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可以救下她嗎。”許久未開口的人卻吐出了這樣一句話。“你知道我有這個能力。”
“不可以。”歐煌直截了當地回答道，甚至沒有花時間去思考。“這種事，你想都不要想。”
哦，明白了。齊木楠雄沒有接話，偏頭看向一旁。
歐煌從地上坐起，擡起一只手捏住了齊木楠雄的下颚。沒有費多大力氣，便輕松将人的正臉扭向了自己。
“打破生死界限？我警告你，齊木楠雄，你想都不要想，這是連神都不能犯的錯。”
齊木楠雄皺了皺眉，連名帶姓的叫法有些刺耳。他試圖掙脫開歐煌的鉗制，但失敗了。
“你以為她還有救？用了那個陣法後，她就逃不掉。你的超能力是強，時間回溯，對吧？我說過，死亡不是結束。她現在死，去地獄接受審判不過受刑百年，還有機會投胎。若是閻魔大王念在她情有可原，又沒有做過惡事，縮短刑期也說不定。但你要是救了她，多活一天，她的罪孽就會加重，別說投胎了，等着她的只會是看不到頭的酷刑，連你也要受到牽連。我最後再重申一遍，你給我記好了。沒有人能玩弄生死，它比任何事都神聖不可侵犯，神也不能扭曲它。”
恢複了自由的齊木楠雄妥協了，雖然有些不甘，但歐煌沒必要騙他。
“不愧是有名的陰陽師，真專業。”這個句式幾分鐘前被歐煌用來形容五十岚紀真。
“我的專業素養就是把五十岚紀真一起送去地獄。”
“……”
“阿鼻地獄。”說完歐煌又補充了一句。“比其他地獄的刑罰重了一千倍，魂飛魄散太便宜她了。”
齊木楠雄有些僵硬地避開了歐煌的視線，在沉默中認了輸。
陽光有些刺眼，歐煌重新躺下，将校服拉到了頭頂。沒辦法救的，五十岚玲音、五十岚紀真，兩人的命被陣法綁在了一起。要麽一起死，要麽五十岚玲音就會被奪去身體，讓惡靈茍活于世。
睡不着。
看着翻來覆去的某人，齊木楠雄随便找了個話題。
“五十岚神音應該投胎了吧。”
“夠她出生好幾次了。”歐煌有氣無力地吐槽道。“如果活着的時候沒作惡的話。”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沒有。”
“……”
“呵——我自己都沒活明白，你指望我說點什麽？”
“沒，我的意思是你對這種事好像看得很透徹。”
“因為我是旁觀者。”歐煌一把扯下校服外套，瞳孔接觸到光線後不自覺收縮。“其實……五十岚玲音就活得很清醒。十五歲的年紀，已經很不容易了。希望她下輩子能出生在普通家庭，跟神音做一對普普通通的好姐妹。”
齊木楠雄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可以暗箱操作嗎。”
歐煌：“=口=”
“那個——，我感覺你應該對地獄很熟悉。”
“你是想讓我被鬼燈大人用狼牙棒揍嗎！”
……狼、狼牙棒？
齊木楠雄：“=口=”
腦補到某個畫面的歐煌一臉驚恐，身體抖成了篩子。“……少、少年，死不可怕，死、死後才可怕啊！別坑我！”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齊木楠雄獻上了标準的死魚眼。
……
入夜時分，歐煌結束了當天的冥想，臨睡前他做了一個決定。
再次睜開雙眼時，他來到了一個幽靜的庭院。站在巨大的八重櫻樹下，身旁是造型古樸的長案。長案上擺着一副攤開的卷軸，一頭落在了地面。
歐煌手持羊毫筆，端坐于案前。在卷軸空白的部分，一筆一畫寫下了五十岚姐妹的名字。哪怕過了一百年，卷軸上的字跡也不會消失，他便不會忘掉。
要努力抱上鬼燈大人的大腿了！
“歐煌先生，您終于露面了。”
沉穩又不失悅耳的女聲忽然響起，歐煌動作僵硬地回頭看去。只見後方不遠處，一位手持紙傘的女妖正沿着石板鋪成的小徑緩緩而來。
她有着美豔卻蒼白至極的面容，一頭如瀑銀絲長及腳踝，發尾處用黑色絲線纏成一股，随着走路的動作有規律的左右擺動。翎羽制成的發飾美則美，卻也是兇器。白、金為主色的華服分外大氣，金線勾勒出的羽翼好似活物。
隐約聽到有小孩子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其中一個女童用脆生生地軟糯嗓音大喊着‘歐煌歐煌歐煌，我要騎大馬！’
丢下一句告辭，歐煌逃也似的回到了現實。回想起被山兔支配的恐懼，他擦了擦前額冒出的冷汗。
QAQ跟幼崽完全合不來啊魂淡！
曾經在庭院留下的陰影讓歐煌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裏他變成了山兔的坐騎，被揪毛、被踢pp、被喂蟲子！還讓他跳兔子舞！救命——！
頂着一雙熊貓眼，碎發亂翹。新的一天，陰陽師正在懷疑人生。
齊木楠雄過來時，歐煌還在放空自己，洗漱後硬壓下去的一根呆毛再次頑強地翹起。
‘……有、有點萌。’
齊木楠雄腦子裏剛冒出這樣的念頭，就被歐煌瞪了。
“表情真傻。”
齊木楠雄：誰攔我都不好使，我要把這家夥丢到海裏去喂鯊魚。
也許是求生欲，歐煌在清醒過後第一時間給齊木楠雄送上了一杯咖啡果凍，小紙人出品。
收下賄賂，超能力者帶着逃過一劫的陰陽師瞬移到了五十岚玲音住的小區，降落位置在無人無監控的樓頂。
歐煌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上方的碩大數字，八點五十七分，離約好的時間還差三分鐘。
“你要留在這裏嗎。”
齊木楠雄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
“行吧，那就一起。”
“嗯。”
在齊木楠雄使用念力開啓面前的鐵門後，兩人順利進入了樓道。把門重新鎖好時，頭頂上方落下了不少灰塵跟鐵鏽。
歐煌彈了彈指間，一陣微風拂過。
“這就叫配合。”
齊木楠雄：……行吧。
三分鐘很快就過去，兩人如約而至。比起齊木楠雄如臨大敵的模樣，歐煌要顯得淡定很多。不過前者的表現也算情有可原，人生第一次經歷‘鬼故事’就是一位活屍狀态的老太太，運氣真的不怎麽樣。
用眼神示意齊木·助手·楠雄去敲門，歐煌指尖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枚小紙片，單看外形跟家裏的小紙人一模一樣。
“叩、叩、叩——”
節奏不急不緩，每一個間隔都不差分毫。
“你強迫症嗎。”
原本打算辯解一下，卻發現門已經開了。齊木楠雄将想說的話咽了回去，然後他被人拽着往後退了兩步。
現在是夏天，上午這會兒還不算熱，但樓道裏的溫度忽然間急劇下降，一股極強的陰寒之氣從門內往外撲。
兩人同時看向了自己的手臂，由于今天是周六，他們都沒有穿校服，而是短袖加休閑褲。沒有被衣物覆蓋到的皮膚，雞皮疙瘩驟起。
“小心。”歐煌低聲囑咐道。
“嗯。”齊木楠雄神情戒備，半個身子擋在歐煌前面。雖說對方才是處理這種事的專家，可單論戰鬥力的話肯定是他更強。畢竟，三天毀滅世界不是開玩笑的。
歐煌笑着将目光轉移到屋內，此時裏面的木門已經徹底打開，客廳卻一個人影也沒有。
“你用念力搞定防盜門。”
“咔噠——”耗時兩秒，金屬質地的聲音響起，在進去之前，歐煌還得做最後的确認。“牛眼淚？”
齊木楠雄點頭，出門那會兒他就用過了，這也導致他在自家小區目睹了妖怪聚會的場景。幸好那些妖怪的長相都還算……額，樸素。
估算了一下五十岚家的大概面積，敵人的位置也在感知範圍內。歐煌雙手掐訣，一連數道符咒電射而出。
“結——”
半透明的光幕以符紙為支點，結成了一張嚴嚴實實的網。
“正面剛怎麽樣？”
“同意。”
既然助手沒有意見，歐煌把剪成紙人形狀的紙片灑向地面，一陣煙霧升騰而起。“就決定是——”
“你敢說完這句臺詞，我就燒了你。”煙霧中傳出一道空靈中帶着些許沙啞的女聲，話語裏的威脅之意再明顯不過。她的發音方式有些奇怪，每一個字節念出都像鳥雀啼鳴。
阻隔視線的煙霧散去，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位長相豔麗卻又不失優雅的女妖。低胸長裙，衣着十分大膽。祖母綠的雙眸不含一絲人類的情感，在感受到屋內的陰氣時，暗紅色的唇輕啓，勾勒出一個嘲諷的笑。
“髒。”
齊木楠雄第一次見到除小紙人以外的式神，直接從萌物畫風過度到了寫實成年向。單看外表，妖怪獨有的特征很明顯。尖耳、紅色長指甲、服飾上的鳥羽等等，都遠遠超脫出人類的範疇。還有那周身持續散發出的高溫，可以猜到她的能力跟火有關。
‘……戰鬥類式神都是這麽漂亮的妖怪嗎？顏值跟陰陽師本人成正比？’
歐煌并不知道齊木楠雄在腹诽些有的沒的，他重新在兩人身前布置了一個隔絕陣法，“拜托你了，鳳凰火，你是最适合的，放手去做吧。”
“啊，不用你說我也會的。”鳳凰火微微仰起頭，整個人化作一只裹挾着烈焰的火鳥。
鳳凰火的火焰來自真正的鳳凰，鳳凰涅槃時的火種成就了鳳凰火。所以，她的存在可以說是陰物的絕對克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