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二
不過嘛,鑒于口說無憑。混那也不是輕易就能混出個名堂來的。
首先是,換身完美的行頭。
周伍棋甚是歡心雀躍地捧出了一簍自己近來剛買的新衣。因着玄黃閣規矩嚴苛。大都穿上的都是雪白的校服。常服也就不易上身了。而周伍棋又作為掌門的入門弟子,幾乎所有人都面見過她的芳容,如今就只有才才這個悶頭精,沒怎的被見過。
“師姐,”才才眼皮一跳,今早她就隐隐察覺到有哪裏不對。這下可好,對方已然上門來了,“我不過是去當個旁聽的別家弟子。你犯不着這樣隆重的待我……”
“你打扮的漂漂亮亮,那不好嗎?女孩子家家的,又年紀輕輕,總是這樣素面朝天怎麽能行。”周伍棋替她攏絡起一抔秀發,仔細看了一遍,笑出聲來,“你這頭發倒是養的極好,我還當自己是在摸上好的綢緞呢。”
不會像普通魔物一般幻化得生硬,目下也沒有發現什麽端倪。周伍棋眼珠一轉,放下了她的長發,給她重新拿了件煙青色長袍,“你說不喜歡濃妝豔抹,也不喜歡花裏胡哨的衣服,這總可以了吧,也不算太花哨。本身就是美人胚子,我就再稍微正正容顏,差不多就可以去了,嗯……需要師姐護送你嗎?”
她站在才才身後,眉眼含笑,半蹲着湊上前。後者明顯被她忽如其來的動作給驚到了。連忙紅着臉轉過頭,小聲嗫嚅:“師姐,我們看上去年紀相仿,別再戲弄我了。”
周伍棋見她耳根通紅,知道這小妮子是害羞了。不由打趣地笑起來,“好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要是抓到他們那頭有什麽把柄。盡管回來知會。我先走一步了。”
先走一步什麽的,全然是謊言。
實在話,周伍棋根本是打心底的不信任她。畢竟她們認識的時候不長,誰都知道對方大概都有裝裝樣子的成分在裏面。況且以她對才才短淺的認知裏。很難以能想象她能做出如此含羞帶怯的模樣。
果然還是應該聽從師父他們的意思好好跟蹤自己這位小師妹,以免出什麽岔子。
想着,周伍棋就把伏在層層疊疊樹叢裏的身子隐得更深了,她着眼盯着才才捧着大把的竹冊,透過縫隙瞧見她進了屋子。
才才轉頭就在位置上坐得筆直,她神色清冷,一身煙青。如馭笛的山林仙人。正漫不經心地玩弄着手中的筆,眼神渙散,疏懶地趴在了桌案上面。
看來是沒睡醒了的意思。周伍棋心中哀嘆。等了片刻,室內的人就多了起來。來授課的是百裏倦特地指名來的,一位在門派之中小有名氣老先生。打量着也是五官周正的模樣,嘴皮子上留了點青色的胡茬,一雙眼睛笑眯眯的。但不失文墨書香寶卷氣。
他展開書頁講起來。周伍棋閑來無事,稍微放了點靈氣用以偷聽,這才知道這先生是來講述仙家史的,頓時一笑置之。悠閑地躺在了樹枝上。
那老先生悠悠道:“讓我猜猜,現在呢,想必在座的沒有人不知道這世道中的第一門派是哪一家吧?如若不知道,那就可以收拾收拾出去了。”
此話一出,還真有幾個嬉皮笑臉的家夥準備開溜了,老先生眼睛尖,立馬揮了揮手,口氣着急道:“回來回來,誰讓你真走了。平日見你們拿點東西倒是不怎麽積極了?”
那幾個弟子嘻嘻笑,與他插科打诨地游說了幾句。便紛紛回了座。老先生用手扇了扇風,直白道:“我這頭也就不過多贅敘了,第一門派,自然就是倉沂門。不過說是那處,我們景儀齋的師父弟子們也不會不如他們。不過——有一點,就是這處的所有人都抵不過的。甚至花上百年,都無可比拟的玉劍峰頭一事。”
所謂玉劍峰頭,位處倉沂門最陡峭的高峰。傳說中,那裏有個罪大惡極的魔族弟子混淆進衆弟子之間攪弄風雲,如若不是有仙門氏族,也就是倉沂門門主的小女兒願意為解救蒼生而獻祭自己的性命,拼死與那魔頭作了番惡鬥,否則整個仙門都難易保全。
“說起來,那可謂仙門史上最惡劣的事件。”老先生面容肅然,“據說在那場戰役之後,大火連燒三天三夜不熄,第一門派飽受摧殘,過了十幾年才完全修繕起來。不過幸而其中的掌門管制有方,很快就把門派上下肅清,什麽魔族弟子的殘根全部拔除。才能換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嗎?說是也不是,說不是那也是。周伍棋心不在焉地亂聽一氣,心中默默腹诽,如果現在就算是太平盛世,其實有點太過廉價了。
她繼續偷聽着他道:“說過這個,再說仙門門派的排名。從心而論,我個人覺得景儀齋無論德行還是能力,都不比其餘門派差分毫,但可惜。我們并未坐上千年老二的位子。好不容易的擠進前十名,不正不好,正是第十。所以期待諸位今後能付諸萬倍努力,趕上其他門派的進度……”
接下去講的,更多的就是人生哲理之類的話。周伍棋不願意再聽這些口口稱道好幾遍的話,翻過身就要沉沉睡去,然則剛一翻身,就驀然對上了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
“初次見面,”說話的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孩,“你在看什麽?”
周伍棋差點沒跳起來從樹上摔下去。不過好在她心理防線還算是強大,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彎彎,“小朋友,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爹娘呢?”
小孩鼓起腮幫子,葡萄似的大眼轉了轉,嘻嘻哈哈地呲牙,“我沒有爹娘。而且尚且不說我,你為什麽要在這裏偷看——難不成是來看心上人的嗎?”
“……啊?”周伍棋被問得一臉懵逼,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臉色便漲得通紅,“你都看了些什麽東西,是不是這裏的大哥哥們将你帶壞了,我去教訓他們。”
小孩掐着笑容:“那倒不是,是我自己猜的。貌似是猜中了,讓我看看,你一直盯着的是哪位,喏,是那個長得宛如天仙模樣的姐姐吧。修真之人不在乎性別,我還是知道的。你不說,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周伍棋百口莫辯。第一,她要說對方不是她的心上人,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落了被質問‘那你偷看她做什麽’的把柄下來。但要說是,萬一這小孩真計較起來,自己這個師姐今後還怎麽做人?
“不如你先說說,”周伍棋決心轉移話題,“你到底是從哪裏跑到這裏上來的,怎麽樣?”
小孩笑道:“我?我當然是本身就在這裏的了。”
莫不是說這棵樹成精了麽?周伍棋思緒盤旋,想了這一出,又慌忙甩開這個念頭。不過倒不是沒有可能,百裏倦鍛造出的随身佩劍就養育出了一只小劍靈,現在發生什麽,倒也不是沒可能了
——等等,劍靈?!
周伍棋臉色大變,原本還在笑的小孩察覺到她的臉色變化,忽然就委屈起來了,眼眶紅紅的,“怎麽,你讨厭我了嗎?”
“犯不上讨厭,”周伍棋匆匆下樹,整個身體不顧一切的往前撲去,“不過就是輕易不想得罪罷了。”
“唔呀。”一襲藍衣的少年從天而降,他表情上稍微有些諷刺的意味,“被發現了。”
百裏倦的随身佩劍的名字叫做無心。
這名字實實在在是取得極其肆意,但百裏倦此人生性就是如此恣意妄為,名字什麽的全憑信手拈來。
不過好在藍衣少年的行為作風都頗有那名字的風格,出手極快,簡直可以稱之為招招致命。渾身自然而然刮來的劍風,似沖撞來的魚群,将周伍棋連連逼退。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又不好将這劍靈打傷。萬一上面的人追究下來,查到她身上,那事情均會全部敗露,屆時真要捉到魔物,也不會承認是誰指派下來的任務。可她一直吃招,遲早也會遭不住……要麽就将它捆起來束縛住,否則就沒辦法了。
“師姐。”
空氣忽然凝滞,那藍衣少年也停下了動作,面帶微笑地轉頭對着不知何時走來的才才,“哦?這是你的心上人出來了?”
周伍棋:“……”
周伍棋也洋溢起一抹表明尴尬的微笑,“不是。”
藍衣少年扭頭就對着才才耳語:“我可告訴你,你家師姐方才可是看了你好久了呢,看來心中倒是很鐘意你的呢。要我說嘛,修真之人,就不應該拘泥于性別,好好考慮考慮,怎麽樣?”
才才明顯被他這句話問懵了,再看向周伍棋,眼神中別有意味,“我本來以為,師姐是不夠信任我,才特地來督促我的,沒想到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周伍棋眼皮抽搐,嘴唇顫動了幾下。正想說幾句挽尊,才才便換了張臉色,眼神明亮,有些羞澀別扭地眨了眨眼,“不過師姐,請容我退卻你的心意,我已經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