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解脫
回房間換衣服的時候,陸泓溪打了兩次江律師的電話。對方一直沒接,他只好留言過去,希望江律師看到了馬上回電。
這次黃太太和三個兒子都在,應該是要對他興師問罪的。不過從他決定要走法律程序離婚後,這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有一點擔心那段視頻。
不知道黃晟業有沒有拿給黃日賢看。
車子停在黃家那棟有着環形大草坪的別墅門前,劉迎将他帶進一樓的會客室。剛進去,他就看到黃日賢坐在正中央的中式沙發上,戴着眼鏡看一份資料。黃晟業仰靠在左邊閉目養神,右邊則是在低頭玩手機的老二黃啓倫。
看到他進來了,黃啓倫先跟他打招呼:“HI泓溪,好久不見,你又比上次更好看了。”
陸泓溪今天穿着最普通的煙灰色襯衫與同色西褲,頭發也只是簡單地在腦後一紮,并沒有特別的裝扮。但不管他怎麽穿,每次看到黃啓倫都會先收獲“贊美”。
陸泓溪跟黃家的人也打了兩年的交道,黃啓倫就是純粹看黃晟業不順眼,才故意說這些話讓黃晟業不舒服。
果然,在他話音落下後,黃晟業就睜開眼睛瞪了過來。
陸泓溪對這種幼稚的行為從來都是無視的,點頭打了招呼便走到黃日賢身邊,道:“黃先生。”
他這一張嘴,屋子裏三個心思各異的男人就都把目光盯在了他身上。
黃日賢的眉一動,還沒開口就聽黃啓倫道:“我看今天也別談了,泓溪這是下決心了,爸都不叫了。老爸,你讓媽別浪費我的時間了,趕緊讓我走吧。”
“走什麽?”一道不悅的女聲從門口傳來。陸泓溪回頭看去,一身典雅旗裝的黃太太款步而來,路過身邊時看了他一眼,坐到黃日賢身旁。
“媽,我就搞不懂了,老三要離婚關我什麽事啊?大哥都能跑憑什麽我要被拘在這?”黃啓倫不耐煩地道。
“你大哥是有正經事要做。”黃太太用眼神制止了二兒子的抱怨。
黃日賢放下資料,給了劉迎一個眼神,等劉迎出去并關上門後,才指着黃晟業身邊道:“坐下談吧。”
陸泓溪一點也不想靠近黃晟業,便和黃晟業隔了一個位置坐下。
他的舉動被黃日賢看在眼裏,即便如此,黃日賢還是想當着一家人的面再談一次。畢竟他們這樣的家庭,維系婚姻的從來就不只是感情。
他摘下眼鏡,道:“泓溪,你剛才叫我黃先生?”
陸泓溪端坐着,平和的目光迎向了黃日賢:“是的。我很抱歉,但我想這是現在最合适的稱呼了。”
黃晟業斜着眼睛看他,倒不似平日裏說不了兩句就開始吵架的暴躁樣子,反而有些過于沉默。
他倆之間早就沒有感情了,他知道黃晟業的幾番退讓和低頭不過是礙于黃日賢的壓力。
黃日賢嘆出一口氣,眼中疲憊的情緒與鬓邊的華發令陸泓溪有剎那的不忍。可縱然再不忍,他也不能讓錯誤繼續下去了。
見老公不說話了,黃太太開腔道:“其實你要離婚我們大家都贊成的,那就坐下來好好商量,走協議離婚的程序。可你為什麽要把事情鬧那麽大?”
“先是家暴流言把晟業的兩個哥哥拖下水,又害公司股價跌了不少。現在還要起訴離婚?你想過如果被人知道離婚要鬧上法院,別人會怎麽看待這件事,怎麽看待我們家和你嗎?”
面對黃太太的一番質問,陸泓溪克制住了情緒,依舊用平靜的目光望着這位一向不喜歡他的婆婆。
“當初我提出要離婚,甚至願意放棄一切婚內財産的時候并沒有人同意。”他指着脖子上用襯衫領子也擋不住的紗布貼:“家暴是不是流言,晟業和你們都清楚。他已經對我動手了,你們還要我怎麽退讓?”
看着那塊刺眼的白紗布,黃太太有些被噎住,倒是黃啓倫插嘴道:“媽,我跟大哥被誤傳的事不是都澄清了嗎?現在網絡上也沒人說我跟大哥了,你別把這事往泓溪身上扯。”
雖然黃啓倫看不慣自己那個成日惹是生非的弟弟,但是對陸泓溪,他還是有點先入為主的好感的,所以對這種事也不願随意摻和。
黃太太被當衆戳穿了心思,還沒來得及讓二兒子閉嘴就聽到有人敲門,說是龐家的三公子來了。
黃啓倫立刻站起來往外走:“龐恺來了,我跟他有要緊的公事談,先走了啊。”
“啓倫!”黃太太忍無可忍地叫了一聲,卻只換來了黃啓倫“砰”的關門聲。
比起胸口明顯起伏的黃太太,黃日賢倒是一直很平靜,并未被二兒子的言論影響到。
其實黃啓倫說的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黃日賢也算看明白了,陸泓溪對黃晟業已經徹底心死。
縱然再不願意,也該到結束的時候了。
他捏着眉心沉思着,片刻後道:“行吧,那你們走協議離婚的程序,婚內財産該怎麽分就怎麽分,我黃家不會虧待你的。”
“老公!”黃太太扯了扯黃日賢的袖子:“泓溪也做了對不起晟業的事,證據還在咱們手裏呢,幹嘛要分財産給他?”
陸泓溪瞥了黃晟業一眼,這家夥終究還是把視頻拿出來說了。于是直接道:“如果您指的是那段威斯丁堡的視頻,那請問您已經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我做過了嗎?”
“視頻拍的還不夠清楚?連你喝醉的表情都那麽高清,你還想要什麽證明?”黃太太惱怒地道。
陸泓溪勾了勾嘴角,笑意三分真七分假:“既然您能看清我喝醉的樣子,也該知道我醉到路都走不了。如果我有心跟人亂來,有必要喝成這樣還讓服務生扶着進房嗎?”
“我那位同學對男人根本沒興趣。如果他有的話,我在讀大學的時候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那樣也輪不到你兒子。”
即便眼中的尊敬之意不再,陸泓溪始終用平和的語氣在說話。黃太太被他這樣不留情面地反駁,一時間竟然語塞了,找不出可以壓過他的詞。
而黃晟業聽到這裏終于不再做悶聲葫蘆,拍桌子站起來,指着陸泓溪的鼻子罵道:“你說什麽鬼話!你還要點臉嗎?你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還敢說自己沒出軌?!”
“我怎麽就不要臉了?”
迎着黃晟業俯視的目光,陸泓溪的語氣像冬天的湖水一樣冷了下來。他拿起手機解鎖,點開一個相冊的縮略圖展示在三人面前。
“這裏有一百多張你被人拍下的出軌照片,每一張都是證據确鑿。我要是不要臉,就不會一次次花錢把照片買回來讓人閉嘴。我要是不要臉,在你把女人帶到我們的婚床上胡搞時,我就該拿着手機站在邊上拍你們了。”
黃晟業的嘴一點點張大,他已經習慣了反駁一切來自陸泓溪的指責。但這一刻,面對着這雙變得陌生且充滿了怒火的眼眸時,他卻生出了茫然的感覺。他真的還要這樣跟陸泓溪吵下去嗎?
其實他心裏清楚的,陸泓溪确實很容忍他了。
這半年來他們沒有一次在一起過,那個家對他來說只是用來過夜的酒店房間。
他已經不會再進廚房給陸泓溪做那些愛吃的,也不會再掂記陸泓溪是不是又熬夜畫設計圖。他越來越習慣喝秋姐泡的咖啡,有什麽找不到了也只問秋姐。
這些變化看似不明顯,直到有一天他邀請朋友來家裏玩,打開酒櫃發現裏面多了許多他不曾買過的酒。
秋姐說這些是陸泓溪的,那個為了模特工作必須嚴格控制酒精的人居然開始酗酒了。
他還記得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曾因為陸泓溪不肯陪他多喝兩杯他生氣了,那時就算他要甩手走人,陸泓溪也不妥協。
所以是從什麽時候起,陸泓溪這樣放縱自己的?
黃晟業回憶了時間,好像也就四個多月前吧。
這麽看來他們的婚姻真的很短暫。而他早在交往時就清楚陸泓溪不會依附着他,向他示弱求好。但他偏偏就着了魔,想着要征服這個人,要摘下這朵高傲的花。
所以,他或許真的愛過陸泓溪。但在得到以後,在新鮮感消失以後,他堅持不下去了吧。
“夠了!別再吵了!”黃日賢猛地站起身。由于起來的太快,高血壓一下子犯了,身體搖晃了兩下。黃太太趕緊扶着他坐下,黃晟業也馬上過去。
陸泓溪也站起來,卻沒有向前,只在原地擔憂地看着。
等眩暈的感覺過去後,黃日賢指着黃晟業呵斥道:“你還嫌不夠丢人是不是?給我滾回房去!”
“爸!”黃晟業想要辯解,被一旁的黃太太低聲喝止了,只好不情願地先出去。
黃日賢又看着陸泓溪。陸泓溪上前兩步停下,正猶豫着要不要說點什麽就聽他道:“你也先回去吧,細節上的事我會讓律師跟你談。”
“好,黃先生,那您多保重。”陸泓溪微微低下頭,禮過之後也不再停留,直接走出去了。
他謝絕了劉迎要再送他離開的提議,獨自踏出這曾經到訪過無數次的庭院。
雖然距離山腳有點遠,但這樣的行走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這是他終于卸下身上枷鎖與桎梏的證明。
他右手拄着手杖,左手放在褲子口袋裏,心情愉悅地走在下坡彎道上。天邊的棉花雲仿佛感受到他的好心情,居然變成一個簡單的笑臉。
他拿出手機想記錄這一刻,解鎖後發現有兩個未接來電。
一個是陌生號碼,另一個是鄭卓廷。
他回過去,那邊才響兩聲就接起來了,也不等他開口就問道:“你沒事吧?”
“我?”他不解道:“我有什麽事?”
“剛才龐恺給我電話說你被叫回黃家了,他們一家人都在為難你。你現在是還在那?律師有陪着嗎?”
鄭卓廷的語氣不似平時那麽穩,陸泓溪聽完才明白他是收到消息在擔心自己。便笑着說沒事,已經搞定了,都出來了。
龐恺在電話裏說得挺嚴重,這才過去沒多久陸泓溪就擺平了?鄭卓廷有點不大信,結果聽到他那兒傳來兩聲喇叭聲,就問道:“你現在到哪了?”
“還在黃家附近,我剛出來的。”
“你是坐車?”
“走路,我沒讓司機送。”
鄭卓廷知道那一帶屬于環山段,就算海拔較低坡度也很長,而且鮮少有出租車。他看了看前面的路标指示牌,打轉方向盤道:“你找個可以坐的地方等下,我現在去接你。”
作者有話說:
終于能離婚了,求一波海星給泓溪慶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