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歸年一會看地,一會看段驚風,就是久久沒有下一步動作,弄的段驚風十分無奈,不禁扭頭看他,“愣着幹嗎?不上來嗎?”
“這樣……”歸年小聲道,“不太好吧。”
段驚風:“……”
“不是。”段驚風哭笑不得,“你不是腳痛嗎?這兒到我住的地方還有段距離,照你現在這情況,肯定是走不過去的。”
段驚風好聲和歸年說道理,“這都十點了,要是還不走,你是想留在路邊吹冷風嗎?”段驚風笑了,提醒歸年說,“慶州的風可一點道理都不講,吹到身上骨頭都疼。”
段驚風耐心等了幾秒,見歸年還沒反應,耐心總算快耗盡,受不了地要起身采取強制性動作,懶得和歸年在街邊浪費時間。
卻不想他還沒來得及起身,就看到歸年朝他走了過來,并伸手到他面前,“書包給我。”
段驚風:“?”
“你要背我,”歸年軟聲解釋,“我幫你被書包。”
兩人身側正好是路燈,借着路燈,段驚風看清歸年伸過來的手又白又嫩,一看就是嬌生慣養、沒幹過重活的。
雖然段驚風書包沒裝什麽書,但看着歸年這雙手,段驚風還是沒敢讓歸年幫他背書包。倒不是不信任歸年能夠做到,純粹是覺得歸年不是做這事的主。
“不用了,我自己背就行。”段驚風将書包前背,回絕了歸年的好意,并催促他說,“快上來,我急着回去睡覺。”
段驚風都把話說的這麽清楚了,饒是歸年再有想法,也沒好意思再提,悶悶地哦了聲後,便勾住段驚風脖子,趴到了他背上。
歸年不重,段驚風沒費多大力氣,便背着他直起身來,迎着刺骨寒風,今晚第二次走上同一條路,穩步往巷子口走。
高三剛下晚自習,又讓校園熱鬧起來,段驚風隔着圍牆,都能聽到學校裏學生吵鬧的聲響,一點都沒有畢業年級該有的緊張。
段驚風愛運動,體力在同齡人裏稱得上不錯了,背着歸年走了好幾分鐘,也沒有覺得累。只是露在外的手,接二連三地被寒風攻擊,倒漸漸凍的快沒知覺了,只是每次風一吹,手指便要疼上一回。
段驚風沒忍住啧了聲,心想要是慶州每月都要評選感動慶州人物,那以他今晚的經歷,絕對可以榜上有名了。
“是我太重了嗎?”兩人腦袋隔的近,歸年說話時,濕熱的呼吸全打在段驚風臉上,輕輕柔柔的,有點兒癢。
段驚風沒接茬,過了一會又聽歸年開口,語氣透着被冤枉的委屈,“最近我還瘦了幾斤呢。”
“沒說你重。”段驚風再次樂出聲,“是風吹的我手冷,你別多想。”
慶州一中建在慶州河旁,風景确實不錯,可每到春冬季節,尤其是低溫有風帶雨的天,那每次經過河邊,都是一次勇者歷險。
怕歸年想岔,段驚風過了幾秒,補充說,“還要走一段時間,你可以先睡會,等到了我叫你。”
歸年本來是不困的,可聽段驚風一提,他倒真受不了地連打好幾個哈欠,便沒拒絕段驚風的提議,小聲應了句後,真趴在段驚風後背睡了過去。
聽着背上傳來的呼吸聲,段驚風愣了愣,到底是沒忍住笑出聲,他沒想到歸年防備心這麽低的,剛認識的人叫他睡覺還真睡。
段驚風無奈地搖搖頭,沒再多想也沒說話,借着路燈快步往前走了。
慶一中在老城區,學校附近的房子也都是幾十年前的老小區,房子破舊、基礎設施一般,段驚風找了好久,才租到一間各方面都不錯的房子。
段驚風租的五樓。
房是普通的樓梯房,沒有電梯,臨近他租的那棟樓時,段驚風見歸年沒有要醒的跡象,也就沒叫他,放輕動作背着人上樓了。
幾分鐘後,段驚風指紋解鎖進屋。
客廳跟他早上離開前一樣,抱枕東倒西歪在沙發上,玩沒電的電腦、游戲機被丢在地毯上,矮茶幾上還放着昨晚沒喝完的飲料,正散發着難聞的氣味兒。
段驚風啧了聲,難得懊惱淩晨偷懶不收拾,早上出門又忘了叫阿姨來搞衛生,以至于搞成現在這樣。
段驚風擡腳踢開抱枕,單膝跪了下去,身體後仰将歸年放在沙發上,然後才起身回房找了穿被子出來,邊調高空調溫度,便給歸年蓋被子。
随後段驚風再一次被燙到手。
不比剛才在外面,歸年體溫雖高,可額頭的溫度到底是正常的,而不像現在連額頭都燙的吓人。
段驚風罵了句髒話,後悔先前不該聽信歸年的話,他說不去診所就真不去了,要不然這會兒段驚風也不會這麽進退兩難。
留在家裏不是,再出門更不是。
段母不放心段驚風一個人住,在段驚風搬過來住前,特意讓家裏的阿姨準備了一個醫藥箱,免得感冒了,家裏什麽都沒有。
段驚風跑到電視機旁,拉開下邊的櫃子,将東西全扒拉出來,才看到被他放到最裏面的醫藥箱,翻出溫度計去給歸年量體溫。
歸年穿了校服,裏面是一件薄羽絨服和淺色毛線衣,若是放在幾分鐘前,段驚風見歸年這幅打扮,頂多會多看兩眼,再沒下一步動作。
可現在段驚風卻顧不上那麽多了,甚至不經過歸年同意,便解開他衣服拉鏈,再撩起毛衣下擺,将溫度計塞到歸年腋下,才跑回房間抱出他的厚被子,将歸年捂的嚴嚴實實。
段驚風體質好,一年四季鮮少生病,哪怕不幸中招着涼,他也用不着吃藥,回家卷着被子睡一晚就可以了。
所以現在段驚風這麽做,也是想讓歸年熱出一身汗,到時候汗出了,感冒自然就好了。
然而段驚風高估了歸年的體質,第二床被子才加上去,歸年沒出汗就算了,眉卻越皺越緊,身體還控制不住的在發抖。
段驚風被吓了一大跳。
他顧不得會打擾到歸年休息,用力推了推歸年肩膀,見他無動于衷,又伸手輕拍歸年臉,試圖把歸年叫醒,“歸年?醒醒。”
“先別睡,你發高燒了。”見歸年迷迷糊糊睜眼,段驚風急道,“有哪裏不舒服嗎?怎麽一直在發抖?”
歸年不知道他是怎麽睡過去的,又為什麽一醒來就頭暈腦脹的,但腦袋再暈,身體還是準确地表達出了需求,“水……水……我想喝水。”
段驚風看到歸年嘴張張合合個不停,卻聽不清歸年說的話,“什麽?你要什麽?”
“水。”歸年重複道,“我要喝水。”
這次段驚風倒都聽清楚了,連應了聲後,撐着地站起來要去給歸年倒水。然而段驚風剛邁出步子,便感覺衣服一重。
歸年再一次拽住了段驚風衣服。
段驚風去掰歸年手,想要解救自己的衣服,卻沒料到歸年手勁那麽大,他使了三分力,也沒能救出被歸年拽住的那節衣服。
“不是,我是去給你倒水的。”段驚風見掙脫無用,幹脆停了下來,好聲和歸年講道理,“你不松手我就沒法過去,過去不了就不能給你倒水啊。”
歸年一聲不吭,甚至眼都沒睜。
段驚風無奈,心說他今年的耐心都用在了和歸年交流身上,怕吓到歸年,段驚風還特意放低放柔聲音,“所以你先松手,我倒了水就回來。”
段驚風頓了幾秒,補充道,“說到做到。”
歸年這下倒有了反應。
“那我不喝水了。”歸年仍沒睜眼,抱着段驚風手往懷裏塞,甕聲甕氣道,“你別走,留在這裏陪我。”
段驚風哭笑不得,“真不喝水了?”
“不喝了。”歸年說,“你留下來陪我。”
像是怕段驚風不答應,歸年說完這句話後,又加了一個籌碼,聲音可憐兮兮道,“我一個人害怕。”
要不是親眼看到歸年閉着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段驚風都要懷疑歸年在騙他。可也正因親眼看到了,段驚風才更驚訝,好奇他歸年是怎麽做到在這種情況下對答如流的。
想不明白段驚風也就不想了,注意力全挪到了歸年身上,想勸他松手,段驚風才好起身去倒水。
歸年要再不喝水,嘴唇都要開裂了。
只是歸年像有所察覺般,段驚風下一句話還沒說出口,歸年倒先采取了行動,從拽衣服變成攥手腕,重複說,“你留下來陪我。”
段驚風沒接話,只手上使了點勁,想強行掙脫歸年的桎梏,卻不想他才用了一點力,歸年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睜開的雙眼像在水裏泡過,濕漉漉的。
對上這樣一雙眼睛,段驚風所有的辯解全都咽回了肚子,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仿佛他每多說一個字,便是在歸年心裏多紮一刀,欺負的他快要哭了出來。
歸年并不知道段驚風的想法。
他記不清他是怎麽睡着的,又為什麽一覺醒來就頭昏腦脹的,只知道身邊有人一直在唠叨,而那個人身上還有他喜歡的味道。
歸年忍不住想親近他。
歸年是這樣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于是哪怕眼皮重似千斤,并且睜眼後還會控制不住流淚,歸年還是努力睜開眼,再一瞬不動地看着段驚風。
明明腦子亂的像一團漿糊,喉嚨也火燒一樣疼,嘴巴更是幹的不行,急需水的滋潤。可在看到段驚風後,歸年卻顧不得那麽多,只覺得段驚風是一個人型香水,怎麽看怎麽招人喜歡。
歸年恨不得将他抱進懷裏,像貓吸貓薄荷一樣吸段驚風,好讓自己徹底沉溺在這股味道裏。
歸年從來沒聞過這麽好聞的信息素。
比他自己的信息素還招他喜歡。
段驚風和歸年對視,看歸年半天沒動靜,方反應過來歸年走神了,只有他還傻不愣登地當人在思考問題。
想到自己近乎愚蠢的行為,段驚風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然後收回被歸年握住的手,按住歸年肩膀想讓他躺回去,他好倒水過來。
但段驚風怎麽都沒想到,剛才的一切都是歸年裝的,所以段驚風手才落到歸年肩膀上,便被歸年反攥住手腕,用力往沙發上拉。
幾秒後,段驚風被困在沙發和歸年中間。
段驚風摔進沙發前,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段驚風,歸年腦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要是他家裏人知道他不僅夜不歸宿,還和陌生、不知性別的男生共處一室,大概是要氣的睡不着覺了。
不過現在的歸年顧不了那麽多。
看着快摔進他懷裏的人型香水瓶,歸年眼睛笑彎成月牙,嘴角也不聽話地上挑,聲音變的又軟又糯。
明明不久前還很害羞,現在卻像變了個人一樣,一邊用力抱着段驚風手,一邊将自己團巴成一團,想窩進段驚風懷裏,被那股味道包圍。
歸年用被子蓋住他倆,擡眸沖段驚風笑,也不知道有沒有認出他,聲音透着笑,煞是好聽。
“這樣就好了。”歸年嘟囔道,“要一起睡。”
話一說完,歸年呼吸便變輕了,瞬間進入了睡眠,而才被歸年一頓神操作的段驚風,眼睛瞪的像銅鈴,目瞪口呆地望着天花板,顯然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日他媽的啊啊啊!
要不是他躲的快,剛才被歸年那麽一拉,他都快親到歸年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