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系繩

我在拿到哥哥的正式入職文件之後心情愉快地扔下了仿佛失去了夢想整個人都變得暗淡了不少的森鷗外, 乘坐着電梯直接去到了負二層的訓練室也就是剛剛被徹底毀壞掉的測試場地去接哥哥。

因為最後時刻的那一場爆炸秀,中也身上的衣服算是徹底毀了,破破爛爛的不說, 還滿是灰塵,只有頭頂上對他意義非凡的帽子被完好地保存了下來。

所以在森鷗外宣布測試結束的那一刻, 中也就停下了手, 一臉郁悶地離開了訓練室, 打電話讓下屬幫他準備一身新的衣服,打算去辦公室換上。

嗯?之前是不是忘記說了?

中也憑借自己的努力已經爬上了準幹部的位置了,現在他所欠缺的只是一個機會。

一個一舉揚名的機會。

我看着被爆炸波及到有些灰頭土臉的哥哥, 心裏不由自主地有些欣慰,我朝一臉興奮地向我奔來的哥哥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哥哥做的很好哦。]

我難得地誇獎了哥哥。

本來已經張開了手想要抱住我,順便把身上的灰塵也順便蹭上去的哥哥停下了動作, 怔怔地看着我的笑臉。

臉上慢慢浮現出了令人惡心的紅暈。

“哦、哦呼。”

甚至還發出了這樣意味不明但莫名讓我惡寒的感嘆詞。

我瞬間收斂了自己的笑容。

剛剛還覺得拼命努力在我面前好好表現的哥哥很帥氣的我果然是一不小心眼睛裏進了森鷗外吧。

我面無表情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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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港口黑手黨大廈這樣遍布着監控的地方, 我一般不會明目張膽地使用超能力,因此雖然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哥哥回溯到前一天嶄新亮麗的樣子, 但是我還是選擇了打電話給森鷗外分配給我的百人部隊。

話說起來,我還沒有見過這一批新換的部下,等會處理好森鷗外交代給我的任務之後就去見見面, 認個臉熟好了。

這樣想着的我不太熟練地撥打了剛剛森鷗外交給我的電話號碼。

“如果有什麽事情就下達給這個人好了。”他笑眯眯地這麽說道,将一張寫着電話號碼的紙條交給了我,“這可是個做事很精幹的部下, 就讓他來協助你吧。”

嗯, 就是這樣。

我聽着電話剛剛撥通的嘟嘟聲, 耐心地等待着。

大約只用了幾秒鐘, 電話那一頭的人就接了起來。

“這裏是坂口安吾。”

對面傳來的聲音疲累而冷淡, 還帶着些許沉悶, 聽起來像是隔着一層布料在講電話。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我一邊這樣想着,一邊開口吩咐道,“這裏是宇智波,幫我準備一套12歲小孩尺碼的衣服送到幹部辦公室。”

對面似乎怔愣了一下,有些許緊張地應下了,“是,幹部大人。”

直到他挂了電話,我才想起來為什麽覺得坂口安吾這個名字耳熟。

這不就是前兩天因為電視劇延遲播放被我遷怒下了詛咒的那個倒黴蛋嗎?

現在還平平安安地活在世上實在是太好了,坂口君。

我真情實感地這樣想着。

……

不。

一點也不好。

在見到坂口安吾真人的時候,我默默推翻了自己十分鐘之前的想法。

因為眼前的這個将自己包裹的像是木乃伊的人看起來真的是太讓人感到不适了。

即使這樣,他還要堅持把自己的眼鏡夾在纏繞着繃帶的鼻梁上,從我見到他到現在的一分鐘內我眼睜睜地看着他推了十四次眼鏡。

拜托你了,既然都這副樣子了,就去買一副隐形眼鏡吧。

我感到了一點點心虛,連對他說話的語氣都不禁放輕柔了一點。

[謝謝你。]

我接過衣服,鄭重地這麽說道。

[你是異能特務科的卧底這件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

坂口安吾的表情好像扭曲了一瞬,連心聲都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窺心者……雖然早就聽說過他的大名……站在他面前原來這樣就可以聽見……連接觸都不需要嗎?為什麽幫我隐瞞?他有什麽目的?這樣子做是因為跟現任首領不和?不、不對他是在森鷗外上位之後才加入港口黑手黨的,不可能是前代黨,那他到底為什麽會這麽做,這麽做對他而言根本沒有好處,難道真是僅僅只是為了感謝我送衣服上來?開什麽玩笑,太兒戲了……’

旁邊吃着點心看着報紙的江戶川亂步擡頭往這邊看了一眼,又不感興趣地低下頭去繼續看刊載在社會版面上近期發生的各類案件了。

我沒有理會坂口安吾混亂的內心,随口吩咐道讓他回去做事之後,轉身将衣服交給了哥哥。

[那邊是幹部的休息室,裏面有淋浴間和更衣室,進去稍微打理一下吧哥哥。]

“好。”哥哥明面上還是維持着他沉默寡言的冷酷人設,只微微點了點頭就轉身走進了休息室。

我想起來自從被我帶着來異世界之後哥哥還沒有合眼休息過,雖然要适應時差,但是也不急于一時,我于是又跟哥哥說了一句。

[裏面還準備了床鋪,收拾完之後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今天辛苦了,哥哥。]

哥哥頓了一下,身邊的氛圍似乎變得愉悅了起來。

我略微側耳聽了一下,面無表情。

別光明正大地當着我的面幻想婚後小劇場啊喂!也拜托別擅自給我加上什麽奇奇怪怪的人設好嗎?!

圍着圍裙在家門口迎接辛苦工作了一天的丈夫的賢惠妻子是什麽鬼?

我擡起手,心靜如水地朝着哥哥的腦袋隔空彈了一下手指。

滿腦子妄想的哥哥忽然一個踉跄,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不想睡覺也可以。]

我朝哥哥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

[正好昨天晚上被你弄得一團糟的公寓我還沒有收拾,你就回家去把那裏整理一下吧。]

[記得要打掃成跟昨天一·模·一·樣的樣子。]

[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吧。]

我輕描淡寫地說道。

[即使是有一根頭發絲的位置不對我也能看出來哦。]

哥哥捧着衣服站在原地安靜如雞,腦子裏一片空蕩非常幹淨。

我安排好了哥哥的下場,轉身坐到了辦公椅上,看着堆積在辦公桌上的文件,感到了些許疲憊。

升職成幹部之後我的權限也被開放了,除了極小部分只有首領才能查閱的文件,基本上大部分的資料都能夠供我随意調取。

這麽說的意思是,森鷗外也可以給我安排更多的工作了。

幾乎比之前翻了兩番啊混蛋。

我悲傷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裏面還有一塊位置正空蕩蕩地漏着風。

我很懷疑根本不是什麽換牙期的事情,這顆牙齒肯定是因為森鷗外壓榨太過才會因為壓力過大而自行掉落的。

我嘆了一口氣,認命地拿起一份文件開始處理。

在這個時候,旁邊悠閑喝茶吃零食的江戶川亂步忽然問了一句,“要亂步大人幫忙嗎?”

他把報紙稍微往下移了一點,露出了那雙猶如孩童般清透而純粹的翠綠色眼眸。

“因為是宇智波,所以亂步大人才會願意做這種無聊的事情哦。”他強調道。

我靜默了一會,讓一直坐在江戶川亂步身邊等着他吩咐的織田作之助先回後勤部去了。

這個溫和而普通的男人似乎毫無好奇心,只是順從地應了一聲,就起身離開了。

一直等到織田作之助走遠了,我才摘下手上的透明手套搭在了那疊厚厚的文件之上,用[心靈占蔔]一瞬間讀完了所有的文件,又将可以交給江戶川亂步的文件細致地整理出來,又使用念力将那些文件抽了出來。

紙張在空中飛舞,輕盈地落在了我的手上,堆成一沓。

[那麽拜托你了。]

我将那沓文件遞給了江戶川亂步,朝他微微颔首,做出了拜托的姿态。

有着小孩子心性的青年像是第一次幫家長跑腿的小孩一樣興高采烈地接過了那疊文件,興致勃勃地翻閱了起來。

被我整理出來的文件大多是不太重要又需要獲取情報的部分,像是前幾天火拼時發現了來歷不明的槍支,就需要調查是不是有脫離了港口黑手黨掌控的武器運輸路徑,又比如說有在港口黑手黨名下的賭場蒙面鬧事的不明人士,就需要把他們的身份扒出來好好教訓一頓,樹立港口黑手黨的威名。

這些瑣事以江戶川亂步的才能自然可以一眼就看穿,雖然稍顯無聊,但是可以說是最适合他的工作了。

我當然知道為什麽江戶川亂步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無非是因為害怕好不容易找到的落腳之地,過不了幾天又會被趕出去。

他也不是沒有努力過。

因為揭穿了舍監的情史而被從警察學校趕出來之後,窮困潦倒又無處可去的他也試圖适應大人的規則,找過幾份工作。

洗盤子、做服務生、當收銀員,能找到的工作都努力做過。

遺憾的是,每一份工作他都做不長久,要不就是因為笨手笨腳沒辦法做好工作被辭退,要不就是無意間說破了客人的隐秘被投訴,要不就是惹惱了店長被攆了出去。

他與這個由大人制定游戲規則的世界格格不入。

流落街頭,饑寒交迫,幾乎連最基本的生存都維持不了的江戶川亂步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被孤立在了衆人之外。

所以在知道了我的存在之後,江戶川亂步才如此急不可待地找了上來。

他就像是飄蕩在廣袤天空的一只風筝,沒有一片雲朵是他的同伴,只有無所憑依的空蕩和茫然将他的心髒自欺欺人般充盈。

他需要一根系繩将他牢牢拴住,讓他感受到存在于世的實感。

不幸的是。

被他認定為系繩的這個人,就是擁有着心靈感應的我。

我嘆了一口氣。

看着嘴上哼着歌手上拿着鋼筆飛快地幫我處理着文件的江戶川亂步,有一種已經來不及擺脫他的預感。

真是的,又多了一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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