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路承然收到周珺琪助理的電話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周珺琪的助理是他從前在天琪時聯系最多的人，有時候甚至沒什麽可說的也給人家打電話。
想問問周珺琪的事，又怕被人察覺他的心思。
路承然以前覺得那種感覺很煎熬，後來連跟她助理聯系的機會都沒有了，再想那份煎熬也變成了難得的幸福。
這一回助理打電話過來當然也是為了傳達周珺琪的意思。
不知道周珺琪是因為愧疚還是從前的情分，居然把他未來十年的發展計劃都制定好了，就像一聲不響突然端過來一個豐盛誘人的蛋糕，讓他獨自享用。
路承然和助理約了見面，看着對方手裏的企劃案，他內心并沒有獲得安慰，反而覺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疲憊。
“琪姐的意思是以你的名義成立個人工作室，獨立包裝獨立發展，創造自己的品牌價值……”
對面的人說的停不下來，路承然盯着他一張一合的嘴，突然插話道:
“我想見她一面。”
這話顯然在助理的意料之外，他嘴裏的話突然哽住了，為難的看着路承然，臉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小路，別任性，這回琪姐因為你已經夠為難了，你就按她的安排做，保證還能翻紅。”
要是以前，別人一句“別讓她為難”，路承然什麽事都扛的下來，即使心裏知道不值得，也次次犯傻。
可經歷了這麽多事後，路承然必須見周珺琪一面，不是為了質問她，只是想……見見她。
“就一面，你當我真是任性一回吧。”
說起來多可笑，十幾年前他們還在一張床上睡過覺，一個碗裏吃過飯，怎麽轉眼連見一面都成任性了？
助理看他語氣堅定，知道自己再多說也沒用了，他嘆了口氣，聯系了周珺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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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路承然頭一次走進了周珺琪成名後的家。
他像十幾歲時那樣，背着大大的雙肩包，包裏裝着食材敲響了周珺琪的家門。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就像兩個逃荒歸家的人，看着對方滄桑了的面龐，忍不住滿心苦澀。
“進來吧。”周珺琪讓開門口，平靜的說。
路承然點點頭，走了進去。
經歷了這麽多事，兩個人明顯有些生疏，周珺琪給他倒了杯水，往遠處的沙發上一坐，就想聊他成立工作室的事。
其實，她明明想問一問，你好不好，開不開心。
卻怎麽也問不出口。
因為她再清楚不過。他不好，也不開心。
既然這樣不如不問。
既然這樣，那除了工作還有什麽可聊的呢？
周珺琪話還未出口就被路承然打斷了。
他打起精神笑了一下，青澀如少年。
“姐，我給你做頓飯吧，就像以前一樣。”
這話他說的冷靜，周珺琪卻瞬間心裏一軟，想起最艱難的那幾年，兩個人擠在租來的破房子裏互相扶持的日子。
那時候雖然窮，但是真開心啊……
周珺琪點點頭，兩個人剛才進門時的生疏被往日的溫情沖淡了，她領着路承然到了廚房，幫忙洗菜。
路承然做的簡單，不過煮了兩碗面，荷包蛋蓋在面上，紅辣椒切的小小碎碎的撒在荷包蛋上面，看起來很有食欲。
這面是按周珺琪從前的做法做的，她剛認識路承然時，常常在他下晚自習後煮一碗面給他當宵夜。
面煮好了，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前，心裏都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既覺得這一刻珍貴，但想到這一刻會轉眼逝去，又有些悵然若失。
其實，他們兩個誰都沒得到過，哪裏說的上失去呢？
“很久沒一起吃飯了，就當我提前給你做了一碗長壽面吧。”
路承然把筷子遞給周珺琪。
回憶往事，能說的明明很多，但越是想說，越像患了失語症。他們兩個到底不是十幾年前勇敢的樣子了。
周珺琪接過筷子，居然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我下個月才過生日，你又讓我提前老了一歲。”
周珺琪沒問路承然為什麽要提前給她慶生，路承然也沒說。
“在我心裏，你永遠二十歲。”路承然好像也在開玩笑。
但周珺琪想起來，她認識路承然時，自己就是二十歲，他大概想記住的只有那個毫無心機，滿腔熱血的好姑娘吧。
這頓飯吃的很慢，周珺琪握着筷子，大口吃着面前熱氣騰騰的面，吃的毫無形象，突然的，眼淚就掉到了碗裏。
路承然看見了，他只當沒看見，埋下頭吃自己的面。
吃完了，還是無話可說。
路承然要站起來收拾碗筷，卻被周珺琪按住了手腕，她搖搖頭，和善的說:
“別收拾了。”
路承然也搖搖頭，他看着周珺琪的臉，勸慰她似得輕聲說:
“沒關系，要有始有終。”
周珺琪放開了他，又坐在了椅子上。
她聽見了背後的水流聲，但心裏總覺得自己已經赤身裸體站在了沒有邊際的沙漠裏，太陽烤灼着她，讓她頭暈目眩，口渴難忍，可是這一回真的沒有人來了救她了。
路承然洗完了碗，很認真仔細的擦了擦手，然後背起自己的包，像十幾歲時躲在周珺琪家睡了一覺，早上去學校之前随口跟她打招呼的樣子，那麽輕松，那麽自然:
“姐，我走了。”
周珺琪站起來，點了點頭，把他送到門口，她還覺得自己站在沙漠裏，但似乎莫名的被路承然輕松的語調感染了。
周珺琪覺得自己現在有資格說這話了，她說:“小然，高興點兒，以後……都高興點兒。”
路承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是周珺琪沒有見過的目光，或者說，那是從前路承然努力掩飾的目光。
他突然靠近周珺琪，輕輕的，小心的吻了吻她的額頭，就像對待一個值得珍惜的好姑娘。
這一刻，周珺琪是二十歲的周珺琪，路承然也不過十幾歲，四目相視，心照不宣。
周珺琪看着路承然打開門走出去，她心想:這樣的吻，此生都不會再有了。
路承然說:沒關系，要有始有終。
他不怪她，但以後要去過自己的人生了。
周珺琪回到餐桌前，靜靜的坐了很久，然後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路承然的事不用再安排了，最近我們有一場硬仗要打，把今年的新人資料給我整理一份。”
傷感夠了就該恢複正常了，她還是周珺琪，鐵石心腸的周珺琪。
周珺琪讓姜沐顏面盡失，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天琪的風暴即将來臨。
她知道自己會輸，但是絕不可能還沒開始就提前放棄。
她可是周珺琪，對着姜沐放過狠話的周珺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