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陸顏笑下床在陸宴的注視下走到竈臺邊，拿起旁邊她做的木盆，從鍋裏面将沸水舀了滿滿一盆，端起來踩在門口的凳子上，熱水很燙，溫度透過木盆傳到她的手上。
她将門上方做了一扇竹窗的地方打開，舉起滿滿一盆熱水，一下子潑了下去。
瞬間外面一聲慘叫，慘叫聲在黑夜中響了起來，那凄慘的叫聲越來越大，一時間村裏的狗也被他的叫聲吵醒了，開始瘋狂的吠了起來。
陸宴在床上驚訝的看着她，顯然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做。
陸顏笑一手拿着盆子，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遠，很明顯那個人已經跑開了。
她将盆子放下，繼續躺回了床上。對陸宴說道:
“好了，繼續睡覺吧。”
這一次她雖然害怕卻也沒有膽怯，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和陸宴兩個人要是自己不硬起來，那麽被欺負的人就會是她們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陽從小小的竹縫裏照射了進來，陸顏笑睜開眼往旁邊一看早就沒有陸宴的影子了。她起床打開門，院子裏陸宴帶着小狗腿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幹什麽。
陸顏笑悄悄的走了過去，從他的頭頂上看下去，就見他手裏拿着一根小棍子在土地上寫寫畫畫。 他在寫字，寫的很認真，并沒有察覺到陸顏笑已經站在了他背後。
陸顏笑在她身後站了許久，看他在地上寫了又擦，擦了又寫，反反複複，嘴裏不時的還讀上一兩句。
“喵，喵”貓叫聲傳來。
陸宴沒有發現她，小狗腿卻發現了她，只見它看了一眼陸顏笑，就用那雙爪子開始撓陸宴。
見剛剛還安靜的小狗腿現在開始打擾他了，陸宴摸了摸它的頭：“乖乖呆着，別動哦。”他說完以後，小狗腿還是在不停的撓着它，并用它黑黝黝的眼睛不停向後看。
陸宴小眉頭一皺，小手拍打了他一下，這才扭過頭向後看來，看到陸顏笑站在他生活，他身體一僵，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本想站起來，卻因為蹲的太久，在站起來的瞬間又跌倒在地。
陸顏笑偷偷瞪了一眼小狗腿。
“噗嗤。”陸顏笑笑了起來，伸手想将他拉起來，陸宴的手遲遲沒有遞給她，他看了一眼面前有一點粗糙的手，自己撐着地站了起來，站起來後拍拍身上的土乖乖的站在陸顏笑的面前。
他的樣子讓陸顏笑失笑，她故意抓住陸宴的手，拉着他向房裏走。
“走吧，我們去做飯。”
陸宴輕微的試着掙脫了一下掙脫不了，只好放棄，随她拉着自己往屋裏走了。
這邊她們二人剛在吃飯，就看到一個比陸宴大一點點的小男孩背上背着個小背簍走了進來。
這是王大嬸的小兒子陸春水，上次她帶陸宴去王大嬸家時他特別喜歡陸宴，還說以後要帶陸宴玩，沒想到今天就過來了。
“春水，你是來找阿宴的嗎？快進來吃包子。”陸顏笑叫道。
春水顯然還有點害羞，站在門口兩只手緊緊的抓着背簍的帶子，眼睛不敢直視陸顏笑，時不時的看一眼陸宴，一只腳不停得踩着另外一只腳。
陸顏笑生怕他将腳上的舊鞋給踩破了。
“顏笑阿姐，我吃過飯了，你們吃吧，我等陸宴吃完。”
說着眼睛看了看桌子上熱氣騰騰的包子，咽口水的動作很明顯。
這時陸宴站起來跑了出去，經過陸春水身邊時也沒有停下來。
陸顏笑正在疑惑他跑出去要幹嘛，就見他将外面的竹凳搬了進來，放在吃飯的桌子旁邊。
陸顏笑笑着在他沒注意時摸了摸他的頭，然後對陸春水說道：“快進來吃吧，你看阿宴都給你搬好凳子了。”
“謝謝顏笑阿姐，謝謝阿宴。”春水将背簍放在門外，這才有點拘束的走進去坐了下來，手裏被陸顏笑塞了一個白花花的包子，他拿起來吃了一口眼睛一亮，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就開始加快了。
吃完飯春水才說明他的來意，原來這桃花村有一種野菜叫烏龍頭，一些富貴的人家都喜歡吃這東西，所以每到這個時候村裏的小孩子就會去踩摘烏龍頭，還可以掙些錢，幫家裏一點忙。
他想帶陸宴一起去
陸顏笑一聽，她到也不是想讓陸宴掙錢，就是覺得陸宴還是一個孩子，多跟同齡人接觸一下總沒有壞處，正好可以讓陸春水帶他去玩玩。
“阿宴，你想不想去？”陸顏笑問陸宴。
陸宴原本是不想去的，他還想留在家裏幫陸顏笑幹一些活，可聽陸春水說可以掙錢，他內心就開始動搖了，想到陸顏笑最近天天在幹活，他們家也沒有錢，要是有錢就不用陸顏笑一直幹活了，就可以想以前一樣請人幹活了。
“我想去。”
對于陸宴說他想去，陸顏笑還有一點驚訝，就她對陸宴的了解，還以為他不願意去呢。
“那好，晚上記得早點回來。”
家裏沒有背簍，陸顏笑只好找了一個編織的藍子給了陸宴，讓他帶去了。
見陸宴答應一起去了，陸春水很高興，他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弟弟。伸手就準備去牽陸宴，可一看自己黑乎乎的手，又看了看陸宴白嫩的手，現在原地，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最終也沒敢伸手去牽他。
“不走嗎？”陸宴已經走出了好一大截，回頭一看陸春水還站在原地，不由的問道。
“哦，哦。”陸春水連忙追了上去。
陸宴二人的身影越來越遠，陸顏笑看了看被丢在原地的小狗腿，它向前跑了幾步做出要追陸宴的樣子，不一會又喪氣的低着頭可憐兮兮的返回來了。
“今天你可是要跟我一整天了。”陸顏笑用手戳了戳它的腦袋，幸災樂禍的說道。
她今天得繼續收拾屋子，在這裏她想要靠自己的手藝掙錢生活，就必須要讓別人看到看到她的能力，最好是主動找來。
這邊陸宴跟着陸春水一路走來，收獲了無數人的目光。
“陸春水，這裏這裏。”河的那邊是有點茂盛的小樹林，幾個半大的男孩子招手叫着。
陸春水看到他們，也急忙揮揮手回應，“阿宴，那些都是平時和我一起玩耍的，你放心他們不會欺負你的，我們倆跟他們一起去吧。”
“好。”陸宴看了一眼，通往小河對面的是一個木橋，他率先一步走上了木橋。
“春水，他是最近來我們村的小孩嗎？”幾個小男孩見到陸宴都很好奇，開始叽叽喳喳的問了起來。
村裏最近來了一對長的很好看的姐弟，他們家裏父母說過很多次，他們對陸宴也是充滿了好奇，可是就是見不到他，現在終于見到了就開始叽叽喳喳問各種問題。
“小孩兒，你叫什麽啊？”男孩中的一個問道。
“我叫陸宴，還有我不是小孩子了。”陸宴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軟軟糯糯的。
謝謝男孩其實比他大不了幾歲，可是陸宴現在的身高在同齡人面前有點小，別人就以為他還是個小孩。
“啊，他是女孩子。”一個男孩驚呼出身。
“你胡說什麽？阿宴是男孩子，你欺負他小心我揍你。”聽到有人說陸宴，陸春水不幹了，伸出自己的拳頭兇狠威脅到，他生的高大，其他男孩都是有點怕他的。
“可是可是他說話的聲音就跟春畫一樣啊。”那個說陸宴是女孩子的男孩小聲的争辯道，看到陸春水再次舉起的拳頭又繼續說道：“對對不起我不該說你是女孩子。”
“沒關系。”陸宴也不會為了這種事情生氣。
聽到陸宴說沒關系陸春水也笑的裂開了嘴，他也希望陸宴能喜歡他的夥伴。
“好了，我們出發吧。”陸春水出聲道。
“好，走吧”
“哈哈哈，快點走。”
幾人推推搡搡的開始前進。
這裏地上的雜草和一些被砍落的樹枝混在一起，對陸宴來說行走有點吃力，他一聲不肯，的往前走着，嘴裏還在回答着其他人的問話。
當其他人得知道陸宴竟然讀過那麽多書時，眼中紛紛都是驚訝、羨慕和崇拜。
陸宴其實才說了他讀過一半不到的書，沒想到他們會這樣驚訝，以前他也曾聽過祖父的教導，知道鄉下的孩子從小就開始為家裏幹活，許多人是不曾識得一字的。
“陸宴沒想到你讀的書比朱偉正還多啊？”
朱偉正是裏正家的孫子在村裏讀書的幾個孩子當中他是讀書最好的，大家都說他以後是要當狀元的，不過村裏的大多數孩子都不喜歡他，因為總是看不起其他人。
“對呀對呀，什麽時候讓陸宴跟朱偉正比一比看誰讀書多，讓他以後還敢看不起我們。”
“能讀書真好啊，俺要努力掙錢，俺爹說了，要是我能掙夠一半束脩的錢，就會送我去學堂。”
“真的嗎？你爹真好。”
讀書，陸宴盯着還在讨論誰爹說要送他去讀書的幾個人看了許久。
其實他也想去讀書了。
正午時其他人的背簍已經滿滿的了，陸宴的藍子也滿了。
看着滿滿一藍子的烏龍頭，陸宴心裏高興極了。
雖然有點重他還是努力的提着籃子向村子裏走，剛到村裏就遇到有人來收購。
一群孩子忙高興的奔向收購的人，陸宴也提着籃子随後跟了上去。
陸宴的烏龍頭賣了兩百文銀子，看着手心裏用麻繩串着的錢，這還是他第一次掙錢，心裏不免熱乎乎的，跟陸春水告別以後，不知不覺的就開始加快腳步向家裏走。
看到陸顏笑，他高興的跑了過去的，将手掌心的銅錢指給她看。
他的臉被太陽曬的紅彤彤的，從發絲中滲出了許多汗，被樹枝挂過的臉，出現了一道道紅色的痕跡。
他狼狽的樣子讓陸顏笑有點心疼，看來他今天是真的高興，看了看眼前小手舉起來的銅錢，陸顏笑摸了摸他的頭發，順嘴誇獎道：“阿宴真能幹，已經能掙錢了啊？”
她剛說完，就見陸宴臉爆紅，快速将銅錢塞進她的手裏，急忙繞過她跑開了。
嗯？他這是怎麽了？
等陸顏笑了過去，看到他從茅房出來。
陸顏笑：嗯……
陸顏笑拿過毛巾在冰水裏面泡了泡，将陸宴叫過來，在他臉上輕輕的擦拭，邊擦拭邊說：“以後就不要去了好不好？”
畢竟他們雖然缺錢，卻也沒到讓陸宴掙錢的地步。
陸宴不點頭也不搖頭，乖乖的站在原地讓她擦着臉。
次日一早陸宴很早就起來了，他換上自己的舊衣服，吃過飯就在等人了。
陸顏笑知道她昨天是白說了，不過想一想作為男孩子出去吃點苦好像也沒什麽，他想去就随他去吧。
“給，這些吃的裝好了，記得餓了就吃知道嗎。”陸顏笑将自己做的油餅用紙包了一下放進了他的藍子裏。
陸宴答應道：“好。”
不一會兒陸春水就過來帶着陸宴離開了，陸顏笑一個人呆在家裏，有時擡頭看院子裏陸宴經常寫字的地方，那裏沒有了那個小身影。
唉！怎麽感覺還有點孤單呢。
……
陸宴跟陸春水走在村裏的路上，迎面走來一個滿臉胡子髒兮兮的，渾身酒氣的男人，走近了一看就見他露在外面的肉上全部是一個個水泡，有點地方紅彤彤一片還脫皮了，看起來很恐怖。
“別看，快離他遠一點兒。”
陸宴正盯着他看，就被陸春水拉走了。
男人手裏拿着的好像是一包草藥，他也看到陸宴二人了，眼神兇狠的瞪了一眼，腳步匆匆的往前走。
“看什麽看？小心我打死你們兩個小狗崽子。”
他的聲音讓陸宴腳下停了下來，瞬間又将目光看向了他的後背，眼中有怒火燃起。
男人罵罵咧咧的走遠了。
陸春水沒有看出來陸宴的異樣，拍了拍胸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對陸宴說道：“這人是我們村出了名的無賴，聽我娘說他腦子裏有問題，以後你見到他可要躲着他知道了嗎？”
他說完也沒聽到陸宴反應，轉頭一看陸宴站在身後沒有跟上來，還在一直看着那個無賴離開的方向。陸春水忙返回去拍了拍陸宴的肩膀，見他回神，這才問道：“剛剛我說的你聽到了嗎以後……”
“春水哥，我肚子有點不舒服，今天就不跟你去了啊，我先回家了。”
說着陸宴就轉頭開始往回跑。
“喂，阿宴，你千萬要離那個瘋子遠一點啊。”
陸宴已經跑遠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