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含在嘴裏的玉知
彎彎的月牙懸挂高空，照的雲層四周圍起了層圓暈。
嘎嘎嘎—
幾聲烏鴉叫聲打破了寂靜。法師臉色沉重的望了一眼無邊無際的天，速速将靈符向上一撒，手握銅錢劍在遍天飛舞的靈符上穿梭，最後點到棺材上，把幾道靈符穩妥得封在棺木的正中央。
“封棺。”做法的大師從口裏沉悶的低喊一聲，身旁的幾個看似徒弟一般的小少年便一人一邊，麻利的把棺材蓋了個嚴實，那動作連貫得很。
夜，忽然又恢複了平靜。除了偶爾飛過的幾只烏鴉，發着刺耳的尖叫外，棺材裏躺着的人兒，始終靜悄悄的。
換做是平常，這府裏的人若敢是對她這般冷清，她那嗓子早就得理不饒人了。只可惜，如今的她只能靜悄悄的躺着，靜的讓人心裏發慌。
“師傅，我們現在就回去了嗎？” 一個小少年看着師傅正在收拾着法器，腦袋一歪問道。
“這都封棺了，這戶人家也沒個人出現，我們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自然得回去。”
然後便剩下了細細碎碎收拾東西的聲音，再接着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徒留那口棺材，孤孤零零，冷冷清清。
高月莘的一生，也就如此了。
明月閣內，沒了主人，燭火卻一直通明。
蘇芷言站在苑外，心裏忽然起了不明情緒。明明她生之時，自己與她鬥得惶惶不可終日。而如今，她的突然離去，蘇芷言的心裏卻沒有預想中的高興。
“大小姐，要進去嗎？”一直伺候在旁的鹧鸪适時低聲詢問，把前方的燈籠望兩旁靠了靠，生怕擋住了蘇芷言的去路。
裏面還斷斷續續的傳來李玉錦的哭聲，若有若無，卻讓人聽了心有些發酸。
蘇芷言的眉頭微微一蹙，萦繞心頭的疑慮更深了。
“進去吧。”蘇芷言稍微整了下儀容，帶着胸口間的白花白的有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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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沒邁進正屋，李玉錦的哭聲更加真切了。蘇芷言的心裏微微緊了一緊，看着眼前這個淚人兒，她還有什麽可懷疑的呢？
“妹妹，身體一向柔弱，還是先暫且顧好自己的身子。明日二夫人便下葬了，還得靠着妹妹扶靈呢，若是讓二夫人明天看見妹妹哭成這個淚人，怕是走也走得不安心。”
“不，我怎麽歇息得下，娘親她現如今說走就走了……”話未說完，早已哽咽至發抖。
“你還是歇息吧，今夜就由我來守夜吧。明天待人封棺的時候，妹妹你再過去。”
一聽到蘇芷言這一句話，李玉錦哭的更兇了，帶着哭腔道：“今夜我已經讓道士給娘親封了棺。”李玉錦收起了眼淚，瞧見了蘇芷言一張精致的臉如今微微蹙眉，便又趕緊解釋道：“道士說今夜是個好日子，跟娘親生前的八字可謂天時人和，我便做主提前封棺了。再說了，娘前生前最愛美了，想必她失去的儀容定不想讓我們看到，所以……”
蘇芷言雙眸迎接上李玉錦的目光，有過那麽幾秒的停留，嘴角便微微一翹，擠出一絲安慰的笑意，暖暖道了句：“妹妹是二夫人的親生女兒，自然最懂得她的心思，想必我們大家都是諒解的。妹妹想怎麽操辦就怎麽辦吧，只是有需要的話，派個婢子去我那裏傳個話就好了。”
“姐姐……”李玉錦感恩戴德的投給蘇芷言一抹謝意，說着便要起身行禮，便蘇芷言先行起身制止了：“妹妹，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就不要跟我客氣了。今夜我就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
蘇芷言優雅的邁開了碎步，只是腳下仍舊沉重，看了今夜李玉錦的這番反應後。壓在心口的石頭更重了，李玉錦的一切反應都這麽正常，正常她根本找不到疑點。但就是太正常，正常到她連一點瑕疵都發現不了，就好像一切早就安排好似的。
慢着，好像一切早就安排好似的？蘇芷言的心突然緊緊的被揪了一下。
啪——
鹧鸪手中的燈籠忽然掉地，顯然是受了驚，此時目瞪口呆的看着高月莘生前的房間，嘴巴微張，喃喃自語：“怎麽會？”
蘇芷言尋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只見高月莘生前的房間有燭火忽明忽滅，緩緩移動着，在這漆黑的夜，看得尤為的觸目驚心。
“我們去會會。”蘇芷言眼底冷了冷，移步就走。
“可是……”鹧鸪的腳不由自主的發抖了，聲音也變得顫抖。
蘇芷言心裏一沉，彎腰撿起了燈籠滅了燭火，語重心長的說：“這世間哪裏來的這麽多妖魔鬼怪，只要我們問心無愧，有什麽好怕的？”蘇芷言望了她一眼，頓了頓，頗有感觸：“有時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話一說完，蘇芷言已經跨步在前，有意識的放輕了腳步聲，輕輕推了下門，門瞬間被打開了一條大縫，漆黑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也全然不見了方才那道燭火。
就連蘇芷言都要跟着發虛的時候，借着這淡淡的月色，她忽然瞧見了一個弱小的背影蹲在地上，輕輕吹着火折子，再次點亮的火燭。
然後在房間裏開始蹑手蹑腳的翻箱倒櫃，似乎在尋找些什麽東西。
蘇芷言沒有出聲，甚至連腳下的步子都沒有再邁開一步，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這瘦弱的背影，看着有些熟悉的背影，只是礙于燭火朦胧，她看不得對方的真面目。
突然眼前那背影的肩膀抖了一抖，顯然是看到了什麽寶物，連忙自己揣起來。突然她瞧見了李蘇芷言被燭火映在牆上的影子，吓得踉跄，忽然回過頭來，輕聲問了句：“誰？”
“這句話該我問你吧？”李蘇芷言這才瞧見了是高月莘的大丫鬟，看她的樣子，估摸着是想趁着高月莘走了，然後進來偷點東西的。
大丫鬟真真切切瞧見了蘇芷言，一顆懸起的心放了下來，她還以為自己看到鬼了呢。
突然她好像又想到了什麽似的，跪倒在蘇芷言的跟前：“我，我實在是家裏有困難，這才起了邪念，還望大小姐念我是初次，就饒了我吧？”
“饒了你？”蘇芷言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主人的頭七還沒過，這丫鬟就敢登堂入室偷東西，這樣的婢子，有什麽可饒的。
那丫鬟顯然是感受到了蘇芷言的不屑，連忙把懷裏的東西全都給倒了出來，狠狠的在蘇芷言跟前磕着響頭：“大小姐，這些東西奴婢都不敢要了，就求您給奴婢一條生路吧。”
東西哐當掉了一地，蘇芷言側面瞥了一眼，只是這一眼，她的目光便被一塊上好的玉吸引了過去。
“這是？”
那丫鬟見蘇芷言來了興趣，立刻獻殷勤的道：“這是老夫人當初叫人尋來的珍品。當時聽二夫人說這等好玉若是能打磨成好看的玩物，亡故後含在嘴裏自己在陰曹地府少受許多罪。當時二夫人見了這塊玉便起了私心，私底下偷偷留下了一塊料子藏了起來，做了一個玉知來把玩。這些碎玉便是當時做了玉知之後剩下的邊角料。”
蘇芷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語氣微微有些急：“今夜的事就當我沒看見，這些東西你都如數給我放回去，至于你，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了。”
“謝謝大小姐，謝謝大小姐。”
蘇芷言轉過身，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趕緊往祠堂趕，果不其然，棺木已經不在了。李玉錦說是提前封棺，現在看來，她不止要提前封棺，還得提前下葬？
蘇芷言沒有多想，便帶着鹧鸪往墓地裏面趕，還讓鹧鸪給綠蕪一個信號，讓她同時趕來。
一進去墓道，蘇芷言便瞧見了那口嶄新的棺木還停留在那裏，并沒有下土。蘇芷言的心裏松了口氣，便讓鹧鸪和綠蕪一同上前來，幾個人合力推開了棺木。
棺木裏的高月莘容貌一片死白，全然沒了生前的豔麗，就連秀發都淩亂不堪，顯然沒有人給她整理遺容，便沖忙封棺。蘇芷言忽然想起了李玉錦的那一句，娘親生前是個最愛美的人，如今，諷刺得很。
蘇芷言的手微微停留在了高月莘的下巴處，心一橫，親自動手，輕輕撬開了她的嘴唇。果不其然，一塊絕色的玉知就含在她的嘴裏，含在舌下。
蘇芷言隔着絲巾取了出來，用絲巾包好放入懷中。
此時墓道的光越來越淡，方才進來時還能看得到斑斑點點的月光穿透進來，現在除了這幾乎要沒掉的燭火外，視線越來越模糊。
蘇芷言的臉色微微一僵，一種不好的預兆突然翻天覆地的壓在了心頭。
她暗喊一聲不好，自己方才太急，只為了取這玉知，急的都來不及想後面的事情，如今看來，反倒像是中了別人的奸計。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綠蕪也反應過來，低沉提醒到，率先在前面開了路，小心的護着這即将奄奄一息的燭火。
“不好——”快走到了墓道的盡頭，綠蕪的雙眉緊緊蹙了起來。
“怎麽了？”
“墓道被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