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在忙麽?

陸泓溪擋着的位置讓鄭卓廷心裏起了一絲疑惑。

難道黃晟業的家暴還包括那種行為?

可如果沒有的話,陸泓溪不至于做這樣的噩夢。

鄭卓廷的神色越發沉重了。他溫言安撫着睡不安的人,卻沒有再動手碰,只把被子拉高到陸泓溪的肩上蓋着。沒多久陸泓溪就平靜下來,又陷入熟睡中。

他不方便一直待着,就叮囑值班臺的護士等陸泓溪醒了幫忙熱下食物,這才轉身離開。

到家後,他坐到辦公桌前繼續忙。十一點的時候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看,上面顯示着陌生號碼。

他沒多想就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了女人的聲音:“卓廷~我好想好想你啊……”

這一聽就是喝多了,說完這句話後,對方還哭了起來:“都三個月了,你就不能原諒我嗎?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只做了那一次。跟你分開以後我都沒再找過其他男人,我真的想跟你和好啊。”

這樣的電話在剛分手的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有,鄭卓廷一直是冷處理,後來姚陸奈打的次數就少了,這回是間隔了十多天才打的。

本來他要像之前那樣挂機,拉黑來電的號碼。姚陸奈懇求的語氣卻讓他記起了今天在病房門外聽到的對話。

黃晟業在剛進去的時候也是這樣對陸泓溪道歉的。

姚陸奈是因為自己不能長時間陪在身邊才出軌,那黃晟業出軌的原因呢?也是陸泓溪給不了陪伴嗎?

想到躺在病床上容顏憔悴又睡不安的人,鄭卓廷靠到椅背上,頭一次對他倆的境況有了感同身受的理解。

當初剛認識的時候,姚陸奈是非常陽光單純的。而黃晟業能讓陸泓溪步入婚姻殿堂,想必也是把陸泓溪捧在手心裏當寶吧。

後來呢?

縱然位置不同,遭遇也不同,但後來他們都成為了被背叛的那一方。

有些事既然發生了又決定了,就不可能再妥協,再回到原點。

“陸奈。”鄭卓廷難得開了口,姚陸奈發出驚喜的聲音:“我在的!卓廷,你是不是肯原諒我了?”

“從我回到家,看到那個男人躺在我床上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徹底結束了。”鄭卓廷忍着厭煩的情緒把話說完:“就這樣好聚好散吧,別再打來,別把我對你僅存的一點好印象都敗光了。”

他把來電號碼添加進黑名單,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泡熱水澡能釋放壓力,他在按摩浴缸裏躺了大半個小時,上床時已經平靜下來了,便打算看一會兒手機就睡。

他打開微信,一眼就看到黑色線條玫瑰的頭像旁邊有未讀消息。他點開來看,是兩張照片,一張是熱騰騰的南瓜甜粥,另一張是拆開了包裝的《奇幻世界》圖冊。

陸泓溪還發來一句話:【粥很好喝,畫冊也很棒,謝了。】

消息發來的時間就在十分鐘前,他回道:【睡到現在才醒?你這是又打算通宵的節奏了。】

【這要怪你上來不叫醒我。】

鄭卓廷笑了笑:【你太累了,多睡點身體才好得快。對了,灌湯包味道如何?】

陸泓溪把喝了兩口的粥放在床頭櫃上,夾起一只豬肉灌湯包放進嘴裏,咬開以後便是麻油拌豬肉蔥花的濃郁香氣,搭配流出來的鮮湯汁,讓人忍不住發出“嗯”的一聲。

他一連吃了四只才停下,拿起手機回道:【味道很正,你在哪家買的?】

【就在醫院對面的巷子裏,是家小店,老板就是南方人。我是嘗過以後覺得很不錯才給你帶的。】

他倆都是南方人,以前在國外讀書的時候,鄭卓廷就知道陸泓溪很喜歡中餐,尤其是面和包子類。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不确定現在的陸泓溪口味是不是變了,但想着生病應該會想吃家鄉小吃的,便買了南瓜粥,豬肉灌湯包和桂花糍粑。

陸泓溪又吃了兩只,心滿意足地回道:【你把店名給我,明天我讓助理再去買。】

鄭卓廷回憶了那家店的名稱和具體位置,又說了幾句後就互道晚安。陸泓溪放下手機,把剩下的粥喝完,卻沒有動桂花糍粑。

以前他很喜歡糍粑,認識黃晟業後,黃晟業還親手為他做過幾次。想想那時候黃晟業對他的用心,他就沒有食欲了,擡手把盒子蓋上。

吃飽喝足後,他靠在床頭發呆。現在淩晨三點了,但他很精神,便拿起《奇幻森林》和上色筆,坐到沙發那開始上色。

他接觸了三年多的服裝設計,對于色彩的辨識比常人更敏銳。這套圖冊配了48色筆,其中很多顏色大部分人是用不到的,不過他用的得心應手,而且不按照圖示說明來上色,全憑自己的喜好搭配,不知不覺就越畫越投入了。等到護士來叫他起床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他坐在沙發那,已經塗了十幾頁。

護士給他記錄了身體的各項指标,又問他需不需要把早餐送上來。他想起昨晚吃的灌湯包,就說不用了,發消息讓葉楓來的時候幫自己帶一份。

他把那十幾頁一一拍照,拼成一張後發給鄭卓廷:【果然是解壓神器。】

鄭卓廷回過來是上午十一點左右,那時他已經跟葉楓确認完公事,吃過早點睡下了,等到醒來看到消息都傍晚了。

鄭卓廷問他:【那麽複雜的圖冊,你不會塗了一晚上吧?】

【是啊,我手速挺快的吧。】

這次那邊很快就回來了:【睡到現在?】

他打了個【嗯】字,正想着這樣回消息還真有種時差的錯覺,鄭卓廷就發道:【你住個院,我怎麽覺得好像有時差一樣了。】

他看着這行文字想笑,嘴角剛彎起一點,手機屏幕就跳出了來電提示,是丁瀾。

他接起來,丁瀾說已經找到一個靠譜的律師,也把他的要求都告知對方了。對方問他什麽時候方便見面詳談?

“明天吧。”他去看牆上的鐘:“明天上午我出院,可以約午飯或者下午茶時間。”

“好,那我跟他定了再聯系你。”

第二天下午,陸泓溪和那位姓江的律師約在一家會所的咖啡廳見面,丁瀾則作為中間人陪着。

這位江律師專打離婚官司,算是業內比較知名的。他跟陸泓溪談了兩個多小時,确定陸泓溪的想法和意願後,又拿到醫院那邊開的傷情證明。說會按流程來通知黃晟業那邊,讓陸泓溪安心等着就行。

送走江律師和丁瀾後,陸泓溪往附近的出租車停靠點走去,路上接到葉楓的電話:“我進不去。黃晟業把大門密碼重置了,秋姐也不肯給我開門。”

上午陸泓溪出院時曾叫葉楓回蘭亭那棟別墅,把自己的東西整理一下帶出來,他就不回去了。

“我知道了。”他挂掉電話,打給黃晟業。

“泓溪,我還在公司呢。”黃晟業的語氣有種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他們還像以前一樣恩愛的感覺。陸泓溪聽後只覺得厭煩:“你把大門密碼改了是什麽意思?”

相較于他冷冰冰的質問,黃晟業的态度依舊是溫和的:“門鎖壞了,所以我重置了密碼。”

“新密碼是多少?”

“等你晚上回來了我就告訴你。”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再回去。”

“寶寶,你都氣我兩天了,也該夠了。我現在在開會,你先回家等我,再過一個多小時我就回去了。”黃晟業溫柔地說道,末了還對着手機親了一下。

得知他在開會,陸泓溪就明白他為什麽會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了。對于黃晟業這種無賴的行為,陸泓溪沒興趣奉陪,他直接按了挂機鍵,想着要不叫個開鎖師父過去。可他們那邊是別墅區,一般的開鎖師父是進不來的,得找廠家的人來弄。

之前這些事都是秋姐在管,因此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牌子的密碼鎖。

對面的出租車停靠點不時會有乘客上下,前方紅綠燈交彙處也湧過一波波的車流與人流。每個行色匆匆的人都有目的地,而他站在這裏卻只感覺到了茫然,感覺到那種疲憊至極的無力感像海水一樣将他包圍。

他拄着手杖,在這個十字路口站了二十多分鐘,直到被個小學生撞了一下才醒過神來。在下一個綠燈過了街,坐進一輛等客的出租車裏。

司機把表壓下來,問他要去哪?

一束陽光斜斜地穿過樹枝打在車窗上,讓他想到了那個看日落與夜景都很美的地方,于是道:“威斯汀堡酒店。”

這個時間點接近高峰期,車子在路上堵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雖然有些晚,但在他跨進【MOONLIGHT】那個360°全景觀臺時,還是看到了夕陽的餘晖。

他在上次那張卡座坐下,讓侍應生開了瓶紅酒,對着山巒處的落日晃了晃酒杯,看珍珠紅的液體在夕陽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芒。

他的身體還沒完全好,照理來說是不能喝酒的,但他不想管了。而且這個時間【MOONLIGHT】幾乎沒有客人,也不必擔心別人會發現他就是這兩天那個火出圈的被家暴的對象。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一瓶很快就要見底。本來想差不多了就到酒店開個房睡覺,沒想到還沒起身,鋼琴的位置就傳來了優美的旋律。

他回頭看去。

彈琴的人沐浴在幽幽夜色下,一襲深色西裝顯出背影的高大,雙手卻很靈活地在鍵盤上奏着《愛之夢》。

這個背影讓陸泓溪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明明分別了七年,卻能在短暫的重逢裏一次又一次讀懂他的好朋友。

他拿起手機,點開鄭卓廷的微信,只猶豫片刻就發消息過去了。

【你在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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