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知道他願不願意跟我回家
一開始聽到顧燦說去兼職的時候，林橙還只當他是一時興起，做幾天就會放棄回來享受暑假。
結果連續大半個月，顧燦都雷打不動地去上班下班的時候，林橙終于覺出幾分新奇，抽了個空閑時間給他發了條消息，「你還記得來海城前是用的什麽理由嗎？」
顧燦看到這條消息時已經臨近下班時間，今天客人比平日裏稍微多了些，他一直忙到現在才停下。
看清消息內容，顧燦難免心虛，洗了下手打字回複道：「這不是你沒時間嘛。」
顧燦：「我也得給自己找點事做啊。」
這話也不是顧燦憑空瞎扯，林橙确實很忙。他本來就處于事業上升期，又正在轉型，各項活動安排得嚴絲合縫，整個人幾乎忙得腳不沾地。
除了剛從劇組回來那兩天好好休息了外，其餘時間不是在出差參加活動，就是在出差參加活動的路上。
就好比顧燦這條消息發過去，林橙就好一會兒沒回，八成是又被什麽工作絆住了。
顧燦對此毫不意外，餘光瞥見沈榆拿着東西過來，放下手機過去幫着接了一下，“這是什麽？”
“餅幹。”沈榆道：“奶奶自己烤的，可以放在櫃臺上。”
他說着，又從中挑出一個袋子，“這個是給你的。”
劉老夫人熱情又大方，兼職這些天沒少給他們做一些好吃的，還幾乎每天下班都會分一些小零食讓他們帶回去。
顧燦試着婉拒過幾次，但盛情難卻，次數多了也就只能收下。
客人已經走完，兩人清理好臺前的東西，回到裏間換衣服。
顧燦把裝着餅幹的袋子放到一邊，撩起衣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小聲嘀咕，“我覺得我好像有點胖了。”
沈榆解扣子的動作一頓，偏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腰間停留片刻，“沒有。”
顧燦沒反應過來，“啊？”
沈榆收回目光，繼續解扣子，“我說你沒有胖。”
“那是因為你每天都跟我在一起，胖也看不出來吧。”
顧燦不太信，順手又在自己肚子上捏了一把，“真的，我感覺我好像真的胖了點，肌肉摸起來都松了，不信你試試。”
沈榆：“……”
房間安靜了一瞬，誰都沒有動。
顧燦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他想說自己開玩笑的，但這麽解釋，又似乎是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正騎虎難下時，沈榆動了，他用手背在顧燦腰間碰了一下，垂眸道：“試過了，沒胖。”
一直到從換衣間出來，收拾桌椅關門落鎖。顧燦都保持着安靜如雞的狀态，抱着自己裝餅幹的袋子，一句話也沒說。
但實際上，他的思緒還停留在被沈榆觸碰的那一下，一直沒回過來神，簡稱魂游天外。
難以形容那一下的感覺究竟是怎麽樣的，像是被什麽羽毛輕輕撓了一下，有點癢，讓人忍不住想躲，又隐約盼着它能再撓一下，解了先前的那層癢意。
這種感覺實在是很矛盾，顧燦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更偏向于哪邊。
直到沈榆忽然拉了他一把，他才從那種魂游天外的狀态中出來，“怎麽了？”
沈榆目光落在一個方向，薄唇微抿，神情顯得有幾分嚴肅，“有輛車在跟着我們。”
“車？”
顧燦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麽車？”
因為下班時間早，地鐵還沒停運。他們這些天一直是一起坐地鐵，到需要轉線的地方再各自分開。
這塊地區人流很密，來往車輛也很多，即便偶爾同行一段距離，也不會讓人聯想到跟蹤上去。
顧燦一開始還想沈榆是不是太敏感了，但等他回頭過去，也發現似乎是有那麽一輛黑色的跑車，在故意緩行着墜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位置。
也不怪沈榆會注意到，就單憑那跑車騷破天際的外形，想不發現都難。
就是……有點眼熟。
顧燦看了一會兒沒想起來，還是車主開到他們近前，連着按了兩下喇叭，他才終于想起來在哪見過。
林橙的車庫。
車窗降下，露出林橙戴着墨鏡的大半張臉，後者癱着臉朝他晃了晃手機，沒好氣道：“電話不接，哥的車也不認識了？”
顧燦拿出手機看了眼，這才發現對方幾分鐘前跟他打過電話。而他上班時間調了震動，方才又全程在走神，居然一次也沒聽到。
“卧槽，我哥怎麽來了。”
顧燦自覺理虧，跟林橙做了個手勢讓他稍等一下，收回目光問旁邊的沈榆道：“要不要一起走，我讓我哥送你一程？”
“不用了。”沈榆道：“你哥來接你應該是有事，我在的話不方便。”
“……好吧。”
其實顧燦也知道林橙百忙之中抽空過來應該不只是為了接他這麽簡單，沈榆這麽說，他也只得答應道：“那我先過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沈榆“嗯”了一聲，“你也是。”
這個路段不方便久停，等顧燦上車坐好，林橙驅動車子，駛離了道旁。
“剛才那個人，就是你一起兼職的那個小朋友？”
林橙瞥了朝外張望的顧燦一眼，随口問道，說着說着又哼笑一聲，“年紀不大，警覺性還挺高的。”
顧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看沈榆的影子從鏡子裏看不到了，收回目光問，“哥，你怎麽知道我在這邊兼職？”
林橙道：“你帶回家的蛋糕袋子上有寫店名和地址，我又不瞎。”
顧燦：“……那你來接我是？”
“我問你啊。”林橙聞言瞥了他一眼，“你來海城這些天，是不是還沒去見過我家老太太？”
顧燦：“……沒有。”
“不過我打過電話問候。”顧燦補充道。
但這也不能完全怪顧燦，自打沈父和林夫人離婚之後，沈林兩家的關系就一直不尴不尬的，小輩們還好，長輩們之間是真的有點難說清楚。
林老夫人又年紀高了，自己家的小輩都很少見，更何況顧燦一個外家的。
顧燦看林橙态度不對，詢問道：“老太太怎麽了嗎？”
“我媽沒事，但是我姐……”
林橙語氣微頓，把着方向盤轉了個彎，“算了，你不知道就當我沒說吧。對了，再過兩個星期沈老太太是不是該七十大壽了？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北城？”
顧燦一時間忘了回答，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半個月過得太舒心，無憂無慮沒有煩惱，導致他竟然有些忘了，忘了他其實不屬于海城，忘了他早晚是要回去的。
沈老太太生日在八月底，七十大壽，他不可能不回去。而等過完大壽，也差不多到了高三開學，他更沒理由再來海城。
而等他走了，沈榆會怎麽樣……
會忘了他嗎。
顧燦一晚上沒睡好，連帶着第二天也有些精神不濟。
連着兩次打錯單子後，沈榆半強硬地把他換了下來，讓他去旁邊休息一會兒。
等這一波客人走完，顧燦倒了杯茶過去，連着道了句歉，“對不起，後面換我來吧。”
“沒事。”
沈榆接過杯子沒喝，随手放在旁邊，打量着他的神色，“心情不好？”
“啊……不是。”顧燦支吾一下，“就是沒睡好，沒事的。”
怕他看出什麽，趁有客人過來，顧燦迅速扯了個借口，回到櫃臺後面。
可能是快到七夕的緣故，最近的客人明顯多了起來。偶爾訂單多了劉老夫人一個人忙不過來，沈榆還要過去幫忙。一天下來，倒也沒機會再來問顧燦什麽。
因為白天精神不好，晚上回家後顧燦很早就睡了，第二天醒來才發現AU工作室那位技術人員昨晚給他留了言。
其實除了第一天兩人就委托事項短暫交涉過外，後面就幾乎是客服在跟他彙報進度了。
而昨天晚上，這個人忽然戳了他一下，「許立洲的那封道歉信已經發出去了。」
這麽快？
顧燦有些意外，矜持着回複了句謝謝，跳進豎英的校內論壇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剛打開論壇，許立洲那封道歉信就在最頂上飄着。
這封道歉信的出現，基本代表着那位副校長的檢舉結果也已然成立。否則許立洲也不會這麽輕易地承認自己犯下的事情。
從檢舉資料彙總到檢舉信投出，一共也沒到半個月時間。顧燦曾經問過他們效率為什麽這麽高，客服說是因為有過一個類似的委托，兩邊恰好有一些重合部分。
負責交接的客服問過他想要許立洲有什麽後果，顧燦想了很久，最終回複道：「雖然我本人極其希望他能親自品嘗他犯下的苦果，但一碼歸一碼，還是讓法律來給他定罪吧。」
既然這封信已經發出來了，想必許立洲也已經去到他該去的地方了吧。
顧燦回過神來，點進貼子。
這封道歉信很長，詳細地寫着他從入校開始對其他學生做過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校內霸淩、教唆犯罪等等。
其內所有的同學名稱都用了化名，沈榆的事例夾在其中，毫不顯眼。
這是顧燦要求過的，他希望沈榆得到他應該有的清白，但也不希望為他招來太多不必要的目光。
一晚上過去，貼子裏已經有了很多評論和回複。也有不少人認出了貼子裏那些被化名的同學指的是誰，但都默契着沒有說出來。
不是沒有人故意爆出那幾個人的身份信息，但更多的是選擇舉報那些惡意留評的人。
是以直到現在，那些被傷害過的人也依然被保護着。底下更是多了不少為他們過去的輕信偏聽而道歉的留言。
看着這些道歉，顧燦低落了一整天的心情慢慢好起來，突然很想把這些分享給沈榆。他挑了一些回複截圖彙總，正準備發過去，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冒昧問一句，你做這些是為什麽？」
為什麽？
顧燦愣了一下，下意識順着這個問題想了想。
大概……是想讓他的小美人魚能夠生活在漂亮的海域，自由自在，毫無拘束，而不是只能寂寞地待在污濁的廢水中。
不想讓他一個人孤獨，想讓他有很多朋友，想讓他能夠快樂。
思維順着發散到很遠，顧燦回神，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碰到了語音輸入，時間已經有一分鐘還多。他正準備删除，手抖卻挪到了發送鍵上。
顧燦：“……”
。：「？」
顧燦來不及确認語音裏都錄下了什麽，慌忙按下撤回。
顧燦：「沒什麽，發錯了。」
對面沒再發來消息，顧燦松了口氣，想來語音裏應該沒什麽特殊的東西。他看時間差不多了，洗漱一番收拾東西下樓。
到店面時比平時晚了幾分鐘，沈榆已經到了，正戴着耳機聽什麽東西。
顧燦以為他是在打電話，換完衣服回來發現他還在聽，才覺出來可能是在聽歌或是什麽，“你今天心情很好？”
沈榆“嗯”了一聲，擡手摘下耳機。
顧燦問，“為什麽？”
“來的路上遇見一只貓。”
沈榆輕輕磨挲着手機外殼，“很漂亮，但不知道它願不願意跟我回家。”
顧燦下意識以為那是只流浪貓，想了想道：“貓貓都很乖的，你對它好一點，他說不定就願意跟你回家了。”
沈榆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唇角忽得彎了一彎，褪去冷漠包裹後的輪廓顯得意外的溫柔，“好，那我下次哄哄它。”
顧燦看着他，恍惚間，覺得心底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撓了一下。
他突然有些羨慕那只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