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幾日後,妘錦又來到了寧太醫的小院子,寧太醫正在小院子裏,拿着一把小鋤頭,給他新種的藥草松土,他看到走來的妘錦,便把小鋤頭放到一旁,請妘錦進到了屋裏。
妘錦望着寧太醫卷起袖子,額上微微出汗的模樣,笑道:“寧太醫還親自種藥草嗎?”
“反正每日裏都甚是清閑,就随意種些藥草當打發時間了。”寧太醫面帶微笑,又道:“妘姑娘那日問的事,老夫有頭緒了。”
妘錦一聽,臉上不自覺漏出笑容來,問:“寧太醫,這個症狀可能治療好。”
寧太醫習慣性地捋了捋胡須,才道:“我先問寧姑娘幾個問題。”
妘錦點點頭:“您盡管問。”
寧太醫便問道:“你可知這人有沒有受過什麽重大傷害或殘害之內的。”
妘錦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原由,她道:“寧太醫,其實我所說的這個人是皇上...”妘錦将那夜的情況和她心中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
寧太醫沉吟了一翻,良久,他才緩緩道:“妘姑娘,老夫或許知道是什麽原由了。”
妘錦稍有些訝異地朝寧太醫望去,寧太醫又道:“這件事情當時被隐瞞的很好,所以知道的人就那麽幾個。皇上還年幼時,曾受過一次很重的鞭傷,倆腿內側加起來被劃了二十幾道口子,還有...差點被用了宮刑,也已經被劃傷了,幸好被救得及時。”
妘錦一臉震驚地望了過去,簡直不敢相信聽到的話。
寧太醫忽地低低嘆息一聲:“那次正是我給皇上治療的,那時的皇上好像完全喪失了一種東西,那就是人的生氣,整個人一句話不說,就像是一個木偶般,後來等這些傷好了,皇上也已經變了一個人。”
妘錦不敢去細想,他當時是受了怎樣的淩虐,還有那次在船上被人追殺,那些人也是想置他于死地,原來他生來就要比別人承受的要多,只不過是看着風光身份尊貴而已,也許還不如一個正常普通人家的孩子。
“是誰下如此毒手,太上皇就沒有查出來嗎?”妘錦不由問道。
“那個施虐者是個老太監,幸好那時皇上身邊伺候的太監及時趕到,這才救了皇上,不過這個太監也死了,這個太監就是一拓的親叔叔。”
妘錦垂下了頭,其實細細想想也知道,太上皇就倆位皇子,蕭程要是死了,誰是最大的受益者...妘錦有些心酸,良久,她才問道:“那依寧太醫看,這能治好嗎?”
“得看個人情況而論,皇上這是心病,且又沉積多年,不是一時半會的功夫,不過。”
“不過什麽?”妘錦忙問道。
“不過依老夫看來,妘姑娘或許可以幫上些忙。”寧太醫藹聲道:“長久以往讓他覺得自己是被關心的,是被需要的,再配以藥物的治療,應當是行的通的。”
妘錦從寧太醫那出來,還是沿着那條長長的游廊往回走,她想起上次蕭程一臉落寞說的話[我寧願身在一個尋常人家,我從未見過母後長什麽樣,皇祖母覺得我是個不祥之人,從來就不願意親近我,那你會這麽想我嗎?]
他心裏一定很不好受,連最親的人都這樣避他如蛇蠍,心裏哪會有些許溫情,怕更多的是失望居多吧!
不一會就到了書房,書房內很暖,一進去屋子,妘錦就将鬥篷挂到了架子上,蕭程正在處理公務,此時看到走來的她,才放下了手中的筆。
妘錦走了過去,随意瞧了一眼,那書桌上擺了很多的折奏,似乎是忙不完的樣子,她軟聲道:“不是說很累嗎?怎麽我每日都見你要處理很久,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倒是想眯一下,不過還有一些需要處理一下,你到炕上喝杯熱茶,待會一起用膳。”說罷又拿起筆。
妘錦卻并沒有去炕上,而是在他背後,給他輕輕揉捏着太陽穴,揉着揉着,蕭程幹脆放下了手中的筆,停下了手中的活,躺在了椅背上,由着她捏上一捏。
妘錦雖從未給別人按過摩,不過依葫蘆畫瓢,樣子還是有的,她先從太陽穴揉捏起,然後是眉心向上按,眼眶,頭部,頸部,肩部,足足半個時辰後,妘錦才停了下來。
蕭程把肩頭的那雙手給握住,把她另一只手繞過頭,讓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為何給我按摩。”
“你不喜歡嗎?”妘錦反問。
蕭程輕笑,而後将她頰邊的碎發挽到耳後,道:“你做什麽我都喜歡。”
“聽寧太醫說你有輕微的頭疼,我從寧太醫那拿了一本專門學習穴位的醫書,以後我每日都給你按半個時辰,寧太醫說會減輕你頭疼的症狀,然後寧太醫還說,讓你和我一起吃藥膳,也能治療你的頭疾,你覺得如何。”妘錦望着他。
蕭程看了她好一會,才道:“為何對我這麽上心?”
“就是想而已。”妘錦低低道。
蕭程抱着她做到了炕上。
“你不批奏折了?”妘錦望着他問。
蕭程笑了笑,道:“你讓我怎麽批。”
妘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算從他身上起來,蕭程卻抱緊了些,不讓她下來。
不久,墨汁帶着倆名宮女走了進來,她朝蕭程福了福身道:“皇上,今日寧太醫親自給您煮了藥膳,說是治療頭疾的。”
蕭程點了點頭,道:“将妘姑娘的膳食端來。”
墨汁應聲,瞧了一眼坐在蕭程懷裏的妘錦,垂眸,将輕蔑藏在了眼睫之下,便帶着倆名宮女走了出去。
妘錦瞧着墨汁的背影微微出神,蕭程注意到她的目光,把她放了下來,問道:“怎麽了。”
“墨汁性格好像有些淡漠。”妘錦想到上次在宮裏時,這名宮女那冷然的樣子。
“她是我奶娘的女兒,奶娘去世前,她就成了孤兒,是以将她托付于我,等她做幾年宮女,便讓我替她找一門可靠的親事。”
妘錦點了點頭,原來倒是個苦命的孩子。
又過了幾日,妘錦纏着蕭程去馬棚,倒并不是為了騎馬,而是因為那瘦小子去了馬棚做事,妘錦給他起了個名,叫小熙,妘錦想去瞧瞧那個六歲的孩子過得可還好。
今日的妘錦穿了件石榴紅的鬥篷,妘錦本就皮膚白,被紅色一襯托,那張臉愈發的惹人憐愛起來。
倆人走在路上,妘錦忽然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給他取名為小熙嗎?”
蕭程瞥了一眼她,順着她的話問道:“為什麽?”
“我想告訴他,以前的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将來還有更多值得人去在乎的事情,去做的事情,讓他以後心中充滿“希”望,勇敢的面對将來,你覺得我取的這個名字如何?”妘錦的眸子閃着一種別樣的流彩,像是能将人感染。
蕭程溫情脈脈的望了一眼她,那雙多情的眸子讓人沉醉,随後便垂下眼睫,他低低道:“那如果他要是忘不了,不自覺去想起,那該如何。”
妘錦抓起他的手,和他十指交叉,然後道:“會忘記的,沒人會再這樣對他,他身邊都是關心他的人,他就會感受到另一種人生,就會慢慢忘記,你說對嗎?”她滿是期待的望着他。
蕭程望着她的樣子,把他們交叉的手放于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又輕輕嗯了一聲。
妘錦雙眼微微彎了起來,倆人到馬棚時,小熙正站在一個很高的杌子上,因為他現在身高還沒那麽高,便站在杌子上給馬兒搓背。
小熙一看到倆人,便笑了起來,大聲喊道:“叔叔,姐姐。”
妘錦遠遠就應了一聲,待走近,她問道:“小熙,做的慣嗎?累不累。”
小熙甜甜一笑道:“姐姐,小熙以前幹的活可多了,現在一點兒也不累,倫哥哥時常都會來幫我,一拓哥哥還會送好吃的給我,小熙從來都沒有這麽開心過。”
妘錦笑了笑,道:“姐姐也給你帶了好吃的,你先下來,吃了再做。”
小熙一聽有好吃的,便朝妘錦那看去:“哇!好大的雞腿。”小熙說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妘錦将雞腿遞給小熙,小熙拿着雞腿,忽然就流出了淚水,他眨了眨眼睛:“謝謝姐姐,謝謝叔叔。”
妘錦無聲地摸了摸他的頭,道:“快吃。”
小熙擦了擦眼淚,又笑了起來,然後握着雞腿就開始啃。
蕭程也忍不住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妘錦瞥了一眼蕭程,只見他臉上也是露着微微的笑意。
“阿程。”妘錦輕輕喚了一聲。
蕭程轉過頭望向她。
“一想起小熙那很滿足的樣子,我就很開心,所以這個世間多需要像我們這樣見義勇為的人,你說對嗎?”
蕭程笑着點了點頭,他想,他需要努力讓世間變的更好,以後少些這樣的事。
然後他又停下步伐,望着她,道:“以後陪我走每一個春秋,可好。”
妘錦正想說,竹青卻從老遠跑了過來,臉上帶着一絲慌張:“小姐,老夫人,老夫人她病倒了,夫人說讓您趕快回去,說老夫人病的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