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吳沛澤拍攝《白色黎明》的初衷是探究人對于死亡的恐懼和某一瞬間突然的沖動。

他心裏一直有個疙瘩——人怎麽能平白無故的去死?

所以這部電影中凝聚了非常多關于他個人的思考,在拍攝過程中,他利用閃回鏡頭營造出母子死亡的多種可能。

而樓唯扮演的角色是一個給主角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在主角推理的過程中不自覺的讓他參與其中,有時候他是無辜者,有時候他又成了殺人狂,反正樓唯角色是随着主角的推理不斷變化的。

這樣一來,樓唯雖然在電影中的表演比重不大,可是他所飾演的角色因為多變性而相當難以把握。

樓唯在表演過程中可以說是同時飾演了多個角色,這對他來說算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有一場戲他印象非常深刻,導演吳沛澤營造了一場夢中夢,就是說,主角在夢裏進行推理時夢到自己變成了樓唯,随後又作為樓唯做了一場夢。

這場夢沒有多少現實意義,可是樓唯突然想起吳沛澤讓他去讀的《林中之死》。

黎明之前,月光朦胧衰弱,樓唯站在一大片積雪中間,所能望見的只是夢境裏隐約的白霧,他擡起頭往白霧的盡頭望去,幾片羽毛輕飄飄的落下來,寂靜中他像無辜的孩童嘆息似得說“……黎明到了”。

樓唯覺得在這個場景的設計上吳沛澤模仿了小說《林中之死》,同樣寒冷的月光,蒼白的積雪……

知道電影快殺青時,吳沛澤才頭一回認認真真的跟樓唯聊起這些電影意象。

“小時候我父親工作地點不穩定,所以我時常轉學,有一年認識個特別好的朋友,前一天放學他還說明天給我帶他母親的糕點,可是第二天他沒來上學,第三天也沒來,我慢慢才知道他跟他母親一起自殺了。”

“所以我心裏一直有一個疑惑:人怎麽會突然就想到去死呢?”吳沛澤語氣恍惚。

“後來我上大學時讀到了《林中之死》,大概人就是那樣吧,太累的時候想坐下休息一會,可想想站起來還要繼續疲憊的活着,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聲音‘要不算了吧’,然後就……算了。”

樓唯二十歲出頭,正是年輕氣盛,他還沒有經歷過人生的許多無可奈何,總覺得自己跳的高一些,跑的快一些就能抓住所有想要的東西,所以聽吳沛澤說完,樓唯并沒有太深的體會,轉頭就把這事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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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殺青的當天正好是樓唯二十一歲生日,慶功宴上劇組的人一起給他過了生日,結束回酒店的時候已經快到午夜了,樓唯沒想到會在大廳裏看到穆嘉辰,穆嘉辰背着個大書包,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的盯着手機,樓唯都走到他背後了,他還沒發現。

“你怎麽在這啊?”樓唯扶住沙發靠背,湊近穆嘉辰,這才發現他手機上正在播放的是《白色黎明》。

樓唯疑惑的哎了一聲,又問他:“怎麽回事兒啊?”

穆嘉辰從始至終都沒有轉過頭看他,也不回答他的問題。

樓唯拍了拍他的肩膀,穆嘉辰還是沒有反應。

樓唯站直了,轉頭環顧四周,空蕩蕩大廳裏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他心裏隐約覺得有些不安,等扭過頭再去看穆嘉辰時,穆嘉辰竟然也在看他,是那種看着什麽惡心東西的厭惡表情。

穆嘉辰終于說話了,他語調冷酷:“樓唯,離我遠點兒,你真惡心。”

就像他們在拍《負重旅行》時那樣,樓唯變成了周景亭,被穆嘉辰話語裏的尖刀一下戳中了心髒。

疼痛和恐懼讓他渾身一顫,樓唯猛得一睜眼,他正跟劇組的人坐在車上,這是從慶功宴回酒店的路上。

那種尖銳的疼痛感像宿醉似得殘留在樓唯身上,不時提醒他剛才的夢有多真實。

樓唯擡手想揉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然哭了,他佯裝醉酒,有些難堪的單手捂住了眼睛。

進了酒店,樓唯疲憊的掃了大廳一眼,居然真的看見了穆嘉辰。

穆嘉辰在他們一行人進來的時候就眼尖的找到了樓唯,他從沙發上站起來,露出一個笑容。

樓唯慢慢走過去,緊張的咽了口唾沫,然後艱難的撐起一個笑容,他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問穆嘉辰“你怎麽來了。”

穆嘉辰打量樓唯的神色,以為他有些醉了。

“給你打了一晚上電話,壽星架子好大啊。”穆嘉辰笑着逗他,然後把書包裏的禮物掏出來扔給了樓唯。

樓唯結結實實的抓住了穆嘉辰的禮物,這才從剛才的恍惚裏回過神來,确定了現在并不是做夢。

他大大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深了些。

樓唯掏出手機才發現已經關機了,他一擡眼倒“惡人先告狀”起來:

“我去,你把我手機打沒電了!!”

穆嘉辰又氣又好笑,他踹了樓唯一腳,忿忿不平的說:“我跑了這麽遠給你過生日,你還有理了!”

樓唯輕松躲開穆嘉辰的腳,一把勾住了穆嘉辰的脖子,讨好的問:“你吃飯了沒?”

穆嘉辰搖搖頭,轉身想把書包拉上,包裏的鈴铛鏈子叮叮當當響起來。

“那咱們出去吃飯吧。”樓唯建議。

“好。”

穆嘉辰背上書包,兩個人出了酒店來回轉悠了半天,發現附近的飯店差不多都關門了,冬天夜裏冷清,頭頂的路燈把人的影子拖的像長足怪。

走了半天也沒找到吃飯的地方,兩個人只好去便利店買了點吃的,準備回酒店簡單解決,正巧便利店裏在搞冰激淩促銷,樓唯和穆嘉辰站在冷凍櫃前遲疑了片刻,樓唯不懷好意的一笑,沖着穆嘉辰挑了挑眉,挑釁問道:“穆嘉辰,你最多吃過幾盒冰激淩啊?”

穆嘉辰猜到了他的意思,他滿臉平靜,童叟無欺的說:“五盒!”

“我怎麽那麽不信呢!”樓唯繼續挑釁。

“那你能吃幾盒啊?”穆嘉辰不上當,故意反問他。

“……”樓唯。

“不會是你最近不方便,吃不了冰激淩吧。”穆嘉辰無比認真的掃了他的腹部一眼。

我去!這就過分了啊。

樓唯玩笑的推了他一把,拉開冷凍櫃取了十五盒冰激淩,他“咬牙切齒”的對穆嘉辰說:“等着啊,今天讓你知道什麽叫服氣!”

穆嘉辰一樂,表情相當不服氣。

兩個人拿着一大袋子冰激淩回酒店的時候,正好下雪了,樓唯低頭看着手裏散發着涼氣的冰激淩,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扭頭一瞧,穆嘉辰也偷偷瞟着冰激淩打哆嗦。

到了酒店,兩個人面對面一坐,就開始拆了冰激淩較勁,吃了幾盒,明顯覺得身上起雞皮疙瘩了,可誰也不想認輸,樓唯從床上拿了兩條毯子,一人裹一條哆哆嗦嗦抖着手堅持吃冰激淩,也不知道吃到第幾盒,穆嘉辰一放勺子,對樓唯說:“我認輸吧,吃不下了。”

樓唯早就吃不下了,一直硬撐着,聽他說認輸,也趕緊把手裏的勺子放下,還不忘穩住調子逞強:“你這不行啊,這下服了吧?”

穆嘉辰也不揭穿他,憋着笑點頭說:“嗯嗯,服了,真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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