆人，才對得起他一心上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