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個葬禮
天空中飄下一陣溫熱的雨,混着氣味奇異的腥甜,濺在臉上。
伊藤望着少年即使殘破但依然保持安詳的面容,在黑暗中蔓延開來的夾雜着淡白腦漿的鮮血是他的幕布,被靈魂倉促抛棄的身體安靜又乖巧的躺在地面上。
伊藤再次想起了自己所忘記的東西——
那個在靈魂中飄蕩着永恒香氣的早晨,那個不請自來站在自己廚房中的少年,以一種理所應當的方式告訴他:“沒有回憶就去創造回憶,沒有羁絆就去制造羁絆……”時的笑臉。
全部都被他的自以為是毀去了。
一無所有的來到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回憶與羁絆,對于人類這種天性向往認同、懼怕孤獨的脆弱生物來說,幾乎是最糟的情況。
縱使他內心強大能無視一切人類所需要的普通追求,他也坦然享受活着的樂趣,但無法否認,在他冰冷又精準的生命中,那抹不耀眼卻異常溫暖的光束讓他更多的體味了什麽叫做幸福。
對方似乎是默認了他在料理上的笨拙,徑自接替了他的三餐,每次當伊藤深夜打工歸來,站在樓下時,也總能看到自己家中,那盞被溫柔點亮的燈。
他打鬼主意時的眼神狡黠,他看到新鮮事物時的表情天真,他笑起來的時候面孔明亮無瑕……還有最打動人心的,是對着另一個自己喊着“king”時的堅定與憧憬。
想要實現他所有的願望,想要讓他永遠這麽微笑下去,這是多麽理所當然的事。
然而,卻太清楚的明白,對方的眼中只能看到另一個人,如果想要給他幸福,方式也只有讓另外一個人幸福。
所以他讓自己忘掉了。所以那個名叫十束多多良的寶貴的人死掉了。
扭曲的簡直讓人覺得可笑。
啊啊,是的,命運就是這麽可笑。伊藤認真的思考,如果當時他沒有選擇忘記,那剛剛就不會受到如此大的沖擊;如果他可以繼續保持冷靜,就不會被身體的潛意識主導,他會選擇用火焰摧毀子彈;再往前推一下,如果不是他狂妄自大的認為可以掌控所有态勢,如果他不曾挑釁綠之王,十束也就不會有機會帶上那支槍……
他曾有三次機會挽回,卻全部錯失——不是早就知道嗎?男人的世界不允許任何馬虎大意。
黑暗中,蔓延的鮮血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驚嘆號,提醒着伊藤這個殘酷的事實。
可是——伊藤站了起來,事到如今,就算再後悔再痛恨再悲傷也無濟于事,唯有坦然接受而已。
唯有……接受而已,心裏明明這樣想,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再次躬下,手撫上了少年冰冷又沾滿血跡的臉頰。
“誠!”雖然仿佛已經過了很久,但時間之河在現實世界的投影卻不過偏移了不到三分鐘,槍聲響起的1分鐘後,常年行走在黑暗邊緣的吠舞羅已經分辨出了那并不是焰火爆鳴的聲音。
路的盡頭是homra的後門,耳朵已經清楚的聽到門被打開有人走出來查看情況的聲音,伊藤卻在頓了三秒後,才反應過來這樣的現實。
他動作略緩慢的将頭轉到聲音傳來的方向,表情驚詫的草薙後面,跟着的是根本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周防尊。
大腦像是被切斷了與身體的連接一樣,伊藤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走近,直到兩人快要走到眼前時,他才緩慢的将放在十束臉上的手拿開。
“無色之王意圖襲擊我,十束多多良不巧撞上,被無色控制身體,為了不向我開槍,他開槍殺了自己。”伊藤語調平板的對他們告知原因。
——提也沒提另一種十束想與無色同歸于盡的可能性,多多良他,怎麽可能會想到傷害別人,他只是,沒有機會想別的辦法而已。
男性的語氣平靜,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情緒,措辭也是極盡簡潔與客觀,然而就是這樣的絕對理性,卻讓人莫名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寒冷。
呆滞的站在原地一會兒之後,草薙沒說話,他看向了站在一邊的周防尊。
周防看了伊藤一眼,蹲了下去,他伸手将挂在十束耳朵上的金屬耳環摘下,頓了一下後,将手伸到伊藤眼前——
“去為他報仇。”他聲音沙啞,沉默的表情裏,俱是了然。
金屬環狀物從男性的手掌向下墜落,伊藤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追随着這枚小小的發光物——圓形的、并不是什麽值錢的貴金屬、只是最普通的不良少年裝飾物而已,上面染着殷紅的血。
落到掌心裏,很輕。
然而伊藤卻像是猛然承擔了什麽重物一樣,手倐地一沉之後才穩定下來。
“報仇?”他輕聲重複,周防尊視線筆直的盯着他,目光碰觸間,他們都清楚對方亦明白這個詞究竟有着什麽含義——不管怎樣那都是一個王。
伊藤不由自主的低下頭避開了周防的視線——
毫無疑問他已經惡劣至極的欺騙了尊,然而尊卻依然願意與他一起承擔後果,更确切的說,這個總是沉默的家夥已經決定無條件的為他去死,伊藤不能更明确的認知到這一點。
微微閉一下眼,親手殺掉仇人的想法具有致命般的吸引力,只是稍微提起,身上的每一個細胞就已全部沸騰,叫嚣着立刻去、馬上去、殺了他、撕碎他、将他焚燒的徹徹底底……身體無時不刻不在發出這樣的怒吼。
可是,伊藤再次看了尊一眼——他決不允許自己在同一個問題上,犯下第二次錯。
事已至此,不如按照之前的計劃,順利成章的繼續下去。
眼睛裏似乎有什麽酸澀的東西不停膨脹,牙齒咬合間溢出血液的腥氣,伊藤握緊了拳,擡頭直視周防尊,聲音冷靜:“死掉的東西……”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一下,才繼續下去:“沒有價值。”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
伴随着這句話語,空氣一下子冷凝下來,沉默三秒後,周防尊一記直拳轟向伊藤的下巴,将毫無反抗意圖的男人掀到在地。
周防同樣向後踉跄一下,不過他很快穩住,向前邁進一步想将伊藤拎起來繼續暴打,然而當他看到悄無聲息躺在地上如同屍體的伊藤,一頓之後又停住了,仿若再不想多看他一眼似的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草薙遲疑的看了伊藤一眼之後跟了上去。
耳邊不斷傳來煙火的轟鳴,伊藤冷靜的看着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那乍明乍暗的夜色裏,不知不覺中,手掌中心的金屬耳環,悄無聲息的被融為液體,穿過掌骨的縫隙,敲打在地面上發出微弱卻滲入心底的聲音……
……
“所以,三陽電子很可能就是綠之氏族高等族人的集散地。”深夜的r4大樓裏,伊藤神色專注的指着電腦屏幕,他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宗像的視線卻始終凝滞在對方手背上那穿透掌背的焦痕無法集中注意力。
“不需要派出太多強攻隊員,不過考慮到對方對于終端的控制力,我建議行動時需要先切斷附近信號。”似乎是太過認真,伊藤并未在意對方的分心,而是有條不紊的繼續說下去。
頓了一下沒有得到回應,他才把頭轉向宗像,露出了有點疑惑的神色。
宗像猛地後退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凝視已經被發現後,他沉默了一下,沒有回應伊藤的想法,而是答非所問的說:“我們好像還沒一起喝過酒?”
“嗯?”伊藤微微一愣,随後他仿若明白了什麽,将手指從屏幕上拿開,緩了一下之後回答:“是的。”
宗像望着伊藤,試着讓自己的語氣輕快起來:“那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下一次,恐怕就是明年中元了。”
“好。”伊藤卻完全沒有否認他的說法。
宗像沉默一下,再也發不出聲音。
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店鋪基本已經關門,因為之前伊藤找來的時候形容狼狽,宗像只能讓他洗澡之後換上自己的衣服——竟然意外的合身。
從24小時便利店裏随意選了一瓶清酒,又順手拿了幾個飯團,兩個人回到辦公樓中。
生平第一次沒在意繁缛的禮節,宗像拿紙杯裝了酒。
用陽炎冷卻到适口的溫度後,他把紙杯遞給伊藤,自己也端起了一杯:“剛剛吠舞羅那邊已經在地下世界發出了通告懸賞,在尋找無色之王。”
“嗯,”伊藤輕抿一口,絲毫沒有讨論的意圖。
然而宗像卻繼續下去:“你是知道後果的吧?”
他緊盯着伊藤。
對方琥珀色的雙瞳像是無聲流淌的沙漠,在被追問這個問題後,那張一向無懈可擊的臉上浮現了一瞬的空白,然而那點異樣馬上就被另一種堅定填補——
“嗯,”伊藤神色平靜,“所以在那之前,我們需要先解決綠之王。”
說到這裏他舉起自己的酒杯:“拜托了。”
一向驕傲的他如此誠心誠意的說,然而宗像手中的紙杯卻瞬間冷凝成冰,過了一會兒,才擠出艱澀的回答:“好。”
宗像笑容慘淡:“誰讓我欠你一次。”
接下來的一周,他們幾乎沒有休息。
徹夜不眠的看資料,足不停歇的确認每一個可疑的場所,仔細的審問每一名被抓住的“叢林”成員,到後來,在忙碌到連宗像都覺得有些疲倦的時候,他只記得,伊藤始終保持着每四個小時進食一次,以及小睡10分鐘、每天固定時間洗澡與進行身體訓練的苛刻作息。
如此的認真又嚴肅,成功只是理所當然的事。
在終于徹底鎖定綠之王所在地通知黃金氏族後,吠舞羅那邊也同時傳來了已經找到無色的消息。
宗像的動作出現一瞬的僵滞。
沒有廢話一樣向伊藤确認是否需要趕去現場,是的,即使他清楚的知道吠舞羅這些天已經與對方切斷了聯系,可是——
宗像握一下拳,直視着伊藤:“我不會手下留情。”
宣誓般的口吻更像是對自己的勸說與保證。
“好的。”對方的回答安靜又充滿包容。
因為趕時間r4的公務車開的飛快,橫沖直撞的開法讓坐在其中的人時刻處于需要勉力保持平衡的狀态,不過伊藤還是坦然的在r4衆人微妙的眼神中,抓緊時間小睡了一會兒。
他的舉動過于放松,以至于讓原本因為即将第一次面對王權者暴走的擊劍隊隊員們,都漸漸變得鎮定起來。
唯有宗像,一直看着伊藤即使睡着也堅定筆直、毫無破綻的身影默不作聲。
想走過去晃醒他;想質問他為什麽不阻止周防尊;想直白的告訴他,他永遠也不想看到他的死亡;想軟弱的懇求他,共同努力制止這即将失控的一切……可是,宗像最終移開視線,看向窗外——即使距離很遠,但王權者的劍仿若一道最觸目驚心的傷痕,撕裂了藍色平靜的天空。
伊藤也無聲無息的睜開了眼睛。
他的視線先是落在那從誕生第一天起就殘破的不行的巨劍上,随後,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已經七天不見的周防身上。
尊瘦了,這是伊藤腦子裏冒出的第一想法,但看上去卻意外的輕松與愉快。
是的,那張平素總是無精打采沉默的臉上挂着無畏又殘酷的笑意,仿若囚犯終于去除了枷鎖、飛鳥終于脫離囚籠、游魚終于回歸大海,他全身上下都充斥着躁動又自由的色彩。
伊藤無法移開視線。
他目光長久的看着他,仿佛要将他這肆意又鮮活的模樣永遠刻記在心底。
車停了,伊藤跟着r4衆人一起下車,但并未多走,而是寂靜的一個人留在原地,站在一邊望着赤之王與無色的對峙。
他看着無色神色癫狂說着什麽,他看到周防毫不猶豫的伸出手燃燒了那白色的狐魂,他看到周防周身流竄的紅色電漿猛然躁動,位于他上方天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閃動兩下後,轟然熄滅,帶着一種仿若要摧毀一切的龐然氣勢,加速下落。
“還是有點遺憾,”伊藤忽然自語,正望着他的宗像神色複雜,臉上明明在露出微笑,眼睛卻仿佛是要哭泣的模樣,手摸向劍柄。
伊藤對着他笑一下,視線移向無色曾經的身體處,“居然只能殺它一次。”
“只能殺一次。”他緩慢的重複了一下,一字一頓帶着深刻入骨的濃烈情感,整理了一下衣領,輕聲說:“任務完成,申請脫離。”
“任務獎勵是,讓周防尊活下去。”
雖然只是簡單的兩句,但系統卻馬上做出了回應——
【請宿主說明完成任務的原因】已經潛水多天的沒有小姐依然是冷漠的電子音。
[所謂的導演,只是講故事的人,]伊藤冷靜的陳述,[從一開始,我就對那兩個簡單至極的任務心存疑慮,後來你只在我那麽勉強的說服下就輕易透露出了尊的真名,以及我曾試探着完成攻略之神的任務的後續都讓我确認了這個論題。]
[然而,那兩個任務又是非常重要的提示,畢竟無論如何,你們也不可能給出毫無意義的東西,任由我随意摸索,那樣的話,我的生命消耗的毫無價值。]
[那麽,如果完全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看的話:失憶、借用別人的身體模板、穿越到另一個世界,這個開端就是一個典型的激勵事件(一場電影典型的開場),再加上那兩個離奇的技能,想必任何正常人很快就會迷失在那種被人盲目喜愛的快感中吧?所以按照正常邏輯來說,穿越—可以随意征服他人—被衆人極致喜愛—腳踩多只船而被懲戒,這是一個非常順理成章的懲罰情節(好人變壞,然後受到懲罰的普通的故事類型)。]
[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導演,而我,不想選擇這種結局,我想要的是成長故事,]即使時空被沒有小姐的幹涉而停滞,但伊藤依然看向周防尊——那個單純為了給追随者複仇就可以毫不猶豫犧牲自己生命的王。
[我選擇成長故事——男人胸膛中的熱血永不熄滅,然而躁動少年的青春,卻結束于目睹心愛之人的鮮血,這樣雖然殘酷,但卻讓人快速成熟的情節。]說到這裏,伊藤停頓一下,才繼續下去,表情沉靜仿佛說的并不是對他來說殘酷至極的話:[只是很明顯,你們覺得這樣的故事不夠精彩,所以才安排了無色的提前出現,以及十束的突然死亡對嗎?]
——在親眼目睹少年死亡後的每一晚,大腦稍微有時間停止運轉的時候,伊藤都在反複重現當時的情景,以及無數遍的回憶前因後果,不過不管怎麽想,那種巧合也實在是太過巧合,甚至可以說是生硬的巧合,對此,他只能如此解釋。
系統沉默一下,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在三秒後,冷冰冰的說出了【宿主的申請已通過,請在如下選項中選擇任務獎勵:】的官方措辭。
伊藤面前的半空中出現巨大的投影——
【任務獎勵:】
【1.保留本世界記憶。】
【2.保留本世界能力。】
【3.保留本世界身體。】
【4.保留本世界資産。】
【5.保留本世界聲名。】
【……】
将中間那密密麻麻越來越離譜的獎勵迅速略過,伊藤的視線停在最後一行的小字上——【12.改變本世界人物的命運。】就是這個了,他做出了選擇。
可是,目光卻長久的留在第一項上無法移開。
連記憶都要抹除嗎?伊藤恍惚一下,不過随即,他很快想到,這确實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所謂的記憶也只是存儲于人類的身體裏。
可是!伊藤忍不住慘笑一下——十束,我對你的愛就是在你生前掩藏這份愛以免讓你困擾,是在你死後繼續犧牲你去完成你的理想。
多麽無能,就連想讓愛人在自己的記憶中永恒這種事都做不到。
“我能用自己生命換取他的複活嗎?”是的,僅僅有那麽一瞬,伊藤想要任性的提出如此請求,可是很快,他就自己放棄了,因為無比清醒的認知到,對系統來說,他的存在比十束多多良更具價值,即使提出了也只不過是暴露自己真實想法的無用之舉——想到這裏,他微微閉了一下眼,就算是他,有時也會讨厭自己那過于敏銳與理性的思維方式。
沒有小姐的疑問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如果你的推理是錯誤的,現在你怎麽辦?】[如果連賭上自己的覺悟都沒有的話,那還怎麽贏?]伊藤神色冷漠的回答,随後他補充了一句:[我導演了一場悲劇,裏面的大家都很幸福。]
伴随着這段對話的結束,時空霍然開始流轉。
以巨劍墜落作為背景,周防尊正望着這邊,臉上的表情是帶着釋懷的坦然。
然後猛然間,他的表情僵住了——不遠處那個與他有着同樣面孔的男性,從腳向上,散發出了光輝。
就像普通的物質分解,也像被憑空融化在水中的泡騰片,那個名叫伊藤誠的家夥,正在分散成一粒一粒細膩又明亮的銀色光砂。
周防尊下意識的向對方伸出了手,然後停頓在了半空,就像是某種意識阻止了他哪怕一點點的前進。
他怔在那裏看着對方,兩人的距離明明相隔不遠,彼此間卻都生出了立于深淵彼端的實感。
周防尊懸在半空的手突兀的縮了回去,然後像是被自己無意識的動作吓了一跳,他張開指間,像是要抑制什麽般用力摁緊了一邊的鬓角。這個平時很随意的,梳理發絲的動作,在這一刻被他做出了恐懼的姿态。
他一瞬不移的、死死地看着伊藤,目光銳利的近乎燒灼。
然後在這目光中,透出了已達實質性的哀求。
然而這并沒什麽用。
狂暴的能量流随着他的分解自地面湧上天空,轟碎了那柄殘破的巨劍,然後以一種仿若要攪動一切的氣勢,沖向了周防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鎖定、纏繞、填補,巨量的陽炎糾纏在一起,相互擠壓、吞噬、重新排布,當再次成型時,曾經殘破的劍已經毫無瑕疵——端然莊重的樣子,鋒利的仿佛可以劃破天空。
周防尊愣愣的站在原地,滿腦子都是最後時刻時,完全消散在光砂中只餘一張面孔的伊藤微笑着說:“別擺出失敗者的臉,尊……”
——他沒有骨灰,周防擡頭看着自己重新升起、閃爍着銀輝的劍,怔怔的想。
……
……
吠舞羅為伊藤誠舉行葬禮的那一天,早上東京在下雨。
宗像禮司換下平時那身藍色制服,穿上了他并不喜歡的黑色喪服。
因為伊藤死時并未留下任何物品,是以,今天的葬禮只是一個純粹的儀式而已——即使明明有着這麽清晰的認知,可宗像就像是着了魔一樣,哪怕只是儀式,他也想最後再感受一下那個人曾經存在過的氣息。
或許是真的名氣很大吧,雖然吠舞羅只是簡單的在報紙上刊登了一下訃告,可來參加葬禮的人卻意外的多。
甚至有不少知名的男女演員和導演。
儀式場所門前的閃光燈不停的閃着,高高擺放在靈臺之上的遺照,年輕男性英俊的面孔,仿若看穿了一切般有着寬容的悲憫。
一向神采飛揚的吠舞羅衆人收斂了往日的桀骜不馴,無精打采的仿若一夕之間喪失了靈魂,葬禮由赤組的副手草薙出雲主持,然而——
宗像禮司卻一直沒有看到周防尊的身影。
雖然明白對方或許是根本不想看到這樣的事實所以才未出現,可是,只要想到伊藤即使到最後一刻,也在全心全意為他打算的舉動,不,或許正因為這樣,反而讓宗像更加難以接受。
如此想着,祭拜完畢的宗像撐開傘決定離開。
然而在走出兩步後,他猛地轉頭,将視線移向道路的對面——淅淅瀝瀝的雨幕中,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沉默的站在葬禮對面的街上,一動不動的望着這邊。
宗像聽說周防尊在伊藤死後,曾去他們初次見面的地方,在長椅上坐了一夜。
宗像聽說周防尊在那一夜之後,染黑了頭發。
宗像聽說周防尊換下了t恤牛仔,穿上了伊藤喜歡的西裝……
可是他不曾想,他們竟會相似成這模樣。
“……”不知不覺中,宗像已經移動腳步站在了這個既沒有打傘也沒有撐開聖域的男人面前,他沉默的看着從對方頭發上下滴的雨滴,過了一會兒,忽然鬼使神差的說:“周防尊,要不要一起去下棋?”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看文愉快!感謝各位訂閱的土豪,第一卷:《K:導演就是講故事的人》到此完結,請期待下一卷《家教:論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
第二卷:論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