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緋聞

“何事?”中山王的目光瞥過曹瓘。

“曹将軍來搜刺客。”朔北王朝中山王走過去,對曹瓘冷冷道,“曹将軍不是要搜宮?”

曹瓘這才回過神來,已經沒了先前的強硬,忙道:“哦哦,正是。”說罷,對從人道,“搜!”

他瞅了瞅那兩人的神色,心底捏一把汗。要真是搜到刺客了倒好說,扳倒朔北王,他加官進爵皆大歡喜;可如今竟是撞穿了朔北王和中山王的秘事,不但動不得朔北王,還一下子得罪這兩尊大神,這算是怎麽回事……

朔北王沒再管他們,卻徑自坐到榻前。

衆人即刻往殿中四處查看,卻聽得那榻上二人的對話隐約傳來。

“披上褥子,涼……”朔北王的嗓音低沉而輕柔。

“嗯……”

“忍耐忍耐,他們很快就走了……”

“我還想看白玉蘭……”

“等會我帶你去……”

“……”

衆人豎着耳朵,偷偷交換着眼色。曹瓘輕咳一聲,瞪衆人連忙收回目光,專心找刺客。

結果當然沒有什麽刺客。曹瓘心知失策,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在含宵宮裏裏外外查看了一圈,最後回到內殿裏,硬着頭皮向朔北王一禮,“殿下,我等已搜查完畢,并無賊人。叨擾殿下,下官失禮,然皇命在身,還望殿下諒解。”

“嗯。”朔北王正研着茶,看也不看他,“孤會親自向陛下禀報此事,曹将軍請回吧。”

衆人都被唬了一下,曹瓘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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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華看着那些人掩上門,待得腳步聲都聽不到了,一顆心這才安下來。目光與元煜相觸,她回神,立刻将那風雅的姿勢收起,裹緊薄褥,與元煜隔得老遠。

元煜不緊不慢,将茶末倒入沸水之中,輕輕叩了叩勺子。

“怎不說話。”他看了初華一眼,“方才不是演得挺好。”

初華看着他,心思複雜。這個朔北王,那日在殿上說有刺客的就是他,可他如今發現了她就是那刺客,卻幫着她瞞過追兵……

“殿下為何幫我?”憋了好一會,她決定主動出擊。

“你為何殺齊王?”元煜不答反問。

初華正要回答,眼睛一轉:“誰說孤殺齊王?孤在蘭館待得悶了,出門轉轉,恰巧遇到齊王宮裏出了刺客。”

元煜愣了愣,看她說得順溜的樣子,有些驚訝。這人原來是打算吃飽不認賬?

“哦?”元煜道,“那你穿着一身黑衣做甚?”

“孤讨厭侍從跟着,又圖輕便,便穿着黑衣了。”

“你還帶着匕首。”

“太半夜的,獨自出門,當然要帶匕首。” 初華毫無畏懼,笑容惡劣:“殿下非要說孤是刺客,也可以,不過殿下莫忘了,窩藏刺客者,與刺客同罪。”

元煜眉梢擡起,沒再問,卻看着她的衣領:“你那束身之物露出來了。”

初華一驚,連忙低頭看去,卻見衣領好好的。

再看向元煜,他的目光意味深長。

初華面色驟變,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此人并非善類,自己的秘密竟被他一一窺破,再這般下去……她下意識地去摸小囊,但腰間空空的,這才想起來方才連着外衣一起藏起來了。

“王侄在尋這個麽?”元煜将一個物事拿出來,晃了晃。

初華目光定住,那正是她的小囊。

“你……還給我!”初華劈手便奪,卻撲了個空。

元煜避到一旁,從容地将小囊裏的東西一件一件翻看:“絲線,磷粉,硝散……這個就是方才那會變成煙霧的小球麽?”

初華面色鐵青,氣急大怒,像小獸一樣朝他撲過去。

元煜反手捉住她,一個漂亮的擒拿,将她壓倒在榻上。

“放開我!”初華的雙手被他反剪,動彈不得。

“你若想讓我陪着你演下去,最好乖乖說出來。”元煜挨着初華的鬓邊,聲音低低,“這些事若抖出來,想想誰更吃虧。”

他的呼吸很陌生,帶着微微的溫暖,觸在初華的耳朵上,有些癢。

汗水幾乎濕貼了衣背,初華雖看不到朔北王的臉,卻清晰地知道,他那雙眼睛此刻必是銳利而通透,就算只是盯着她的腦袋,也能讓她感覺到腦袋穿了個洞。

初華咬着唇,沒再說話。

元煜見身下的人一動不動,好一會也沒聲音,有些詫異。未幾,忽而見她的肩頭微微抽動,低頭再看,卻發現她緊抿着唇,眼睛裏淌着淚水。

元煜愣了愣。

他眨眨眼,片刻,看初華仍然無聲地哭着,不由地松開手。

“你……”他神色陰晴不定,“你哭什麽。”

初華蜷起身體,眼淚淌得更兇。

“別哭了。”元煜皺眉,語氣卻緩下些,“哭什麽……”

“你……”初華用袖子擦着眼睛,哽咽着,“你欺負人……嗚嗚嗚……”

“又、又不是我惹你的……嗚嗚嗚嗚嗚……”

“又不是我要你救我的……”

“嗚嗚嗚……祖父……嗚嗚嗚嗚嗚……”

看她越哭越傷心,元煜徹底沒了轍。

*****

田彬送走了禁軍,又讓侍衛把守好宮室各處,回頭望望內殿,心裏犯起嘀咕。

若說今晚這事,他也沒弄明白。

殿下突然帶來了中山王,田彬一看中山王那模樣,就記起來,他真就是陳留那個夜裏爬樹的少年。

然後,外頭喊着抓刺客,殿下交代田彬一些話,讓他去宮門阻攔阻攔。田彬去應付了一下曹瓘,再回來,就看到殿下和中山王衣冠不整地待在一起。

那光景,他幾乎噴出一口老血。

他們殿下,雖然大齡未娶,田彬卻知道,他是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那中山王縱然長得是好看,跟殿下在一起也算得嬌花勁松相益得彰……可是,他是男人啊!

外頭都猜測着殿下喜歡男人,這不是就把斷袖二字貼在了臉上麽?!

田彬看到曹瓘那些人怪異的神色,心知已經不好。

看着曹瓘離去,他知道殿下是為了幫中山王,但自己也忍不住心裏打起突來。

殿下從沒有過那等嗜好。

這沒錯。

可是……萬一呢?

他回到內殿前,看着緊閉的門,腦子裏浮現起方才殿下對中山王低頭微笑的樣子……田彬心中不禁老淚縱橫。他求證心切,蹑手蹑腳地湊近門邊,卻發現裏頭動靜不大對。

田彬定定心,叫了聲“殿下”,無人應答。他心一橫,道,“殿下,我進來了。”說罷,推開門。

殿下和中山王仍坐在裏頭,卻不是他想的任何一種情況。

中山王坐在榻上哭着,頭抵着膝蓋抱成一團,不知為何,聽着委屈得很。

元煜坐在一旁,手裏拿着一塊巾帕,滿臉無奈之色。

看到田彬,他沒好氣地說:“去備一輛車,送中山王回宮。”

*****

暮珠得知初華被朔北王送回來的消息,大吃一驚。

她滿面狐疑地走到車前,掀開簾子,卻見初華眼睛紅紅的,身上披着一件寬大的氅衣。

“怎麽了?”她驚訝地問,瞅瞅一旁的田彬。

“你們大王夜裏獨自出門賞花,被我們殿下遇到,邀到宮中小坐,現在送回來。”田彬臉上挂着無懈可擊的微笑。

“賞花?”暮珠更詫異,看向初華。

初華看了田彬一眼,又看看暮珠,點頭,小聲道:“嗯,我想自己去看看花,遇到了朔北王。”

暮珠心中疑慮更甚,按捺着,謝過了田彬,扶初華下車,讓內侍用步攆将她擡回去。

待得回到屋裏,暮珠立刻關上門,打算仔細問問初華這是怎麽回事。初華不想多說,只一口咬定自己溜出去賞花,路上遇到了朔北王。

“是嗎?”暮珠看着她,“你身上怎麽只穿着裏衣?”

“我路上玩累了,又喝了酒,熱得很,就把外衣脫了。”初華繼續謊話連篇。

暮珠還是不太相信,但左右盤問也問不出什麽來,只得暫且放過她,讓她去歇息。

待得們關上,初華躺在被子裏,心煩意亂。

将軍走過來,鑽到被子裏面。

初華抱着它,望着灑在窗上的月光,輕嘆口氣,低低道,“将軍,我又失敗了,還讓人看見了。”

“喵。”将軍似懂非懂,片刻,溫順地窩到她懷裏。

*****

流言像沒有腿的長舌婦,第二天,悄然在四處傳開。

“可聽說了中山王與朔北王?他們昨夜……”蘭館中,貴婦人們讨論着這劑猛料,議論紛紛,“哦,真想不到……”

“你……你昨夜跟朔北王到底幹了什麽?!” 暮珠一早聽到別人說起,面色鐵青,揪着初華的衣領。

“我們什麽也沒幹。”初華波瀾不驚。

“他們說你們在一張榻上!”

“喝茶難道坐在地上?”

“他們說你二人衣冠不整!”

“跟你說過,我那時熱了。”

“他們說你們摟在一起!”

“我們要是真摟在一起,還穿着衣冠幹什麽。”

暮珠瞪着她。

初華安慰道:“別聽那些人胡說。”

暮珠又想起另一件重大的事,壓低聲音:“朔北王可曾發現你是女子?”

初華眨眨眼睛。終于被問到了重點,她讪然,想着那時的情景,老實道,“這個……嗯……似乎發現了。”

“啊!!!”暮珠揪住初華的衣領,覺得自己的頭已經快要炸掉,“你說什麽?!”

“小聲些。”初華将她的手拉下,讨好地開解道,“他說出來沒好處,暫且不會說,馮暨也不知道。所以,你還是快讓馮暨安排回國吧。”

暮珠氣結,正在此時,門外傳來內侍的聲音:“大王,太皇太後有谕,宣大王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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