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次幹活
阮恬現在也不過一個未滿十七歲的少年，沒有經歷過人間疾苦，也不知道南定府究竟是什麽情況，管家說了什麽，他自然也就相信了。
他沒有追問那些錢都在哪裏，以前也是管家管錢，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擔心，作為主子，他只需要做到飯來伸手衣來張口，只要嘴甜一些就好了。
那個自稱“逃跑”的系統也沒有出現，相安無事的過去了三天，阮恬終于能夠下床了。
皮開肉綻的痛苦阮恬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之前在家裏被父親揍的時候只有更狠，只是覺得這一次傷口尤其難熬，反反複複頭疼發熱不說，還是天寒地凍的天氣。
阮恬最是難以忍受之中刺骨的寒冬，尤其南方的冬天比起北方來更加難熬，冷風透過沒有煳好的窗戶灌進了房間裏，凍得人瑟瑟發抖。
好在管家很快就準備了炭盆，放到了他的房間裏，總算讓牙齒打顫的阮恬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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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下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出門看看自己的王府是什麽樣子。
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阮恬有些不敢相信。
面前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還不及阮恬從前的院子的十分之一，四處一片狼藉，院子裏兩棵歪歪斜斜的老樹簌簌的掉落着葉子，遮蓋了長滿了青苔的水井，水井旁邊放着兩個石凳子，上面落滿了灰。
其他地方一片平坦，緊挨着阮恬住的廂房的還有兩間低矮的黑瓦泥牆建成的小房子，與整體格格不入，這裏應該是原本的下人房。
阮恬瞪大了眼睛，恍惚回神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這裏是皇帝表兄給他找的“王府”？被皇帝找個理由扔出京城，在阮恬看來還真不是什麽大事，反正他是大長公主和鎮國将軍的兒子，還是皇帝表哥最寵愛的表弟，他沒覺得自己的生活能有多不好過，到哪裏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然而現在，看見這個屬于他的院子之後，他臉色恍惚一變。
是了，從他們沒有錢買藥的那一瞬間他就應該意識到了。
皇帝表哥是真的狠下心把他扔到了這裏，連一個下人都沒有給他留。
冷風吹過，掀起一片落葉。
阮恬茫然的同時，有些委屈。
在他的心中，皇帝表哥是除了母親之外對他最是寵愛的一個人，他從小就與皇帝表哥親近，那個時候他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自己的表哥扔到這樣的一個地方，雖然他的确是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可也沒必要狠心做到這個程度吧？
“嗤。”忽然有人嗤笑了一聲。
之前忽然消失的淘寶系統聲音突然出現，說不清楚是被皇帝表哥的做法傷了心，還是這時候他的心思沒有在這上面，阮恬這一次沒有被忽然出現的系統吓到。
系統對他的反應有些意外。
這次釣魚執法成功了一半，他的心情算不上多好，甚至有些惡劣，要不是這個小王爺之前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惡趣味忽然上來，沒有對這個小王爺做些什麽，早就暗中動手讓這個小王爺處境更加糟糕了。
沒想到這才過去了幾天，這個小家夥居然就開始不怕他了。
啧啧，這個世界的變化真是太快了！
系統感慨。
阮恬現在并不在意系統的聲音，何叔不在，整個宅子顯出了幾分陰冷恐怖的感覺，在這個時候有人在他身邊說話——雖然是個不底細的詭異存在，但也讓阮恬覺得有幾分放松。
“那個，你、你是個什麽東西啊？”阮恬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系統沒有說話。
阮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什麽忌諱：“我能知道您為什麽選擇我嗎？”
他腦子裏的系統嗤了一聲，這人還真不是他選的，也不知道之前那條小魚沒長什麽腦子，怎麽選擇了這麽一個東西。
封建王朝的小王爺，要讓他接受一個來歷不明的系統？
還不如相信他是神仙來得更快一些。
這個念頭在系統的意識裏轉了一圈，被他冷嗤一聲否認了。
他可沒有心思裝什麽神仙。
阮恬已經在盡力和來歷不明的妖魔鬼怪交流了，但是對方看起來并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愣了愣，沒有繼續自讨沒趣。
雖然是個小王爺，在大多數情況下擁有飛揚跋扈的資本，可是生活在伴君如伴虎的皇家，他哪能沒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事？在明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歡的前提之下，還非要湊上去，怕是嫌棄自己死的不夠快。
覺得這小王爺挺有意思的系統捕捉到這個小王爺的想法，頓了一下，忽然笑了。
雖然之前那條魚有些蠢，現在看來選的這個宿主也不是太蠢。
不過他也沒打算做多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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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恬在院子裏逛了一圈，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加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現在身處的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更是對自己現在的處境感到有些心理發涼。
水井旁邊的青苔有些滑，阮恬傷口都還沒有好全，沒有靠近不遠處的水井，也沒有挪動位置，只是忽然開始為以後的生活發起了愁。
現在這樣的情況，豈不是意味着現在他根本沒有什麽經濟來源？
從來沒有為衣食住行發過愁的阮恬皺着眉頭，站在院子裏，像是一個不會動的雕塑。
他要怎麽做才能夠讓他和何叔兩個人在這裏生活下去？
阮恬還沒有來得及思考更多，何叔推開了門進來，看見站在院子中央的小王爺，心裏一驚。
阮恬臉上帶着幾分愁緒，看見何叔的時候眼睛一亮，下意識收斂了自己的情緒：“何叔你回來了？”
但這一點小動作還是被何叔捕捉到了，何叔快步走過去，一只手扶着阮恬的胳膊：“王爺你怎麽出來了？”
阮恬輕輕的笑了一下：“放心吧，何叔，我身體好着呢，早就能下床了。”
在何叔看不見的地方，他呲了呲牙，疼死了……
管家何叔也沒有多想，小王爺知自小嬌生慣養，一點疼都受不了，要是身體沒有好，肯定是不可能下地的。
阮恬還不知道自己在何叔心裏是這麽一個形象，否則肯定會覺得十分委屈。
關于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疑似妖孽的存在，阮恬并不打算告訴何叔，他在話本之中看到過，一些被妖魔附身的人都是要被火燒的，就算何叔值得信任，阮恬也不會冒這個險。
何叔扶着阮恬回到了房間，現在的阮恬只能躺在床上吃飯，那些硬邦邦的椅子，現在的狀況還是算了吧。
何叔帶回來的是肉包子，比起前幾天的燒餅來說稍微好了一些，至少裏面有肉。這幾天幾乎沒有吃到什麽好東西的阮恬第一次吃到肉，居然覺得有些感動。
肉包子還熱乎着，阮恬吃了兩口之後意識到了不對，驟然擡頭看向了何叔：“何叔，你吃了嗎？”
何叔一愣，臉上出現了欣慰的神情：“老奴已經吃飽了，王爺放心吧。”
說謊，阮恬定定的盯着何叔看了半天，何叔臉上的笑容變得勉強起來，他意識到了什麽，低下頭咬了兩口包子，忽然覺得這個肉包子也沒有之前那麽好吃了。
小王爺沒有追問，何叔也松了一口氣。
真的要說起來，他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和小王爺解釋現在的情況。
管家在心裏嘆了口氣。
阮恬意識到了現在不是他任性的時候，皇帝表哥既然狠下心來把他送到這裏，想必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吧。
“嗤。”一聲冷笑從他的腦海裏閃過。
阮恬拿着包子的手一抖，差點把包子掉到了地上，好在何叔還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沒有注意到阮恬的小動作。
等到阮恬吃完了包子，何叔才找了個理由出了門。
阮恬也沒敢和腦子裏那個鬼怪說話，在何叔走了之後，悄悄從床上走了下來。
何叔不想讓他擔心生活的問題，但阮恬已經十五歲了，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他們兩個在只有一個王爺的名頭的情況下，想要在南定府立足，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不知道何叔每天都是出去做什麽，但也不想給何叔拖後腿，一直讓何叔照顧他。
他走出門之後，擡頭看了一眼被薄霧籠罩的天空，片刻後收斂了情緒，在院子裏收拾起來。
這個院子實在是混亂，不僅是枯枝落葉堆在一起，有的腐爛發黴，還有一些零散的家具散落在其中，就像是逃難的時候來不及帶走的東西。
他沒有多想，從院子角落裏找了工具，開始慢吞吞的收拾起了院子。
這裏估計是他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要居住的地方。
不過阮恬沒有想到的是，打掃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掃帚上的木條不小心刺破他的手，一滴血珠滲出來，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的阮恬差點哭了出來。
“啧，這點小傷就受不了了？”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這一次也和以前一樣帶着淡淡的嘲諷，阮恬咬了咬牙沒有說話。
他腦海裏的那個東西似乎覺得有趣，聲音裏還帶着幾分誘惑：“不如考慮和我綁定？綁定了系統之後，這些小傷很快就能治好了哦。”
這個聲音充滿着古怪，阮恬臉色變了一下，覺得這個東西聽起來像是在哄騙小孩似的。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了一跳，還覺得有些好笑。
這怎麽可能。
殊不知接收到他的這個想法的系統罕見的遲鈍了一下。
“哄小孩？呵。”
一聲低沉的嘆息輕飄飄地消失在了阮恬的腦海裏，可惜阮恬并沒有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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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恬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察覺到何叔為了照顧他，并沒有好好吃飯這件事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不能繼續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王爺了。
皇帝表哥把他扔到這個地方，沒有侍衛甚至沒有盤纏，身邊帶着的人只有何叔，想必也是存了心想讓他吃一吃苦頭，阮恬不會在這個時候承認自己一個人根本沒辦法生存。
這個時候他顯然忘記了，皇帝把他扔到這個地方的原因可不是要考驗他的生存能力。
阮恬沒有時間想太多，認真做事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他磕磕絆絆的打掃了院子裏的雜物，挽起袖子，走到水井旁邊打了水，氣喘籲籲的喝了一口。
涼爽的感覺從喉嚨一下子浸透了全身，矜持的小王爺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
爽！
阮恬喝了水，覺得自己全身都有了力氣，在院子裏繞了一圈，找到了廚房的位置，打算大展身手——給廚房的缸裝滿水。
不過他高估了自己的體力。
光是掃地就已經把他累得氣喘籲籲，雖然想象很豐滿，現實卻沒有他想的這麽簡單。
嬌生慣養的小王爺在打水的第二關遇到了阻礙。
他居然沒辦法把從井底打上來的水提到廚房！
走到一半就氣喘籲籲大汗淋漓的阮恬：“……”
他陷入了沉默。
在他腦海裏的系統卻覺得挺有意思。
剛開始發現這個小王爺居然是一個正經的古代人的時候，他還有些失望，果然這位小王爺根本不願意答應綁定系統。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小王爺在傷口好了之後，居然能主動出來幹活？
看着阮恬掃個地就差不多去了半條命的樣子，原本準備沉睡的系統心念一動，決定再觀察一番這個古代小王爺。
萬一能夠忽悠到一個宿主，他倒是也不虧。
阮恬忽然覺得後背有一點涼，不知怎的忽然想氣來在自己的腦海裏的那個存在，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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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叔推開門進入院子，看着雖說不上煥然一新，但與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的院子，愣了一下。
随即意識到了什麽，目光落在了坐在院子裏井邊休息的少年身上。
南定府的天氣古怪，中午和晚上一個盛夏一個寒冬，阮恬安靜的坐在井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何叔忽然感覺到了有幾分心酸。
他辜負了将軍和公主的囑托。
他心中酸澀，還來不及想其他，阮恬擡頭看向了他，眼裏滿是驚喜：“何叔你回來了！我今天打掃了院子，還把廚房裏的水缸加滿了！”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很亮，有那麽一瞬間何叔覺得自己看到了當初的長公主。
有那麽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王爺已經長大了。
阮恬看不清楚何叔的表情，原本有些雀躍的心情也漸漸沉了下來。
好在何叔沒有走神多久，很快就發現了小王爺的神色有些低落，稍微一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快步走了過去，把剛剛買來的肉包子遞給了阮恬，誇獎道：“王爺做的很好，王爺長大了。”
阮恬露出了一個笑容，臉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酒窩。
何叔心中百感交集。
一個聲音不冷不熱的刺了一句：“啧，這裏随便找一個七歲小孩都做得更好。”
阮恬冷不丁聽見了這樣一句，興奮的心情一下沉了下來。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在自己腦海裏的這個東西想要做什麽，一會兒想要讓他綁定，一會又總是說些風涼話刺激他。
阮恬還算是心情比較樂觀，沒有多想什麽。
這麽多天過去了，這個東西除了時不時的會突然諷刺他幾句之外，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也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傷害，阮恬一開始的警惕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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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叔原本心中感覺十分欣慰，直到他看見了阮恬手上的傷口。
其實那個只是小傷，比不上阮恬被皇帝打的那幾大板，可是那些傷口在管家的眼裏，就成了天大的事情——皇帝能讓王爺受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小王爺如果是因為要做家務受傷，對于管家來說無異于是在明晃晃的告訴他他這個管家不稱職。
長公主和将軍對他有知遇之恩，結果他竟然沒有照顧好公主和将軍的孩子……
何叔的臉色變了。
阮恬一愣，何叔搶在他說話之前抓住了他的手：“王爺你的手怎麽受傷了？疼嗎？老奴現在就去給你買藥……”
阮恬沒有說話，被何叔強行按着躺在了床上休息，看着何叔激動的跑了出去，有些納悶。
剛才不還是好好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