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着得了兩個紫砂壺,甄玉心下高興,只是樹瘿壺畢竟太珍貴,怕不小心摔了,便只偶然拿出來泡泡茶,其它時間多是擱在多寶格上觀賞着。倒是那個小小西施壺,天天用着。
胡嬷嬷笑道:“三夫人現下就跟這兩個壺較上勁了,別的壺全瞧不上了。”
甄玉笑道:“紫砂壺是一個好東西啊,夏天裏,茶葉擱裏面七天,也不會馊的。用這種壺泡茶喝,對身體卻有好處。且泡出來的茶,色香味俱全,比普通壺強不知道多少倍。”
胡嬷嬷這陣子見甄玉泡茶時,小西施壺只泡一種茶,別的茶也分門別類,用不同的茶壺來泡,知道這是怕茶壺吸味,亂泡會壞了茶的原味,一時笑道:“三夫人從前腸胃不好,并不是十分愛喝茶,如今得了紫砂壺 ,倒愛上喝茶了。”
說起茶,甄玉便問道:“上次在庵中,你不是說我贏了清風廟老和尚四局棋,得了三罐茶麽?那茶呢?”
胡嬷嬷不由笑了,“夫人還記着呢?那茶不是讓夫人送了一罐給老夫人,一罐給三爺,另一罐,當時三夫人讓我送給唐妙丹郡主,那唐妙丹郡主當着我的面,把茶送給看門的婆子了,白糟塌了那好茶。”
甄玉一笑道:“上回既然能贏得好茶,這次想喝好茶,一樣可以去贏幾罐。”
胡嬷嬷一時笑道:“倒聽聞清風廟收了秋茶,好幾撥人為了得到那茶,上去和老主持連下數局棋,最終輸了采頭,一罐茶也沒得到。”
說着話,甄玉果然起了興頭,決定第二日到清風廟上香,再贏幾罐茶回來。
第二日,甄玉便領着胡嬷嬷和立夏到了清風廟中。老主持見是甄玉,一時失了态嚷道:“好嘛,上回贏了三罐茶回去,到處宣揚,說道打得老衲流花落水,一敗塗地什麽的,害得那些天每凡上山來的香客,都要和老衲下一盤,認為老衲既然輸給一個女子,棋藝肯定退化了,容易糊弄贏一局什麽的。你說你,贏就贏了,到處嚷嚷作什麽?像老衲,這一生不知道贏了多少局棋,從來不到處嚷。”
甄玉哈哈笑了,“老和尚,敢不敢再下三盤棋呢?要是你又連着輸了,把廟裏的茶全送給我如何?”
“上回見你是女子,一時大意才會輸的,這回怎麽還會輸?”老主持摸着胡子,信心滿滿的。那次輸得慘了,過後只是使勁研究對方的棋路,料着這次再下,不會連輸三局的。
兩人說着,小和尚在棋室中擺好了棋盤,請他們進去。
棋下到一半,小和尚卻進來俯在老主持耳邊說了兩句話,老主持一聽,擺手道:“待我們下完這局再說。”
甄玉度着老主持有要緊事,便道:“主持有事只管去忙,這局棋算和棋罷。”
老主持如何肯?堅持着和甄玉下完棋,卻是下輸了,一時嘆息道:“女施主棋路多變,比之上次,似乎又精進一些,厲害啊!”說完看看小和尚和胡嬷嬷等人,另向甄玉道:“有一位貴人要見女施主,借棋室說話而已。”
甄玉一愣,未及說話,暖簾一揭,已是進來一個俊朗貴公子。
胡嬷嬷自是認得對方的,俯在甄玉耳邊道:“是三王爺。”她說着,暗暗心驚,三王爺這樣明着要見夫人,和夫人說話,是個什麽意思?
甄玉一聽是三王爺,忙忙站起來行禮。
唐晉明上回見甄玉時,只掃了一眼,這次存了心,細細看她,見她黛眉秋水眼,細腰白膚,竟比他府中美人還要勾人,不由心癢癢,神色越加溫柔,擺手道:“無須多禮,快快坐下。”說着,又看向其它人道:“本王有要事跟狀元夫人相商,你們都退下罷!”
明刀明槍的來,倒不怕他使壞,甄玉朝胡嬷嬷點點頭,示意她和立夏等人出去。
待棋室靜了下來,唐晉明坐到甄玉對面,看着甄玉道:“久仰夫人大名,今日才得以單獨相見,實在榮幸。”對方是美貌女子,奉承幾句,卻是情趣。
甄玉見唐晉明雙眼灼灼,心中打個突,臉上卻不動聲色,淡笑道:“王爺有什麽事便直說罷!”
“好,爽快!”唐晉明拍手,隔一會道:“夫人真正的身份,本王已查清了。”
“哦,我是什麽身份?”甄玉有些好奇,他查清了什麽呢?
唐晉明笑道:“夫人難道不是甄榜眼安排在狀元爺身邊的女暗探?”
甄玉托頭道:“哪又怎樣?”
唐晉明搖頭道:“夫人還不明白本王的意思?”
甄玉想一想道:“王爺的意思,是我身為女暗探,一旦身份暴露,三郎便容不得我?這會兒最好先投靠明主,找好退路?”
“聰明。”唐晉明笑道:“不愧是甄榜眼安排的人啊!”
甄玉道:“王爺也知道我是甄榜眼安排的人,因何認為我會背叛九江王,轉而投靠王爺呢?”
唐晉明看定甄玉道:“我能給夫人的,九弟未必能給。”
甄玉落落大方回看唐晉明,開口道:“王爺知道我需要什麽嗎?”
唐晉明道:“不過名和利,身份地位,家族榮耀。”
甄玉笑道:“我現下是狀元夫人,身份地位已足夠了。至于暗探一事,其實三郎已盡知,王爺倒不必為我費心。”
唐晉明笑道:“王正卿是一個精的,現下還要用你,自然寬容,将來呢?”
甄玉慢慢道:“王爺的意思?”
“若你肯離開王正卿,到本王身邊來,本王許諾,以後成就大事,封你為貴妃,至于你家族方面,自然能統領江南一方,成為江南第一富貴家族。”唐晉明循循利誘,又低笑道:“放心,本王不會對一個女人食言的。”
唐晉明沒有說的是,如果你不答應,從這刻開始,你的家族,便會開始倒黴了。
甄玉沉默半響道:“容我想想。”還得趕緊告訴三郎,讓他安排人去照應我父母等人,再讓家族中人這陣子低調些,不要撞在槍口上,安排好這些,才能拒絕這位三王爺。
唐晉明見甄玉沒有一口拒絕,認為有戲,一時笑道:“給你半個月時間考慮。”說完起身走了。
甄玉待他一走,不由把棋盤上的棋拂到地下,狗屁,什麽封一個貴妃?稀罕麽?
有了這件事,甄玉再無心跟老和尚下棋,拿了他兩罐茶就下山了。
王正卿這會兒正和章飛白在書房中說話,詫異萬分道:“你說,田绾绾是三王爺安排進來的人?”
天氣雖冷,章飛白卻一頭汗,回道:“正是。”
這陣子,章飛白令人密切監視着田绾绾,又故意放田绾绾的丫頭添香出府中,不想就看見添香和唐晉明的人接觸了。過後一細查,這才查出田绾绾是領唐晉明之命進府來,為的是攪亂王正卿後宅,拖他後腿。
王正卿閉了閉眼,自己見田绾绾相貌像白谷蘭,對她總是硬不起心來,上回雖見她誣陷玉娘,還是留了一線,并沒有狠狠責罰,只禁了足。殊不知道,她卻是唐晉明的人。
章飛白道:“三爺,田姨娘畢竟是宮中賜下的,卻不能趕走,也不能明着把她如何,可是難辦。”
王正卿道:“把她送到莊上去,對外只說她得了病,要好生安養。”
處理完田绾绾的事,王正卿略有些疲勞,擡腳往甄玉的房中去了。
正好甄玉從清風廟回來,正在泡茶,見他進來,便泡了一杯遞給他。
“是清風廟的雲霧茶?”王正卿品了一口,看向甄玉道:“下棋又贏老和尚了?”
甄玉“嗯”一聲道:“老和尚不堪一擊啦!”
王正卿一時失笑道:“那些在老和尚手下吃過虧的,聽了這話,得吐血了。”
甄玉見王正卿臉色不再陰沉沉,這才開口道:“有件事要跟你說。”
正好王正卿也開口說話,兩人說完一怔,又各自開口道:“你先說。”
還是甄玉先說了,把唐晉明要招攬她的意思說了,未了道:“現下只怕三王爺對我家中人不利,別的倒無防。”
王正卿一聽道:“九江王在江南也有暗探,他的母妃旁氏一族也有勢力,此事只須快信告訴旁氏一族,令他們的人護着你父母一些,料着短時間內應無礙的。只是須得盡快扶助九江王上位了。只有他上位了,咱們才有安穩日子過。”
甄玉點了點頭,又問王正卿有何事。
王正卿便把田绾绾的事說了,說完道:“除了她,不知道這府中還有誰是暗探呢!”
甄玉瞪他一眼道:“我失憶了,什麽也不知道。”你說我是暗探,但我自己沒感覺啊!
王正卿見甄玉瞪眼,一時回過神來,摸摸她的頭道:“不是說你。”
可明明像在說我。甄玉繼續瞪眼,好一會道:“等我恢複記憶了,以前做過什麽事,一定不瞞着你,全部跟你說。”
王正卿一笑,突然攬甄玉入懷,溫柔道:“不管你是暗探也好,不是暗探也好,是男也好,是女也好,反正,我是喜歡你的!”
表白麽?甄玉被王正卿一攬,再聽着這番話,渾身僵硬着,心裏卻小聲吶喊:喂喂,多說幾句嘛!這種話聽着,居然感覺很暖心。
作者有話要說:勤快的二更了。
☆、53
王正卿見甄玉這會不再揮拳就打,而是任他攬着,倒有些意外,一時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太急進,須得徐徐圖之。她現下溫順着,自己更要控制住,不動聲色擒獲她的芳心。
甄玉見王正卿只是攬着她,并沒有進一步,也頗為意外,咦,老實了呢!
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兒,暖心之餘,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有些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王正卿狠狠心,決定退一步,看看甄玉會不會着緊他,因松開手,低聲道:“這幾天忙,我便在書房安歇,不過來了。你若有事,使人喊我便是。”
“嗯!”甄玉有些小小失望,一時又松口氣,分開住也好,免得老被他吵醒。
王正卿搬回書房住時,胡嬷嬷最為失望,兩人都住到一起了,那方白帕子還好好的,現下三爺又搬走了,究竟什麽時候那方白帕子才能派上用場呢?
因天冷,甄玉不常出房門,只窩在房中看書,抄抄寫寫的。胡嬷嬷卻認為該做點針線,不能光看書。因道:“三夫人,這麽些時候,您只給三爺做過一個荷包,卻是不體貼。現下得空,也該再給他做件衣裳什麽的。府中繡娘針線功夫雖好,究竟不若三夫人親手做的東西暖心。”
甄玉一聽,果然丢開書,和胡嬷嬷做起針線來,只她一針在手,卻是不斷紮了手,滴了好幾滴血出來。
胡嬷嬷只得攔下,不讓她再拿針,嘆氣道:“三夫人以前針線功夫雖不算精妙,也略過得去。後來大病一場後,倒忘記怎麽做針線了,現下失憶,連針也不會拿了。唉!”
甄玉安慰胡嬷嬷道:“針線上頭,還有你們呢,我不過錦上添花而已。現下有錦,花團錦簇的,就是不添花,也不礙事的。”
胡嬷嬷還是不甘心,最後找了紅繐子過來教甄玉編同心結,低聲道:“荷包衣裳什麽的做不得,到底編個同心結送給三爺也是好的。”
胡嬷嬷拿來的紅繐子比較粗壯,甄玉跟着學了一會兒,倒容易上心,不一時卻是編了一對兒同心結出來,雖不算好看,到底成形了。
胡嬷嬷拿起瞧了瞧,笑得合不攏嘴,“三夫人針線不濟事,這個同心結倒是學得快,照這樣子,明晚只怕能編出一對兒好看的同心結了。”
甄玉看着手中的同心結,也頗有成就感,笑道:“這個容易些,且多編幾對,到時挑一對漂亮的送給三郎便是。”
就在甄玉忙着編同心結的時候,王正卿卻是查出府中另有一個眼線,便是夏初柳身邊的丫頭小羅。
得知消息時,王正卿連灌兩杯茶才壓下火氣,喘着氣問章飛白道:“那丫頭進府後,可有傳遞過消息出府?”
章飛白答道:“那丫頭曉得一點兒功夫,嘴又甜,平素到處蹿,消息卻是靈通。只奇怪的是,她并不往外遞消息。”
王正卿一聽,臉色稍霁,好半晌道:“想來是甄榜眼那時初亡,王爺要重用我,又怕我不忠心,有個異動不好辦,因借着賞賜夏姨娘給我的同時,安排了小羅跟進府來,當個眼線的。小羅是丫頭,不打眼,倒不易引人懷疑。”
章飛白嘆氣道:“三爺出身世家,牽扯太多,王爺要重用三爺,也不得不防着,這個倒可以理解。但現下查出小羅的身份,卻不能放任着,總要質問王爺一聲,再表表忠心的。”
王正卿也正有此意的,一時道:“明兒到王府上,我自有話跟王爺說,夏姨娘和小羅,我也并沒有碰過,且會過王爺後,把人退回去便是。”
章飛白脫口道:“這下子,倒是連着送走一個漂亮丫頭兩個姨娘了。”他話一說完,差點扇自己一嘴巴,說這些作什麽呢?再叫三爺想起田绾绾來,不小心牽扯到自己身上,不是鬧心麽?
說起來,也虧得三爺機警,讓他監視着田绾绾,這才查出田绾绾是三王爺派來的人。若不然,憑着田绾绾和自己的情份,田绾绾要自己再幫着她一把,自己一時心軟,說不準又會幫了。到那時要是出個事,自己定然被牽連在內,不離開三爺也得離開三爺了。一旦離了三爺,自己難道回鄉不成?他越想越怕,不敢再深想下去了。不管如何,三爺現下水漲船高,将來指不定會封相入閣,自己定然要全力為他辦事,忠誠于他,這輩子才有出路。
第二日,王正卿見了九江王,直接便說了小羅的事,只看着九江王作何反應。
九江王有些赦然,半晌才道:“那時甄榜眼突然亡故了,待要重用另外幾位謀士,又覺着他們到底才具不足。待要重用你,又實在有些舉棋不定。恰好要賞賜一位美人給你,便喊小羅跟了美人一同過去王家,也是借此安心而已,倒沒有特意吩咐小羅遞消息。這些時日相處下來,本王自是知曉狀元爺一片護主赤心,待要召回小羅,又怕反致狀元爺疑心,從而和本王離心。”
王正卿嘆氣道:“王爺啊,我府中除了小羅,還有沒有您的眼線呢?再要查出一個來,倒不好辦了。”
九江王急聲道:“沒有了。狀元爺若是再查出一個來,只管來質問本王。”
王正卿有些冷了心,低頭不語。
九江王見此,知道單憑普通言語,只怕取信不了王正卿了,因從抽屜中找出一方印章,遞在王正卿手中道:“這是甄榜眼生前所用的印章,那時頒下許多密令,多由甄榜眼蓋了印章。現甄榜眼之前操持的一切事,也移交與狀元爺處理了。”
王正卿倒是知道,九江王對甄榜眼,是全心全意信任的,當時府中多數秘事,也是甄榜眼在操持。九江王最後握在手中的這檔事,也交到他手中,便說明,這是準備全心全意重用他了。
九江王看着王正卿道:“狀元爺須知道,持着這印章,甚至能任命王府私兵。這樣子,狀元爺不會再疑心了罷?”
王正卿接過印章,只覺手心略有些沉重。他現時和九江王縛在一條船上,只有讓九江王信任他,放手重用他,他才能更好的助着九江王謀劃大事,及早成功,及早擺脫三王爺和四王爺的威脅。
“謝謝王爺信任,屬下定不負王爺厚愛。”王正卿既然得了印章,自然要表忠心。
又談了一會兒,王正卿才告辭出了王府。他策馬回家,進了門,才到書房門口,卻見甄玉候在門外廊下,一時停了腳步道:“這處風大,你怎麽站在這兒呢?小心吹了風,到時頭痛。”說着開了書房門,喚甄玉道:“快點進來!”
侍書見他們夫妻相處,泡了茶上來後,已是忙忙退下去了。
王正卿又怕甄玉冷着,關嚴了門窗,笑問道:“不是說在做針線麽,怎麽有空過來找我?”冷她一冷,她果然反着了急。
甄玉略有些不好意思,到底從懷中掏出一對兒同心結,遞到王正卿跟前道:“編了一晚,編出這個來,送給你了。”
王正卿眼睛一亮,接過同心結,笑意早浮上臉,心裏直感嘆:榜眼爺親手編了同心結送我呢!要是從前,想也不敢想的。從前想要他一幅畫,還得趁他半醉着,硬搶過來。現下不同了,同心結都有了,別的還會遠麽?
他心裏一爽,在九江王那裏憋着的一點兒火氣,便消散了,笑道:“改日我再給你淘一只好的紫砂壺。”
甄玉見王正卿拿着同心結,愛不釋手的樣子,心下也高興,不枉自己編了一晚呢!因道:“你喜歡就好,至于紫砂壺,不是采了紫砂泥出來,讓我大哥在跟着麽?不若改日帶我過去礦場,讓我自己捏幾個壺燒制出來,不定比市面上賣的壺更好看呢!”
“你會捏壺?”王正卿略一詫異,馬上又想到,甄玉祖上是制壺大師,她會捏壺也不奇怪。
甄玉笑道:“雖失憶了,我卻感覺到,我是能捏壺的,沒準還是制壺大師。”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王正卿這才喚進章飛白,吩咐道:“請人去告知夏姨娘,讓她帶了小羅回王府。你親護送過去,把人交到王爺手中。”
章飛白不敢多言,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甄玉一聽,反應過來,問道:“夏姨娘是王爺派來的暗探?”
“夏姨娘身邊的丫頭小羅是暗探。她們兩人是怎麽來的,就怎麽退回去。”王正卿冷然道:“真當我王家是好欺負的,暗探一個接一個。”說完去摸甄玉的頭,“不是說你啊!”
甄玉拍開他的手,橫他一眼道:“不是說我就不用特意解釋。”
因見王正卿有事要忙,甄玉略坐一坐便告辭回房了。
第二日,王正卿下了早朝,回府時,卻是讓人去請甄玉,要帶她到采礦場捏紫砂壺。
甄石聽聞王正卿要帶甄玉過來,便先讓人候在路邊等着,還沒等來他們,倒先等來姚玉樹和白谷蘭。
原來白谷蘭這陣子胃口不好,想吃素菜,聽聞金沙庵新來的庵主做得一手好素菜,便特意過來上香,順便吃素菜。
姚玉樹送白谷蘭過來金沙庵,待知道王府新近開采的紫砂礦也在附近,問得地方,便帶着白谷蘭過來看看。
他們進了紫砂礦場,才轉了轉,未及喝茶,那頭甄石又迎了王正卿和甄玉過來了。
雙方一照眼,姚玉樹和甄玉還罷了,王正卿和白谷蘭,卻是同時一怔,有些不自在。
☆、54
紫砂礦開采出來,卻要露天風化,接着碾磨篩,最後和泥捏壺,燒制而成。制壺大師想要做出好壺,自要費神費力。甄玉巡看一圈,跟在制壺師傅身後,捏了一個壺面光滑的鐘鼓壺便擱了手。
王正卿過來一看,見甄玉所捏的壺簡潔大方,不禁點頭道:“ 果然會制壺。”
甄玉搖頭道:“時間太短,只能捏這麽一個,也不知道燒制出來成不成呢?想要制出幾把好壺,還得搬過來住上十天半個月,精心加工才有可能。”
王正卿瞧了瞧那把壺,回頭問制壺師傅道:“這把壺如何?”不愧是甄榜眼哪,随手制一個壺,也是不同尋常,且看看制壺師傅如何評價。
王正卿這會,卻是與有榮焉,有一絲兒想在制壺師傅跟前炫耀自家夫人的意思了。
制壺師傅見甄玉嬌滴滴的,本來存了輕視之心,待她一壺制下來,倒不敢小瞧了,在旁邊道:“狀元夫人好手藝,這麽一手制壺技藝,看着像是有名師指導過的,不同凡響哪!”
甄玉笑道:“我卻是失憶了,以前的事記不起來。只是瞧着你們制壺,總覺手裏癢癢的,也想制一個。”
制壺師傅又觀看她所制的鐘鼓壺,誇道:“這麽短的時間,狀元夫人捏出來的壺,壺面光滑,壺蓋嚴絲合縫,壺體大方端凝,确實像是跟過名師的。”
制壺師傅話音一落,倒有人接嘴道:“外間皆說狀元夫人奇才,這般随手捏一個壺,也不輸一衆大家,名不虛傳呢!”
說話的,是姚玉樹。
姚玉樹既然幫九江王做着事,自然也知道九江王重用王正卿,現下王府諸大事,幾乎決于王正卿,王正卿前途不可限量。他雖脾氣不好,到底也有才具,且也服氣王正卿,眼見王正卿巡看窖礦,他自然也跟着,指指點點說幾句話。
白谷蘭跟在姚玉樹身後,見他奉承甄玉,幾乎咬碎了銀牙,自己夫婿不如人,已使自己在王正卿跟前低了一個頭,如今夫婿還厚着臉色奉承王正卿的夫人,叫自己顏面何存?
若不是陰差陽錯,今日站在王正卿身邊受人奉承的,便是自己了,怎麽會是那個女人?
甄玉見着白谷蘭,雖沒印象,但先前已聽胡嬷嬷描述過王正卿送白谷蘭雲霧茶,且兩人又有荷包之情諸事,免不了多看她幾眼,待見她不時瞥瞥自己,絲毫不掩飾不快的神色,也微微稱奇,這女子莫非還拎不清狀況?
甄石擠過來看甄玉所捏的鐘鼓壺,好半晌道:“ ,你連這手制壺手藝,也肖似玉郎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同出一師。想當年,家父還在的時候,曾笑說,若是玉郎不肯讀書,當個制壺大師一樣能興起家業,可惜他……”
王正卿見甄石傷感,便插嘴岔開話,一時又笑問甄玉可累了渴了。
甄石這才回過神,向王正卿道:“這處也沒什麽好茶,又亂亂的,不好招呼你們。三郎不若帶了 到金沙庵去吃吃素菜,吃完才回城。”
姚玉樹聽他們說話,便道:“我們卻是來金沙庵吃素菜的,已打過招呼了,度着也備下了。若不嫌,不若大家一道吃罷!”
王正卿待要婉拒,卻聽甄玉已快嘴答道:“好呀,就一道上金沙庵罷!說起來,金沙庵後面那口井,井水卻清洌,泡茶喝最好了。”
“那處近着泉眼,井水自也甘甜。”王正卿見甄玉答應跟姚玉樹他們一道上金沙庵,便不好拂她的面子,一時只得應和。
稍遲些,一行四人便上了金沙庵。庵主見他們來了,忙忙迎出來,行禮請安,又催人上茶,準備開席。
這一頓素菜,只有甄玉吃得歡,其餘三人,卻是食不知味。
姚玉樹是想着自己年歲和王正卿差不多,人家已是風光無限,自己卻還在掙紮,因而食不知味。
王正卿卻是面對白谷蘭,再時不時接到她有意無意的眼神,有些心神不屬,只胡亂吃了半碗飯便擱了筷子。
白谷蘭對着王正卿,既怨且惱,又雜着舍棄不下的舊情,如何吃得下?
飯畢,庵主又領人奉上茶來,笑說庵後幾株花開得正好,可要賞賞花消消食?
甄玉在此住過一段時間,對此地倒有感情,一聽花開了,便笑道:“我去瞧瞧!”說着領了兩個丫頭過去了。
姚玉樹看白谷蘭一眼道:“你陪着狀元夫人賞賞花罷!”他是希望白谷蘭多親近甄玉,借此拉近兩家關系的,可是見着白谷蘭一副清傲樣子,又不禁暗暗生氣,以為你是誰呢?人家安慧公主和唐妙丹郡主,見了狀元夫人也沒有作出這副樣子來,你倒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腦子進水了。
白谷蘭雖想在王正卿跟前裝矜持,可到底不敢違姚玉樹的話,聞言只得起身,跟在甄玉身後過去了。
王正卿卻不放心白谷蘭和甄玉單獨相處,一時笑道:“這處庵堂的花開得極好的,我也想觀賞一番呢,一道過去罷!”說着起身。
姚玉樹本想和王正卿單獨說說話,見他也要賞花,只得跟随。
一行四人繞着幾株花轉了兩圈,這才回轉靜室喝茶。
王正卿看看天也不早了,便準備回城,才要起身,一撩袍角,卻猛然發覺,系在玉魚子上的同心結不見了。這同心結可是甄玉送的,自己今兒出門,興沖沖系在玉魚子下面的,适才好像還在,怎麽就不見了?
他不敢露出端倪,只推說要淨手,起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姚玉樹也不好坐在靜室內,只示意白谷蘭陪着甄玉,因也再出去散散。
白谷蘭見王正卿突然起身走了,心下便有些意動,敷衍甄玉幾句,只說适才那幾株花兒開得好,想轉頭折一支帶回去插瓶。說着也起身走了。
白谷蘭出了靜室,找借口遣開兩個丫頭,自己往後山處走去。
同一時刻,王正卿卻是轉到後山那幾株花的花下,到處尋找,卻是沒找着同心結。他待要去喊尼姑來問問,又怕甄玉知曉,會惱了他。到時指不定說他不珍視同心結,才會致同心結掉落了。他可是清楚記得,甄榜眼前世時送過他一管筆,他不小心掉了,後來再問甄榜眼讨要同樣的筆,再也讨不到了。
王正卿正懊惱着,就聽得一個聲音幽幽怨怨喊道:“三郎!”
他擡頭一看,卻是白谷蘭,一時左右看看,見并沒有其它人,不由微微皺眉。
白谷蘭幽幽道:“怎麽,不待見我了?”
若是以前見着白谷蘭,王正卿難免心緒波動,憶及從前,可是今兒見了,卻略略煩躁,只怕兩人單獨相處,讓甄玉看見了要誤會。
白谷蘭見王正卿不說話,便咬牙道:“既不想說話,又約我在此處見面作甚?”
王正卿一怔,有些摸不着頭腦,奇道:“我約了你?”
白谷蘭怨恨地看王正卿一眼,突然又心酸起來,從前設着法子相見,哪次不得歡喜雀躍?只如今偷偷摸摸,若被人知道了,則萬劫不複。
她從懷裏摸出一對同心結,舉到王正卿跟前道:“你看我走在旁邊,故意遺下這個,挂在花枝,難道不是為了約我在此處相見?”
王正卿這才想起來,那時初識白谷蘭不久,在王府宴席間碰到,只苦心要約她說一句話,偏生人太多,無法得到機會。恰好衆人在園子裏賞花,他經過白谷蘭身邊時,縛在扇子尾的繐子便挂到花枝上,待白谷蘭看過來,他只微微一笑,白谷蘭便領會了。不多久,衆人散開了,白谷蘭繞回原處,果見王正卿已等在那兒,兩人這才說上話。
往事歷歷,王正卿也不能盡數忘記,只他卻不想白谷蘭再陷在往事中,因道:“這同心結,是 編了送我的,适才只是不小心掉落了,并無其它。”
白谷蘭适才揀了同心結,既怨且喜,怨者,如今兩人各有婚配,且今日姚玉樹就在身邊,王正卿約她見面,若被人看見,要置她于何地?喜者,王正卿畢竟忘不了她,這麽一個時候,還挂念她,冒險想要單獨見面說話。這會聽着王正卿的話,猶如冬天被淋了一盆冰水,從頭寒到腳,手一縮,把同心結丢在地下,用腳狠狠碾壓,眼淚早出來了,哭道:“叫你欺負我!”
“蘭娘,蘭娘,別這樣!”王正卿又不能從白谷蘭腳底下搶那對同心結,又不能這樣棄了白谷蘭就走,一時急道:“有話好好說。”
“說什麽,說什麽?”白谷蘭足尖一碾,把同心結碾進泥土裏,猶自不解恨,嚷道:“還有什麽好說的?”
“蘭娘,你我已各自婚配,玉樹也有才能,和你家世相當,你便和他好好過日子罷,何必記着以前?”王正卿無奈,只四處看了看,深怕白谷蘭的哭聲引了人過來。
白谷蘭不答王正卿的話,蹲□子從土裏拎起同心結,狠狠道:“我要燒了它。”
王正卿暗暗叫苦,哄道:“這個不值什麽,你燒它也不能改變什麽,丢了罷!”
這會兒,甄玉已繞到後山,聽得說話聲,腳步快起來,只幾步,就轉出花樹,正好看見白谷蘭滴着眼淚,手裏拎着一對髒兮兮的同心結,在嚷着要燒掉,而王正卿,在哄她丢掉同心結。
☆、55
“三郎,你欺負人家白娘子了?看她哭得這樣一臉醜相。”甄玉蹦出來後,未待王正卿反應,直接走到白谷蘭跟前,側頭看着她手裏的同心結,倒抽一口冷氣,回頭問王正卿道:“白娘子手裏拎着這個東西,是我編給你的同心結麽?”
王正卿看見甄玉蹦出來,已是暗道糟了,又怕嚷嚷開了,自己和白谷蘭那點舊事會遮不住,只一時之間,又無法分辯解釋,因一把上前,拉了甄玉道:“ ,白娘子不知道哭什麽,咱們還是回去,讓她夫婿來哄着罷!”
白谷蘭見甄玉出現,本來一驚,待聽得她說自己哭得一臉醜相,又忙止了哭,只是手裏的東西,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這會聽得王正卿的話,滿腔委屈湧上胸間,眼淚又滴了下來,一時狠狠瞪着王正卿。
甄玉看看他們兩人,又看看白谷蘭手中的同心結,一把甩開王正卿的手,冷下臉道:“這個同心結雖然髒成這樣,但畢竟是我編了一晚的成果,我怎會認不出來?現你讓這個女人把同心結糟塌成這樣,又哄着我說什麽不知道她哭什麽?當我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