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宮
轉頭去看她,陸蒺藜的哭訴,莫名讓寧思遠心中多了種別扭的心疼。“你昨日胡鬧的時候,怎麽想不到現在?”
“你還說她!”陸琇轉頭瞪他,女兒一哭,他便顧不得別的,只想拉下她的袖子幫她擦眼淚,“乖女兒,不哭了,爹爹這就幫你去出氣!”
可在場只有青荇的視角才看的真切,小姐那被捂住的臉上哪裏有半顆淚珠,不過幹嚎的起勁。忍着心底的好笑,她低垂着頭,假裝也是分外憂愁。
“都是傳言,那麽多人,爹爹還能都按着他們打一頓?”空閑的一只手捂住胸口,陸蒺藜的哭腔哀怨又委屈,拿捏的剛好夠惹人心疼。
陸蒺藜的這句話倒是不錯,寧思遠郁結地吐出一口氣,也看向陸琇。“世人皆愚昧,我們只要讓皇上不相信就好。再說了,倘若咱們真的找了那說閑話的人出氣,不就更會讓人覺得我們是心虛而惱羞成怒。”
陸琇再怎麽耿直的武人心思,在這長安城裏爬到這一步,也自然不會當真莽撞行事。冷靜下來就知道,寧思遠說得都是真的,對女兒也就是更為心疼。
捏準了父親的心思,陸蒺藜撐了好久不眨眼,終于憋出幾絲淚水,立馬放下捂臉的袖子抓住父親的手。“爹爹,皇上若是召見了,女兒一定要說出自己的委屈,求得皇上為我證明!”
“好好好,爹爹同你一起去,看那些長舌鬼們還敢不敢污名我女兒。”哪裏還有不答應的道理,輕擦去她的淚珠,陸琇又端來一杯水,“乖女兒,不管他們,再吃一點啊。”
抽吸幾下鼻子,陸蒺藜推開自己面前的碗筷杯盞,“女兒吃不下,想先回去哭一會,總不能在聖上面前想起方才的委屈,再惹得陛下不快。女兒回房了,爹爹再坐一會吧。”
生怕自己多待一會要笑出聲來,陸蒺藜委委屈屈地捂嘴站起來,拉着青荇就跑。
望着那兩人離去的背影,寧思遠後知後覺的感到有些不對勁,“将軍,真的要讓小藜和我們一起去嗎?”
“當然,我都答應丫頭了。”陸琇回得毫不遲疑,知道寧思遠心中的擔心,便又勸道,“我們昨日商定要不要帶上她,是怕她腦子沒轉過來繼續胡鬧,可你方才也看到了,她有多乖巧,不會有事的。”
“可是……”
見他還想多言,陸琇揮袖打斷他,兀自站了起來。“沒什麽好可是的,我相信我女兒。思遠,你們昨日拜了堂,縱然我以前沒多看得上你,如今也是真心把你當成了女婿。我知曉我女兒貪玩又胡鬧,我也知曉你有諸多看不慣她的地方。可你們既然成了婚,我還是希望你往後能把她的心情放在第一位。”
說到最後,陸琇眼中已經多了些警告的意味。目光掠過他已顯佝偻的脊背,寧思遠壓下心底的思緒,站起身鄭重一拜。“岳父所言,小婿都記下了。”
“小姐,你剛才裝得可真像,我都差點信了!”剛走出陸琇的院子,青荇便忍不住笑嘻嘻地開口,方才小姐拉下袖子的一瞬間,就算知道她是裝的,自己見着也有些難過,更何況是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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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滿是得意,陸蒺藜甚是豪情萬丈地一揮手,“好說,你家小姐哪有演不像的!我就是盼着這流言傳的再離譜些,就算不能讓皇上信服,給寧思遠戴一頂大綠帽子,我也解氣!”
雖說壓根不知道陸蒺藜是為了什麽,青荇也跟着捏緊拳頭,重重點頭。
餘光看到了青荇的表情,陸蒺藜心中生出些興趣,眯眼笑着捏捏她的臉,“我看你這樣子,我若真嫁給寧思遠,你怎麽想?”
“寧公子一表人才,又有君子之風,雖說平日裏不茍言笑,但是小姐嫁給他也是好的。”
撇着嘴,陸蒺藜完全沒有同意之處,繼續問道:“那要是嫁那個羅止行呢?”
歪頭回想一下,青荇回道:“荊國公平日裏很低調,其實他內裏如何沒人知道,但是光看外在表現,國公應當也是不錯的。況且家世不錯,小姐能嫁也好啊!”
望着小丫鬟一臉的認真,陸蒺藜突然咧着嘴開始笑,“那倘若我去大街上找了一個賣糖人的小子呢?”
“那也好,軟弱易拿捏,他定然不敢欺辱了小姐。而且還會做糖人,小姐不是最喜歡吃甜了嘛。”眼角彎彎,青荇晃着手幻想,“小姐那麽好,嫁給誰都能過好日子,只要小姐一直帶着青荇,那就永遠都是好的!”
真是個傻丫頭,這般好的青荇,自己上輩子怎麽就沒能照顧好,在寧思遠發動叛亂的時候非要她出去探聽消息,讓她年紀輕輕死于非命了呢?陸蒺藜笑着笑着,突然扭過頭,尾指飛快劃過眼角,拭去些水珠。
尚不知道自家小姐情緒變化的青荇笑地愈發單純,快步跟在她身後唠叨,“不過小姐如今變了好多,要是您以前的性子,想要什麽只管橫沖直撞的,将軍肯定不許。如今小姐會這樣迂回,真好……小姐,你慢些,剛吃完不能走太快啊……”
清風吹來,積累了一整個冬天的力量,桃枝也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努力,只等着一朝春風來,便是萬樹花開。
長安城的另一邊,國公府裏羅止行正提筆描摹着一朵紅杏,今日他換了件暗色深衣,外罩一件绛紅色大氅,将整個人的氣質襯托得極為貴氣。
帶着長均剛進來,就看到這樣的畫面,羅傑待他收筆才上前。“國公,陛下召見。”
“國公今日穿的好生正經,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郎豔獨絕!”長均也湊上來,他是羅止行身邊的侍衛,前幾日家中有事回去了一趟,方才回到長安。
先笑着同羅傑打了招呼,示意自己知道了,羅止行才看向他,“回去一趟,倒是有文化了啊。家中夫人可還好,仍是不願搬到京城來嗎?”
憨厚地笑着摸摸後腦勺,長均如常在他身後半步站定,“是,她說是習慣了鄉野,還是願意在那邊待着。”
點點頭,羅止行走到銅鏡前打量一下自己的穿着,一回頭,就看到羅傑望着自己發笑。“我是要去見皇上的,不得整頓一下衣着?”
“是,老奴也沒說您是為了別的啊。”羅傑順着點頭,似是分外認同。
難得他能被噎住,再解釋反而莫名其妙,羅止行搖搖頭,看向長均。“你可有治擦傷的藥?”
立馬從腰間拿出一小包用紙包住的藥粉,長均困惑地遞給他,“國公受傷了?屬下只不過離開了三日,怎麽就……”
“咳”,目光在那包藥上停了片刻,羅止行卻沒有接過來,“并非是我受傷。”
诶呀,這個呆子!羅傑看不下去,一把拍上長均的肩膀,“你以為誰都和你這般糙?受傷的是個姑娘,要用上好的不能留疤的藥,最好是用精致的小瓷瓶裝着。”
“藥是用來治傷的,又不是好看的,還精致的小瓷瓶。”長均對這種要求嗤之以鼻,卻還是在袖子中翻找許久,才摸出一個粗陶瓶子,“就這個吧。”
讓羅傑戲谑的眼神盯着,心裏沒鬼也會面龐燥熱,羅止行輕咳幾聲,故作自然地快速拿過就轉身往前。“快些備車吧。”
忍了許久的笑,直等到羅止行走遠看不見了,羅傑才抓住想跟上去的長均,迫切地同他分享,“昨日他去陸家婚禮赴宴,席間出去閑逛,似乎和陸琇的女兒有了些交集。”
“國公那般容易迷路,還總愛逛。”長均吐槽一句,才驚地跳起來,“不對,那個陸小姐名聲恁差,昨日還成了婚,國公和她有什麽交集?”
又是個木頭,也就多虧了幼時的婚約才有了夫人,羅傑嫌棄地看他一眼,“昨日的婚禮也不算是完全禮成,再說了,反正也快退婚了,只要國公爺喜歡。不與你說了,我去備馬車,你快些随國公進宮去吧。”
尚未從午覺中完全清醒過來,陸蒺藜就被拉起來收拾妝容,緊接着被送上入宮的馬車。如今坐在馬車內看着愈來愈近的宮門,陸蒺藜雙眼迷離,也不知在想寫什麽。
“女兒別怕,待會見了皇上,你就說你們一時争吵負氣。聽聞荊國公也被召見了,他也一定會為你說情的。”看着女兒的側臉,陸琇不免出聲勸道。
陸蒺藜蒼白着臉點點頭,馬車恰在此時停下來,已然是到了宮門口。
“下去吧。”寧思遠也看到了她的臉色,下車後狀似不經意地又在她身側說一句,“放心,有我們呢。”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陸蒺藜轉過頭不想搭理他,沒想到一轉頭,卻看到了另一輛馬車。“爹爹,那是荊國公嗎?”
沒等到回答,馬車便停了下來,下車之人不是羅止行還有誰。只是他身側也多了個挺拔的侍衛,看起來還挺精神。
羅止行也最先望見了她,淺笑着整理衣服走過來,“見過将軍,寧公子,陸小姐。”
“止行,你也來了,等會還得勞駕你跟皇上說情了。”陸琇笑着客套,皇上畢竟是羅止行的親舅舅,他說話總還是有分量的。
低垂着眼笑笑,羅止行模樣溫和,卻也沒有明确應下。
唯有寧思遠頗有些不自在,“先進宮去吧。”
“等一下”,誰知羅止行卻突然叫住,目光移向陸蒺藜,“在下有幾句話想同陸小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