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開兩枝
第四十一章
視線中出現一葉扁舟,船上持槳站着一個人,逆着光,穆子懷眯着眼也沒看清,但從聲音還是聽出了來者是何人。
蘇葉微微彎着腰,臉上帶着笑意,看着被困在山洞裏的幾個人。
“穆先生,您在找船嗎?”
自從上次被穆子懷拒絕之後,蘇葉無意間從地圖上看出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那個紅點标注的地方,是臨海的汾水縣。
那名士兵看了看穆子懷,這個女人他記得,之前在路上遇到過,當時穆先生已經拒絕了她同行的請求。
“上船吧。”穆子懷兩手扶着昏迷的兩人,不知道是不是這四個人在石窟深處,中毒較深,到現在還沒有醒來。海水已經淹到了脖子,他不得不将兩人護好,以防讓他們嗆了水。
幾人迅速上了船,穆子懷和另外的士兵累得癱坐下來,劃船的任務就落到蘇葉身上。
她緩緩的搖動着船槳,船只平穩的前進。
誰也沒有說話,蘇葉專心的劃着船,并沒有提及為什麽她會在這裏,為什麽剛好在此時出現,穆子懷也沒問,但大致能猜到,精疲力盡的他恨不得現在就躺下。
回來的時候是順流,明顯要比去的時候要快很多,不到一個時辰,船只在岸邊停靠,此時另外四人才醒來。
小刀睜開眼睛,身上軟軟的沒有力氣,看到自己已經身處鬧市口岸,剛想說話卻被穆子懷打斷。
“回去再說,現在先回客棧。”
蘇葉默默的跟在他們身後,穆子懷這次并沒有阻止。
無論如何,這次他們幾個人的命是這個女人救下來的。
“你且先回房間,帶我們梳洗過後再談。”給蘇葉要了一個房間,穆子懷提着半濕的長衫,太陽烘烤下又流了一些汗,和海水混在一起,只感覺渾身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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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一聽,知道穆子懷這是一家同意她留下,挽着袖子便要跪下。
穆子懷連忙将她拉住,忍着身上的難受道:“你不必多禮,能不能幫到你我也說不準。”
“穆先生能留下民婦,民婦已經感激不盡。”
“以後的事情還需靠你自己。”穆子懷點點頭,轉身往樓上走。
不知是不是剛才吸了幾口毒氣,本來因為近視模糊的視線更加看不清了。加下的臺階糊成一片,分不清誰是誰。
皺着眉眨眨眼睛,穆子懷伸手扶着欄杆,摩挲着小步小步上樓,好不容易到了二樓,又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房間。
進去就關上門開始洗漱。
等到全部人重新在一樓的酒館坐下的餓時候天色已經泛黑,幾個人饑腸辘辘,叫了幾個菜,上菜的夥計還是早上那個人。
“喲,客官,您不是早上向我問地方的先生嗎?怎麽......您這是去了哪裏?”小夥計擦了桌子,将穆子懷幾人打量了一遍,看他們狼狽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穆子懷苦笑一聲,喝了口茶水潤喉。“小哥你可把我害慘了,那山洞裏有個奇怪石窟,我們幾人差點折在那裏,你以後可不敢胡亂将那地方告予別人,萬一出了事可怎麽辦?”
“石窟?我不知道啊,我也只去過一次,沒往裏走就漲潮了,只好退出來。看先生的樣子,那山洞真這麽危險?那是小人害了先生啊。”小夥計聽穆子懷這麽一說,驚得睜大了眼睛,又擔心着這幾人找他的麻煩。
“算了算了,也算我們倒黴,好在沒出什麽事,快些把菜端上來吧,餓壞了。”穆子懷擺擺手,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唉,馬上給您送上來。”看人家沒有計較的意思,小夥計爽快的答應,腳下生風,迅速離開。
等上菜的期間,穆子懷和幾人說了在山洞裏的情況,一直到吃完飯才又說道:“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上下游的小樹林看看。”
今日山洞一行毫無所獲,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那個人跡罕至的小樹林裏。
若是地下河道的出口不在那裏......
西邊的懸崖地勢陡峭,連最矯捷的猿猴都爬不上去,要在那裏開鑿河道,簡直就是難于上青天,穆子懷不想看到最後是那樣的結果。
已經過去了四天,明日就是士兵出城覓糧的最後期限,不知道薊縣的情況如何。
次日天還未亮,幾人便早早出發。蘇葉緊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小船順流行駛了大約半個時辰,幾個人上了岸,沿着一條小路走了一會兒,與那小夥計所說的一致,終于看到了一片小樹林。
樹林不算大,但一眼看不到頭,裏面的樹木幹瘦,樹葉墨黑,看着讓人不舒服。
穆子懷腦海中沒由來的想起那小夥計還說了一句話。
這林子,不幹淨。
今天是離開薊縣的第五天,岡平岡正兩兄弟此時身在吳縣,經歷,苦不堪言。
“哥,不如我們回去吧。”弟弟岡正擠着濃眉,在地上啐了一口濃痰,烈日炙烤着裸/露的背,幾天下來已經蛻了一層皮。
岡平也皺着眉,汗水流過被曬傷的皮膚,引起灼燒一樣的痛感。離開軍營的時候兩人便已經作好了出去了就不會回頭的打算,為了防止被人發現,沒走多遠就把軍服都脫下來扔了,現在他們身上只穿着一條褲子。
“先去那邊看看吧。”沒有同意弟弟的話,岡平抹了一把汗水,指着前面有人的地方道。
出來之前他們并沒有想到這裏已經荒涼成這個樣子,簡直和京城天差地別,本來打算在這個縣城裏住下,沒想到這裏房子是有,卻看不到一個人。
今天是出來的第五天,如果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可是......
兩人還沒走近,那邊的人就看到了他們,朝他們走過來。
“嘿!你們兩個!在這兒瞎晃什麽?”
哥哥岡平堆起笑臉,微微勾着腰。“大哥,我們是從外省來的,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活幹。”
“外省來的?”那人微微擡着頭,目光向下睨着兩兄弟,各有明明有些矮小,卻偏偏高擡着脖子低頭看人,尖嘴猴腮,活像一只猴子。“這年頭也有從外省來這兒的,真是奇了。”
岡平假笑着點點頭,沒有多作解釋。
“行,你先把錢交了,每個人十兩銀子。”直接用尾指剔了剔牙,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那人挑着眉說道。
“十兩?”一直沒說話的弟弟驚呼,他向來脾氣暴躁,通常與人打交道的事都是由哥哥負責,但此時聽到那人獅子大開口再也忍不住了。
“怎麽,不願意?這是我們縣太爺下的命令,要想在這裏住下來,先交十兩銀子,沒有就快給我滾。”
“這鬼地方老子還不稀得來呢!呸!”岡正暴脾氣上來了,惡狠狠的盯着那人罵道。壯碩的肌肉裸/露在陽光下,彰顯着壓迫。
“不交錢就快滾,哪來這麽多廢話!”那人本來還有些軟,另外幾人聽到這邊傳來争吵聲也走了過來,頓時底氣就足了。
走過來的四個人都站在那人身邊,大致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李捕頭貪財大家都是知道的,新來的縣令一上任便下了命令,沒人必須上繳十兩銀子,美其名曰共度災荒,可是最後錢都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石頭入水,連個響都聽不到。
而李捕頭每次收了銀子都會私自扣下一些再上交縣令,這次的口角,多少逃不出交錢這回事。
“阿正。”岡平将弟弟拉到身後,陪着臉笑道:“大人,我們身上實在沒錢了。”
“沒錢就快滾!怎麽,你還想接着住?”有了幫手,李捕頭氣勢又上一個高階,看着兩兄弟的眼神像在看兩只螞蟻。
弟弟岡正那裏受得了這種氣,就算當初在京城乞讨的時候也從沒有過這種待遇,甩開哥哥的手就要沖出去。
岡平眼疾手快攔住他,臉色不佳的拖着他離開。
“哥,我們還不如回軍營,何必在這裏受這種氣,那個什麽王爺也說了,若是以後回了京城,還不是吃香喝辣?”岡正在牆上踢了一腳,雙手握拳,怒不可揭。
“若是回了軍營,你以為會好過?軍服也被扔了,銀子換不到糧食,他們怎會再收我們?我看那王爺就是不想我們回去才這麽想到這麽個辦法,名正言順的把我們趕出來。你看那個帶我們的千戶,他就是當初将刀頭當場斬了的人,你還敢回去?”
岡正聲音一滞,放低了聲音。“刀頭那是活該,誰叫他洩露軍情。”
“洩露軍情?我們和刀頭認識有十年了吧,你覺得他像是奸細嗎?”岡平好心點出問題所在。
岡正沒有說話,刀頭是京城東三街上出了名的流氓,雖然霸道貪財,但腦子一根筋,奸細這種事,他是做不來的。此時經哥哥這麽一提點,岡正才猛然想到。
“哥哥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的?”
岡平皺眉,“不知道,雖然刀頭死了對我們來說是好事,但那日行刑的人現都在薊縣裏,我們這要是回去,萬一真有什麽......”
“我們兩個只是小乞丐,沒招惹過什麽大人物,人家會難為我們?”
“說不準。”
岡平嘆了口氣,轉而又道:“先離開這裏,到別處看看,若實在不行,今日之內我們便回薊縣。”
“全聽哥哥的。”岡正舒展了一下筋骨,兩人轉身離開了蕭條的吳縣。
兩人苦惱着要不要回到薊縣,而另一邊,穆子懷卻已經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恨不得從來沒進過這個恐怖的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