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
景儀齋近來喜迎大批的新鮮血液。正是仙家名流最繁忙的時刻。其中最忙的無非就是齋內小有成就的‘師兄姐弟’們。
可憐剛升了一階層的周伍棋,無辜在這場注定狼藉的入學儀式上栽了跟頭,成了個實打實的大忙人。被圍堵在成堆的同僚中間成了個被一群懵懂無知的小弟子随時攻中的活靶子。
她為自己的可憐掐出了一抹憐憫的微笑,轉頭友善地與新來的師妹們交頭接耳了片刻。談話多不過是寒暄和奉承。不過起碼較之旁邊的麻木傻站着的同僚會看着好上不少。因而很快便俘獲了幾位口舌熱切的師妹,歡欣雀躍地圍在邊上,多半是為自己該入誰家旗下憂愁,一面叽叽喳喳個沒完。
周伍棋點頭應付,不願細聽。景儀齋目前有十三位師父。除掌門立下只收一位徒弟的誓約外。其餘人等要麽中意相貌英俊的秦聲,要麽是姿态妖嬈的百裏倦。最盛不過舉有厚重冷兵器的樊連勝。這三人為景儀齋頂峰,其餘便不再贅述。
周伍棋也是頗為自然地受了這番軒然大波的景象。眼神刻意地錯落開,驚詫地觀察了一下走在最末尾的女孩。
那女孩穿的不算素淨,也不花哨。臉上也是粉黛未施,渾然天成的美目默默地凝視着衆人,眼底漆黑一團,毫無情緒,也不知在思索着什麽。
“她是?”周伍棋蹙眉,旁近的人就極有眼力見地接了一嘴,“師姐不認得也是常事。她是我們這批裏面捉來魔物最不濟的,恐怕是因此而怏怏不樂,所以直到現在也沒與我們說過一句話……若說叫姓甚名誰,家住哪裏,那就更不會知道了。”
“這樣麽?”周伍棋淡淡道,“我見她極其的面善,看來也不會生悶氣,不如我去和她聊聊?到時候也介紹給你們認識?”
"還是不了吧。"有人為難道,"我聽說先前有位弟子與她搭話,結果吃了閉門羹,現下見到她就繞着道走,向着旁人擔保絕不與之撞上,不然着實尴尬。"
"是啊,我先前也是這樣。"她身旁的人連連附和,"倒是沒那人這麽嚴重,僅是沒搭理我。總之,她性子大抵是孤僻了些,不大好說話。"
這樣一來,倒是有意思了不少。周伍棋眼裏起了雀躍的情緒。二話不說便甩開團團包裹她的師妹,徑直走了過去。那位少女似乎注意到有所異動,一聲不哼地擡頭,對上她的目光。
興許是沒做好準備,周伍棋聲音有些磕巴:“初次,初次見面,你是什麽名字?”
對方回過神來,語氣冷淡道:“才才。”
“才才是嗎?你這名字倒是取得極為靈妙,朗朗上口的很。我叫周伍棋,是領你的師姐,今後有什麽不知道的盡管來玄黃閣問我。”周伍棋笑容可掬,想着試探兩句,對方便悠然地掐起了笑容,一雙眸子卻滿含考究,“玄黃閣的師姐造詣不淺,小女還是略有耳聞。今後要是真有什麽不會的,必然會登門拜訪。就是不知師姐師承哪個長老門下呢?”
周伍棋剛想作答。對方赫然後退幾步,将她看懵在原地。剛以為她是要反悔。少女便噙了笑,優雅道:"我知道師姐日理萬機,便不再多問了。現下何去何從,尚未可知。也不知以後能以什麽身份見着。後會有期了。"
等她一走,周伍棋才反應過來。對方言下之意就是不願與自己有過多牽涉。單純要入個門派,做好分內之事,這樣一想,自己反而變得多管閑事起來。實在無奈,她拿熱臉貼冷屁股,還得了一番明裏暗裏的嘲弄,倒是明白避之不及那位的感受了。
她回身,迎回衆人,有人見之不忿,随即就猖狂開口道:"她還真是不識好歹了,咱們周師姐可是玄黃四位,天字十號的人,怎麽就不合她心意了麽?"
所謂天字十號。取天地玄黃這類要素為基柱。分為天地二字,排號為居。最後那玄黃,則是私塾的編排題記。
而景儀齋中天字共二十八號,地字五十六。靜心冥想室兩間,玄黃閣過百。
能進玄黃四位的人可并不簡單。
不過周伍棋并無引以為傲之意,正相反,她的作風一直都以謙卑拘謹為主。便搖搖頭制止了某幾位要蹦出口的混賬話,道:"同門之間,不必為了維護我而去诋毀他人。不過有一事我倒是極為好奇,她究竟是獵到了什麽東西,怎麽就成了最末那個呢?"
“我可聽說了,這小妮子也就單純獵到了一頭弱不禁風的小走屍,早就失去了怨氣,說是意外所致,不如說是特意帶了個濫竽充數的廢物來,。”那人補充道,“我聽與我一道進來的人說,如若不是她有口能言,眉目清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那個該被捕的魔物,你們說,只是一頭走屍就要耗神如此,那之後豈不是排到地字號去了麽。”
四周的同僚們受控不住笑起來,須臾,那說話的人又覺得自己貌似有些過分了,連忙扭轉了語氣,“我倒不是要諷刺她的意思,純粹是無意脫口而出,如有冒犯,各位勿要見怪哈。”
單純是獵取到一頭走屍,哪裏會練就方才那樣的神情口吻。周伍棋心下懷疑,覺得必然有什麽隐晦密辛。暗暗思慮着要找人排查一番,面上卻道:“無妨。今日抓緊時機觀摩一遍,待到明日一早,拜師大會就要開始了,請諸位師兄姐妹養精蓄銳,通告完畢,去下一個地方吧。”
一堆弟子們積極應和,也無人再去多管轄這事,該吃吃該玩玩,那個叫才才的姑娘照舊孤身走在一邊,有誰上前也從不搭話。
大抵逛到了傍晚時分,她們這群勞動力總算是空下手去,周伍棋喟嘆一口氣。因着心緒焦灼,便舍去了這寶貴的時刻,兀自去找了負責安排入門審查的弟子。後者見她前來,心裏一驚,面色卻柔和道:“阿周,怎麽有空到我這來做客,想我了不是?”
周伍棋嗤笑一聲,與她打趣幾句,後正色道:“我想問問那個叫才才的弟子,究竟是怎麽進來的,确定是拖了一具毫無怨氣的走屍過來?可我們這裏的最低标準該是十五只以上,而且最好是有怨氣為佳,以免作弊。她這樣,又算什麽呢?”
“你覺得這不公平?”對方了然一笑,放下手中的糕點,眼神戲谑。
“極其不平,對其他弟子,和我們,都是這樣。”周伍棋道,“現在那群人雖然不說,可多少是心懷芥蒂,這滋味我大抵也是明白的。”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問,早已做好了回複的準備。起先吧,我也以為她是渾水摸魚進來的,充其量就當個笑料,然則并非如此。”對方忽然寒着臉,“她是從赤心鎮出來的。”
這下連周伍棋都呆滞了,她微微吸了口氣,道:“赤心鎮內,不是沒有活人麽?”
早在幾個月前,赤心鎮就因各種原因而生靈塗炭。據稱是鬧了走屍,毋管第一門派弟子下山,派人過來清掃魔物也無濟于事。那走屍吃态極兇,狂放迅猛,用了不到三天,就将鎮上的民衆吞吃殆盡。
據第一個前去的弟子聲稱:無人生還。
那麽這樣一來,這個叫才才的少女行跡反倒變得耐人尋味起來,甚至有些令人惶恐,之所以這樣把她放進來,無非是不想打草驚蛇,不過如今看她似乎也沒有什麽怪異的跡象。還是決定先行考察。
“難怪我心中總是溢起不安。”周伍棋皺起雙眉,“原來是真有緣故,師門那裏是什麽打算?”
對方道:“依據師門的意思是,如若對方真是魔物,故意潛藏到我們門派之中,必然殺而誅之。礙于現在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故而也不好出手。只能委屈現下這些弟子先容忍一陣。”
“所以……具體是意思是,會将它安排到哪裏?”周伍棋問出了心中困惑。
她回道:“如若沒意外,一定會是掌門的挂門弟子。”
成為掌門弟子,莫過于能更好的監管對方,其實是她還真是魔物,還可以施加重壓,以免她會做出什麽奇異的舉動。這樣一來,對方站的位置顯著,若真敢做什麽奇奇怪怪的事,必然會被禀報給上面的人,要制止那肯定會方便許多。
然則,這樣一來,反而較之其他的人多了一層劣勢。她一定會飽受排擠,能力不足,身份上又過不去。如此尴尬的位置,要麽遭了冷遇,要麽被人陷害栽贓。
周伍棋極不認同地盯了自己的這位同僚,後者顯然明白她的內心想法,點了點頭,“我繼續說了,為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上面幾位的意思是,要找個人去監管,想必我不多說,你也該知道他們想喊過去的那位是誰了吧。
周伍棋憂愁地嘆了口氣,“又打算喊我過去嗎?”
“掌門的關門弟子就只一人,不叫你叫誰呢?”對方含笑看着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嘛,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 算了,避免坑文,明天照樣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