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楊聖手
“哥,快。。。到。。。。了吧,”四爺喘着氣,一屁股坐在緊靠山體的一塊大石頭上。他的後背已經汗濕,內衣緊緊貼在身上,粘粘糊糊很不舒服。山間的霧氣很大,他的頭發濕漉漉的。涼涼的風吹在身上,他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上山前,見遠告誡他說,山裏所有的事都要自己親自動手,他說他可以做,他也可以做,說上山的路崎岖陡峭,要全程自己走上去,他說他可以走,他也可以走。
他一心以為見遠為了不帶他上山故意誇大了上山的艱難程度,誰料到這個所謂的山路居然是這樣,窄窄的山石小徑,一面靠山,一面懸崖,一腳踩上去,山石間的小碎石直接跌下懸崖,聽不到着地的聲音。一眼往下望去,除了崖邊零星生長的樹木的枝桠,只能看到層層白霧。
袁見遠也坐在石頭上休息,比起四爺他顯得從容許多。一路上他氣定神閑,如同在自家院子漫步一般,沿途還饒有興趣地欣賞着山間的風景。
“起碼還有大半個時辰,”袁見遠看着像攤爛泥般癱坐在地上的四爺,毫不客氣的道出事實。
四爺骨碌爬起來,雙掌合攏,放在嘴邊,扯開嗓子吼道,“喂——不——韋——山——我——來——啦”。他吼完一嗓子,仿佛力氣又回到了身上,邁着豪邁的步子往上沖。
一陣撲棱棱聲,一群樹上的鳥被驚起,逃命一般紛紛向四周飛馳而去。袁見遠笑着搖頭,這位爺,還是孩子心性!
黃昏時分,二人翻過一座山到了一個平緩的坡地,隐隐約約能見到房子的輪廓。四爺歡呼一聲,飛快地朝着房子的方向跑去,一會功夫就把袁見遠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房子越來越近,總算能看到人了,四爺一陣雀躍,兩個時辰對着見遠那張木臉,他實在憋屈得慌。
空氣中好像飄着股肉的焦香味,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肚子也适時地咕嚕咕嚕響起來,還是上山前在馬車上用了點點心,這會,他可以吃下一頭牛。
是肉啊,他加快步子小跑起來。
走進了,原來是有人在烤肉。赤紅的火苗舔舐着着架起的金燦燦流着油的雞肉,發出滋滋的響聲。火堆旁蹲着個頭發花白,瘦臉高顴骨的老頭,他眼睛盯着烤肉一眨不眨,就連有人走進了也未擡頭。四爺也學着老頭蹲在地上,盯着烤肉眼冒綠光。
老頭熟練地翻動着手中的肉,時不時撒上些粉末,烤肉香味更濃了,四爺喉嚨忍不住又咽了咽,仿佛是看到絕世美人即将出浴。
“好啦,”老頭顧不上燙,提起簽子就把肉往嘴裏塞,太燙了,呼呼吹了兩口氣,拿出來又往嘴裏塞,兩只腮幫子鼓鼓的,似乎慢一會烤熟的雞就會飛了。
四爺蹲在地上好一會,已經想了好幾個搭讪的借口,想趁機蹭點吃的,望着急不可耐的老頭,他目瞪口呆,就這猴急的模樣,是不是幾百年沒有進食過啊!早知道如此,他一來這應該開口提想嘗嘗的,哎!
就在他後悔自己的臉皮還不夠厚的時候,地上已經只剩下幾個骨頭了。老頭擦着油乎乎的嘴,打了個飽嗝,直起身來,居高臨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人。
“哪來的小子,居然跑到這來了,”他有些驚訝,“誰領你上來的?”能尋到這裏,并不容易,山裏岔道繁多,迷霧重重,亂闖瞎碰只會葬身山谷。
四爺并不答話,直愣愣看着地上的雞骨頭,“沒了,”他自言自語,“就沒了。”
老頭狐疑地打量着他,如此俊美的少年郎,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他正要再問,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師父!”
他回頭一看,竟是自己那幾年不見的小徒兒。他猛地一個回身,喜笑顏開地沖過去,擡起胳膊,正要拍拍愛徒的肩膀。
撲通一聲,袁見遠跪倒在他面前,“嘭嘭嘭”磕起頭來。他高舉着胳膊傻愣愣地站着,不知道作何反應才好。
四爺之前正在哀悼那沒有緣分的烤雞,冷不丁聽到一聲師父回過神來,再看到師徒倆一個磕頭,一個傻在當場的情景,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這個就是傳說中的楊聖手?坊間傳聞他妙手回春,敢與閻王爺搶人,喝晨露,飲清泉的神仙一般的人物,竟會是眼前這個吃得滿嘴流油的糟老頭!世間傳聞果然不靠譜,虧他還暗暗思量許久遇到這樣的世外高人該如何應對,感情都是他想太多了!
那邊四爺正腹诽,這邊廂楊聖手尴尬地收回擡起的胳膊,親手扶袁見遠起來,溫言問道,“見遠,你怎麽就這樣上來了,也不事先給我個口信。這幾年過的可還好,身子大好了?”
“徒兒好好的,倒是師父——”袁見遠聲音有點低啞,看着站他面前花白着頭的師父,心裏有些發酸,這個撫養教導自己十年的人,已經老了。
師徒倆對站着,相互問候起近況來。
四爺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看着師徒倆大有在此徹夜敘舊的架勢,他忙走到袁見遠身旁,重重地咳了一聲以示自己的存在。
袁見遠壓根沒有接收到他的哀怨,久別重逢的喜悅充斥着他的心。他正耐心地聽着師父抱怨山裏的雞越來越精明不好抓了,地裏的藥草總是不夠采,最最煩人的是,家裏的小賊又鬧脾氣了。
“見遠,”四爺有些委屈地用手肘捅了捅他,他真的太餓了。
袁見遠這才轉過頭瞅了他一眼,向他師父介紹四爺,“師父,這是四爺,仰慕不韋山已久,我便帶他上山了!”
楊聖手聽了并不在意,來了便來了,不韋山并沒有不允許外人上來,不過是世人傳得神秘且無人帶路容易迷失在山裏,久而久之,不韋山就成了不可攀登之所。
“聖手先生,還有沒有吃的啊,我餓壞了!”四爺見倆人仍是沒人提到到飯點就應該吃飯的話題,忍不住出聲提醒。
一炷香的功夫後,四爺捧着外焦裏嫩香味撲鼻的烤地瓜大快朵頤。長這麽大,他第一次知道世間還有這般美味。
一陣風卷雲殘過後,烤好的幾個大地瓜就吃了個精光。
楊聖手摸着肚子,滿足的眯起了眼,笑着稱贊袁見遠,“手藝倒是不曾落下,”他砸吧砸吧嘴,有些遺憾道,“這地瓜過段時間再收更甜糯。”
袁見遠咬着最後一塊地瓜,并不接話,這地瓜,哪年不是早早就祭了五髒廟。
聽說還能更甜,四爺有些急切地問,“這個地瓜什麽時候可以種啊?我能帶點回去種着嗎?”
袁見遠嘴角一抽,帶點回去種,種哪,禦花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