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申屠博站在屍體旁,身旁還站着随他而來的一名北辰派弟子,是他師叔的小弟子,名喚簡晴。
簡晴年紀小膽子也小,光是站在屍體旁邊就得腿軟。他看申屠博站在屍體邊,低着頭盯着鞋子,為難地問道:“師兄,他們到底埋還是不埋?這天氣不适合再放着了,都要臭了……”
申屠博嘆了口氣,一手按在自己臉上,努力想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自在一些。他勉強勾勾嘴角,朝簡晴說道:“還不肯埋呢,說是要讨個公道才肯下葬。人是他們的人,我們也不好說些什麽。”
簡晴聽了,覺得魔教實在可惡,義憤填膺地道:“師兄,我們一定要早日将魔教一網打盡。”
申屠博只覺得頭疼,點頭道:“嗯……劉莊主歇下了嗎?”
他才剛說完,前頭的大廳便傳來飛鳴山莊莊主劉大宏的聲音。他又嘆了口氣,說道:“要鬧到什麽時候?拿着。”
縱使他對外脾氣再好,此時也忍不住皺起眉頭。他将那把劍遞給簡晴,接着便要離開。
“師兄,這給我?我要放哪?”簡晴拿着劍,一刻也不敢在停屍的房間多留,趕緊跟上申屠博的腳步。
“那劉大宏塞給我兩個時辰了,現在你拿着便是。”
把一把兇器交給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說得一副我拿着就能看出兇手是誰似的,當我能通靈呢!申屠博心情大大地不好,只想回到天城山裏去躺在床上看閑書抓屁股,一點也不想理睬這些江湖恩怨。
他來到前廳,用過晚膳,本已是歇息的時候,但是一群人仍留在那裏不走。
莊主劉大宏一看見申屠博出來,馬上上前喊道:“申屠賢弟?可有個眉目?”
還真把我當成仵作了是吧……申屠博內心抱怨着,表面上仍是顯得莊重,答道:“恕在下無能,那把劍只是尋常鐵劍,一般打鐵鋪便能買到,上頭也沒有任何标志能辨別身分。”
“那可知是用如何手法殺了我那兩名弟子?”
“兩人皆是一劍穿胸,沒有什麽獨特的手法。”
申屠博其實還想說,一劍穿胸任何人都能做到,你那兩名弟子武功修為不夠,才會讓人不費吹灰之力輕易殺死。
可這道理所有人都懂,他們卻還一口咬定兩人是魔教所殺。原因無他,在他們眼中,自己可不會輕易與人結仇,所有死人都是魔教殺的,所有丢失的錢財都是魔教拿的,魔教是背鍋好手。
劉莊主看申屠博若有所思,以為他還在琢磨此事,又從懷裏拿出個東西讓人交給申屠博。申屠博接來一看,只見那是一個較掌心略小的鐵片,上頭刻着些花紋。
“申屠賢弟,你看這是不是魔教的信物?傳聞魔教行兇後都會留下東西,你見了這麽多回,看看這和其他東西像不像?”
申屠博看着那東西,努力想要辨別出那花紋畫的是什麽?鳥麽?花麽?怎麽看起來有點像碗面……啊,餓了,今晚還沒吃東西呢。這東西他見也沒見過,魔教裏頭更沒有什麽信物存在。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尋常仇殺,也可能是年輕氣盛在路上與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後遭人打死。總而言之,與魔教一分關系也沒有。
當然,他也不排除是某個人所為。
“上頭的花紋我未曾見過,興許這回不是魔教所為。劉莊主,節哀順變,還是盡快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劉莊主聽申屠博如此說,仍不願罷休,直說道:“怎會不是魔教所為?飛鳴山莊不曾與人結怨,無冤無故殺死我門下弟子,也只可能是魔教。我飛鳴山莊可不會就此罷休,魔教一日不除,他們就一日不下葬!”
你不埋?我就埋了你!
申屠博在內心惡狠狠地拍桌怒喊,可又不能真把心裏話說出口,實在為難。
“你不埋?我就埋了你!”
正此時,突然有人将申屠博的內心話說出。
申屠博一愣,轉頭看向來人。他看見那人,臉頓時僵了,可心裏又有一絲慶幸。
要說他外表是個正派大俠,內心是個魔教教主。那麽來人就是從裏到外都是個魔教中人。
--北辰派三弟子,曲聞鋒。
曲聞鋒相貌好,略有女相,不說話時可說是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但他說起話來給人的感覺就只有兩個字:刻薄。無論他生得如何,只讓人感到此人刻薄無禮,半分名門正派的樣子也無。
申屠博和這個師弟天生不對盤,從小便處不來,無論到了哪,曲聞鋒從不給他面子,這些年沒少因為師弟而出糗。
曲聞鋒說他人面獸心,衣冠禽獸;他說曲聞鋒尖嘴猴腮,連個人樣也沒有,兩人見了面總要擡杠。不過盡管如此,曲聞鋒也是這世上少數幾個知道他真實身分的人。
這原因除了師父看重曲聞鋒之外,還有一個因素--曲聞鋒便是魔教右護法。
啊,右護法,多日不見,你看起來還是這麽讨人厭。不過來的正好,就替本教主把事解決了罷,滅哈哈!
申屠博用眼神示意曲聞鋒上,曲聞鋒卻只瞥了他一眼,說道:“師兄可真是無能,優柔寡斷,連個事都辦不好……”
不待申屠博說什麽,曲聞鋒又朝劉大為說道:“劉莊主,死人擺在那裏不能做什麽,只會腐爛生蛆罷了,難道想拿去吓唬人麽?人都敢殺了,還會怕那點東西?”
劉幫主臉都紅了,氣結道:“你……”
申屠博內心啪啪啪地鼓掌,但還是得裝模作樣地喝斥道:“聞鋒,不得無禮!”
申屠博喝斥完,轉頭又和顏悅色地朝劉幫主賠禮,責備了曲聞鋒一陣,接着話歸正題:“這事無論是否為魔教所作,劉莊主倘若有什麽需要,申屠必全力協助。可無論是緝拿兇手,抑或是讨伐魔教,皆非一朝一夕能成。劉莊主如此關切此事,想必向來疼愛這兩位弟子,如今他們不幸受害,劉莊主應當也希望他們能夠早日入土為安,不再受苦為是。”
申屠博費盡唇舌,雜以曲聞鋒冷言冷語,最後劉大為終于肯将兩名弟子埋了。
夜已深,申屠博和曲聞鋒及站在後頭不敢說話的簡晴一同去飛鳴山莊替他們安排的房間。
還沒走到,曲聞鋒已經忍不住嘲諷申屠博道:“師兄依然為了武林勞心勞力呢……真是辛苦。”
申屠博白了他一眼,示意簡晴還在,自己得維持形象,現在不與他擡杠。
曲聞鋒也白了他一眼,罵道:“嗤……虛僞。”
簡晴不明白他們之間的糾葛,只知道曲師兄不好親近。明明掌門人讓他們三個一同前來,但曲師兄就是能拖到這時候才出現,一出現也沒好話,總之不是他這種小弟子能惹得起的。
他看兩個師兄誰也沒說話,着實尴尬,便随口說道:“師兄,那魔教真是作惡多端,剛才那劉莊主拿出來的信物,指不定就是魔教教主……”
可他話還沒說完,突然便聽有人在他身後陰恻測地說了一句:“申屠兄,這真是魔教所為嗎?”
那聲音他未曾聽過,卻無聲無息地出現,吓得他臉都白了。
“誰?”曲聞鋒劍已出鞘。
申屠博內心有不祥的預感,可不待他說話,曲聞鋒已經持劍與人打了起來。
簡晴躲到申屠博身後,看着曲聞鋒,顫着聲問道:“師、師兄,曲師兄這是與誰在打架……”
廊上的燈籠照得不明亮,但也足夠他們看清楚了。
--沒有人與曲聞鋒相鬥,曲聞鋒自己一個人拿着劍憑空揮舞。
申屠博已知道發生什麽事,煩得想死。
他低頭朝簡晴道:“沒事,你曲師兄作弄你、假裝自己被鬼附身吓你呢,你先回去。”
“可是……”
“沒事,回去,我說說他,一會也回去。”
“師兄……”
“申屠!”曲聞鋒突然喊了一聲。
申屠博沒時間再勸,立刻就點上簡晴的睡穴。
一回頭,曲聞鋒雙手空空,他的劍漂浮在半空之中。
曲聞鋒的劍被奪走了。
“元樂!”申屠博趕緊上前。
他一走近那把劍,龍元樂的身形便現了出來。
只見龍元樂手持曲聞鋒的劍,微皺着眉,看起來悶悶不樂。
“申屠兄,真的是魔教作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