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燈躺在木屋的床上,房內冉冉熏香。

她一只手挽起袖子,上面紮了一排針。骨瓷撚了撚針眼,他的手指又長又白,幹幹淨淨的。他閉眸另一只手順着她手臂經脈向上摸去,刺中肩胛穴,快準狠。

感覺到輕微的疼痛,青燈嘶了口氣。

骨瓷右手食指中指并攏,雙指點上青燈掌心,青燈頓覺一股電流通過流進四肢百骸,不禁縮了縮身。

一旁蝶蝶端着水盆頗為緊張地問:“顧姑娘怎樣?”

“靈魂有松動的跡象,”骨瓷将針一支一支抽出,擱在一邊白布上,肌膚上那一小點兒紅紅針眼晃個神便消失了,“不過定魂術能将你身體支配至今日也是不錯的,不愧是苦茶長老。”

青燈沒說話。

堪伏淵說是實驗體,她還以為會被這位少年拖去做各種恐怖的人體解剖實驗,結果……卻是這樣?

與其說是實驗,不如說是診斷更為妥帖些,骨瓷護法的醫術有所耳聞雖不及巫法卻也是頂尖的,一時間青燈心神震蕩,她定定注視銀白少年,他……說不定能救天哥哥。

青燈正想着骨瓷卻站起來,走到一邊抽出挂在牆上的佩劍,她還未反應過來,對方已經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插`進她的身體,毫不猶豫,長劍瞬間貫穿了她。

“啊!”蝶蝶一旁尖叫,“小瓷你又在做讨厭的事情了!”

青燈哈了口氣,艱難低下頭看插入腹中的長劍。

“沒有疼痛,是不是。”

少年精致如雪的面龐無一絲波瀾。

青燈微微皺起眉,“有一點痛。”

她的痛覺大多情況下是死的,疼得狠了才隐約感覺到一點,劍埋入身體中的觸感分外詭異使她想吐。

Advertisement

不過骨瓷方才一針下去她便感覺到疼,青燈不知骨瓷是否對她的身體有辦法。

骨瓷低頭沉思一陣,又将長劍緩緩拔出,上面是鮮紅的血,可也只是僅僅沾上罷了,劍被拔出青燈腹部也沒有流血,蝶蝶過來将她的衣裳撩開,劍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哇塞,太厲害了,小瓷我還沒有見過這麽厲害的術法,那個苦茶長老長什麽樣我要去會會他!”蝶蝶驚嘆,骨瓷将劍上血跡拭淨慢慢走回去收回劍鞘,轉身道:“既然不死,那邊替我去摘日輪峰上的七星花罷。”

“……哈?”

“夜裏會發出紫色光芒的小花朵,很漂亮的,不過只生長在高海拔的日輪峰懸崖上。”蝶蝶一旁補充,“顧姑娘一看就會明白的,這種花可以煉制很多靈丹妙藥呢,不過摘起來比較困難,之前好幾個下人去摘時都摔死了。”

骨瓷點點頭,理理衣裳道:“日輪峰離這兒不遠,顧姑娘早去早回罷。”

青燈站起來,“我為什麽要替你去摘?”

“不摘?那便将你扔水裏罷。”骨瓷淡淡道,修長的手指捋過銀發,“宮主說将你給我,你便是我的。”

青燈臉色一白,咬牙跺跺腳出門了。

蝶蝶望着青燈離開的方向嘆口氣,回頭撇撇嘴,低頭對小自己一個腦袋的銀發少年道:“小瓷你跟宮主大人學壞了,竟然對姑娘家用那種語氣說話。”

骨瓷不言,閉着眸立于桌前,手指搭在桌上若有所思。

蝶蝶雙手環胸,“哎哎多好啊,要是靈魂一直用術法定在身體裏又不屬于身體,那她不是一直能夠不老不死?”

“不。”

“哎?”

少年這才擡起臉,他靜了片刻才道:“她命數已是死局,如此用術法将靈魂強行束縛在屍體之上本是打亂因果戒律,逆天而行。她無痛覺,人心所擁有的情感悸動她那大抵也是死的,這般行屍走肉怎能是好的。”

******

出了門才發覺天都黑了。

青燈怎麽也沒想過到頭來怎麽就變成下人命了。

不過也罷,采藥這事兒她小時候沒少幹,青燈提着裙子吭哧吭哧往山上跑,一路崎岖,好好的衣裙劃破了不少,跑到山頂四下一望發現了蝶蝶所說的七星花,淡紫色的花朵開在山崖間,散發着瑩瑩光芒漂亮極了。

山峰凜冽的風刮過她的發絲,青燈咬咬唇一步一步朝山崖下挪過去,一手拽着生長在崖間的一株老樹樹枝一手去夠那一團一團紫色花朵。

果然……遠了點。

青燈又邁了一步,往下傾了傾身伸直了手指,一點一點地挪,終于抓住花莖時青燈舒了口氣,哪知身體一放松樹枝喀拉一聲裂了,整個人向深不見底的懸崖下墜去。

風中青燈望着天空中遠遠的月亮,閉上了眼睛。

……

果然還是會醒過來的。

爬起來時在懸崖底,四周都是盤虬扭曲生長的樹枝與潮濕的灌木,身體隐隐作痛,手裏還捏着那把七星花。

青燈不得不活動一下全身來确定哪裏出了毛病。

肩膀和右腿都摔錯位了,她扳住肩膀一扭一動,咔嚓歸了位又去接自己的大腿,咔嚓又是一響,這才站起來。

她抖抖身子,一身髒兮兮地慢慢朝夜凝宮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到的是夜凝宮的哪裏,穿過樹林才見了燈火,應是一間別院,樓閣亭臺,院前池塘小橋,一盞一盞蘭花宮燈散出柔和的光。

“英雄大會開始了,您說這次宮主大人會不會去啊?”

青燈聽見女聲,朝林子裏側了側望去,月光落上屋檐,水榭廊柱之間竹簾卷起,一名身穿白紗裙的女子倒在亭臺美人靠間,身旁有一串兒侍女一個個端盤服侍,整座夜凝宮青燈見侍女都見得少,心下估摸着這侍女大抵都到這兒來伺候了。

之前那道女聲又響起來,是白紗裙女子身旁最近的一名侍女說的:“上兩屆宮主大人沒去,不知這一次如何了。”

那白裙女子細白的手臂伸出亭臺,指尖輕觸水面,一圈圈波紋漾開,那水裏的黃金鯉魚一條條游了過來,嘴兒簇擁在女子白嫩的指尖。

她未梳任何發髻,一頭青絲披下,只戴一串黃金鑲寶石的細細抹額,垂下一粒粒金珠,顯得華貴而優雅。月光下女子的面容幾分模糊,只聽她開了口,“這有何妨,我若是說不要他去,他也是不會去的。”

一旁侍女咯咯笑出聲,掩唇頗為得意的模樣,“那是,宮主大人最寵的就是聖女大人,您說什麽,即便是夜凝宮的宮主大人還不是聽什麽。”

白裙女子撩着水面,忽然想起什麽一般擡起頭,望向侍女道:“這麽說起來,宮主他似乎接了位女子進宮……?”

“回聖女大人,是中原原本去西域和親的榮承公主。”

“哦,生得如何?”

“自然比不上聖女大人您的,宮主似乎将她撥給骨瓷大人了。”侍女聲帶笑意,一五一十全然托出,“原本咱們尚是以為宮主對那位女子有幾分心思,哪知還不是跟之前的女子們一個下場,不過她算是好的了,上回那個波斯女子,的的确确美豔不可方物,夜裏擅自爬進宮主的房去勾引宮主,最後還不是剁了一雙手挖了一對眼兒。”

侍女這麽一說旁邊的都笑起來,青燈嘴角抽了抽,她原先以為堪伏淵是個好人沒料到真真走了眼。

青燈望望四周,這附近盡是峭崖奇石環繞,能出去的約莫只有面前這條路了,她在林子裏坐着等了半個多時辰,那群侍女還有那名所謂的聖女大人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在樓閣裏高聲談笑。

青燈無奈,抹了抹自己的臉,又理了理已經殘破髒污的裙子,走出林子到月光下。

她一走出來,她們全不吭聲了,各個收了字句齊齊望向她,呆了。

青燈見那一個個姑娘睜得圓圓的眸子,清清嗓子招手道:“那個……我是榮承公主,嗯。”

她覺得先自報身份還是妥帖些,說不準其間哪一個侍女會身手就把她給秒了。若是自報身份況且充其量也就是被嘲笑一番罷了。

這時青燈算是正是看清了聖女的面容,未施粉黛,清麗脫俗,國色天香,那雙眸子水靈靈的簡直可将人心融化了去。

不愧是聖女,這聖光發的。

此時青燈全身上下無一處幹淨的,蓬頭垢面還散發着懸崖底下死去動物草木的腐爛臭味,像是從黑黢黢的泥淖裏爬出來一般,侍女一個個瞪圓了眼睛看着她,一時間哄然大笑。

青燈不惱,道:“請問骨崖小築怎麽走?”她記得骨瓷的住處是叫這個名字的。

聖女一招手那群侍女就不笑了,其中一位收斂神情上前道:“面前這位便是夜凝宮聖女碎雪,還不快快叩拜。”

青燈對這些禮節已經無力,說是聖女,其實就是宮主的地下情人罷了,骨瓷真是小孩天真聖女說什麽宮主沒女人,面前這不就是一個麽,美麗動人妥妥的。

以前紫劍山莊的師兄們都說,青燈最大的優點就是知難而退,小時候師父布置他們這輩每人每天去後山砍一捆柴火,白澪師兄一下山他們就開始欺負她,說是與她單挑,誰輸了誰就把他們的份做了,青燈二話不說直接去後山把他們的份做回來,他們一個個看神經病似的看着她。

反正打不過,不如直接節省力氣,等白澪回來了青燈暗地裏告狀,日後一個月青燈和白澪的柴火都是他們負責。

青燈覺得,浪費表情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好,她沒有厲害的武功也沒有聰明的頭腦更沒有顯赫的家世,少一事便是一事。

念此青燈趕緊中規中矩行了禮,“參見聖女大人。”

碎雪見她如此乖巧,微微眯起眼道:“你說你是榮承公主,可是有什麽證據,骨瓷護法的居處哪裏是一般人能見得的?”

青燈無奈,這明顯的說不清楚,她現在巴不得來幾個侍衛把她一架拖出去,至少王安生認得她。于是一禮道:“既然聖女大人不願,那榮承也自行去尋找罷。”說完自個兒走過亭臺拐了過去。

一個個侍女又呆了仿佛是沒見過她這般随意的,不知誰道了一句“放肆”這才反應過來,叫來了護衛。

護衛明顯是聖女這邊站哨的不認識青燈,一見她這副髒兮兮的樣子眉頭一皺,猶豫了一會兒才頗為嫌棄地将她一架。

聖女玩着自己手指道:“把她直接從山上扔下去。”

“是。”

作者有話要說: 抽的要死地更新了_(:з」∠)_

能冒泡咩QAQ千裏很好養的嘤嘤嘤

最近角色一個個都出來了

謝謝閑情立晚月朦胧的地雷~~千裏很開心哦麽麽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