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烏衣巷,雁邱詞(一)
栗堂最喜歡坐在魚池邊喂魚,她總是把大把大把的魚食扔進去,而後看着那十幾條小魚左右游動着搶食,因為她喂得太頻繁,池子裏總是有小魚吃得太多被撐死,肚子鼓鼓地漂浮在水面上,死掉。
有兩天早上,我又發現了死魚,便忍不住對栗堂說:“姐姐,你不要喂這麽多食物。魚類是最節省的,即使不喂食它們也能活很久,喂得多了反而會撐死!”我舉着一條死掉的白肚皮、黑脊背的金魚,拿給她看,那鼓囔囔的肚子硬梆梆的,都是未消化的魚食。
“是嗎?原來它們是被撐死的!那為什麽,我每次撒食,它們還是會過來争搶?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吃飽了嗎?這些魚怎麽和男人一樣,竟不知道自己要吃什麽?要吃多少?”栗堂說着,竟然生了氣,扔下手裏的一把魚食“騰騰”進了自己的房間,再沒出來。
我捏着那兩條死魚的尾巴,看着栗堂的身影,有些莫名其妙。怎麽,這個女人好像有點喜怒無常!
我拿着一把小鏟子,在院子的小花圃裏挖了一個淺坑,把那兩條魚埋了進去。成碧小姐看着我埋魚,跑過來問:“剛才栗堂是不是生氣了?你和她說什麽了?”
我默默地搖搖頭,“沒什麽,不是我招惹她生氣的!”
“我總覺得她特別古怪!”譚成碧踮着腳瞅着高高臺階上面的房門,低聲地提醒我。
我埋完這兩條小魚,又在牆邊的井臺上打了一桶水,現在,這些院子裏的雜活幾乎都是我來做了,以前大約都是栗堂一個人做的。
我搖着沉重的辘辘把,聽着“嘎吱嘎吱”的摩擦聲,費力地将一木桶水提到院子的大瓷缸旁,歇了一口氣,才将那桶水倒進缸裏。
這缸水已經見了底,這半天我的任務就是提水。
我剛把水倒掉,恍惚聽見大門那邊有人在輕聲敲門。聲音不大,“啪,啪”——很有節奏的短促敲門聲。
我詫異地看看閉門不出的栗棠姑娘,平日來人她都是知道的,早早地就等在門口迎接着了,怎麽今日來的人她卻躲到屋子裏去了呢?
“阿棠,你開門哪!”門口的人見久敲不開,略微高聲地呼喚了一句。“阿棠!”
我見栗堂還是沒出來,就放下木桶跑到門邊去準備開門。剛要拔掉門闩,栗堂忽然高聲朝我喊:“不要開門!你讓他以後不要來了!”
我趕緊停了手,愕然地站在原地。
栗堂大跨步地走到門邊,隔着門板朝外面的人說道:“我不是與你說了,你怎麽還來找我!你認識的栗堂早就不在了,你當我死了,不行嗎?”
話說到此處,站在我近旁的栗堂已然悄悄滾下一串淚珠。我站在一旁,揣測着門外人的身份,大約是某個癡情的男人吧。
“栗堂,你開開門哪——你聽我說嘛,你還是跟我走吧,不要在此處逗留了,好不好?”門外男人的口氣轉為哀求。
“你走吧,不要再來!”栗堂語氣生硬起來,仿佛突然就狠了心。
門外的男子開始搖晃門板,把那兩扇木板、連帶着門框都搖動了。“你快開門,你不能這樣!”
栗堂背過身去,抹掉眼角的淚水,突然伸手拔掉了門闩。
外面的男子用力太大,差點一個跟鬥栽進來,還好及時扶住了門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