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老板娘傻眼了,好在這回随從沒剛才那麽暴躁,他一言不發的放下托盤,轉身走時,沈蕭注意到了他微紅的眼角。
“怎麽回事?”老板娘不懂了,之前嫌棄她做的東西難吃不吃就算了,可沈姑娘的手藝不差吧,這也碰都不碰。蟲子還要喝露水呢,這哪有人一直不吃飯的。
沈蕭挑起一根碗裏的面條嘗了嘗,除了有些發坨,其他都很正常,不至于難以下咽才對。
聯想到剛才那人眼眶發紅的模樣,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深究比較好。
到半下午時,那随從不知道從哪弄了只雞來後廚,讓沈蕭熬雞湯。
沈蕭無心蹚渾水,對方說做什麽就是什麽,絕不加半點自己的想法。熬湯是個費時間的活兒,那随從和武士兩人輪流在後廚房盯着。在雞進了湯鍋,沈蕭就避嫌地離開了後廚。
老板娘也跟了出去,只留那兩個親信看着。
出了廚房,老板娘小聲對沈蕭道:“樓上那位吃不下東西,你要不要等下用雞湯做點吃的?”
“別聽別看別打探,”沈蕭對老板娘一板一眼道,“不要做多餘的事。”知道越多的人,越容易被牽扯得更深。
老板娘不是個沒腦子的,當下就閉了嘴。
雞湯整整熬到傍晚才好,這回被送上樓去,沒再是被原封不動的送回來。
看着少了将近大半碗的湯,随從下樓時腳下都帶着風,他一見到沈蕭,就朝她丢了樣東西,“這湯不錯,這是爺賞你的。”
沈蕭忙伸手接住,那東西一到手,就傳來虛拟商城的提示:白銀150克,回收積分150,是否回收?
好家夥,這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的謝禮,本來還想尋找機會遠離這裏的沈蕭瞬間就不急着走了。
“這裏謝過這位爺。”沈蕭謝道。
心頭懸着的事稍微有些放心,那随從似乎是對沈蕭的來歷來了絲興趣,“我看你廚藝不錯,也有些見識,以前莫不是誰家的廚娘?說來聽聽,說不定我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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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蕭知道這位是在盤查自己的來歷,可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有限,只在到綠洲之後,聽過有關于中原的只言片語,說多錯多,正琢磨着該怎麽回答時,就聽客棧外面有人走進來道:“閣下有什麽想知道的盡管問我便是,又何必為難我的廚娘。”
廚娘?
“……”沈蕭循聲看去,卻見褚庭不知什麽時候接了一頭假發,還穿着一身玄青長衫,正搖扇而進,看他那通身氣派,再加上顏值在線,的确有幾分官紳子弟的風範。
随從沒想到還有人來,他眉尖一挑,“閣下是?”
褚庭一收折扇,大大方方道:“在下褚庭,錢塘餘杭人士。此次運貨進沙漠,不想途遇沙暴,貨物盡失,仆從走散,現只剩我和廚娘住在這,等族人來接。”
“餘杭人?”褚庭的侃侃而談随從沒有全信,他試探道:“不知餘杭彭老身體可還安好?”
“你說的可是壽翁彭老先生?他去年喜喪,享年一百零八。”
随從待要再問,這時樓梯口又有動靜,“大伴不可失禮。”
這聲音清雅溫潤,沈蕭不由朝着樓梯看去,卻見是一二十來歲的男子被人群簇擁着走下來。那男子面容俊美,儀态端莊,只可惜臉色血氣不足,人顯得有些單薄。
這應該就是之前坐在轎子裏的貴客了。
沈蕭想。
随從一見到主人,忙道:“少爺您怎麽下來了,這下面熱氣騰騰……”
他話還沒說完,男子卻擡起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我下來透透氣。”接着他又看向褚庭,眼睛裏閃過一絲驚嘆,“十幾年前,我曾随父親去過江南,那裏人傑地靈,也難怪會生出褚公子這般鐘靈毓秀的人物。”
“閣下謬贊了。”褚庭被他打量并不在意。
“褚公子不嫌棄的話,可否與我喝杯茶?說起來我也很久沒見過中原的故人了,正想聽聽那邊的風土見聞。”
“在下卻之不恭。”
三言兩語,他們倆就如同相交知己般坐到了一起,而像沈蕭他們這些“閑雜人”等自然被一一請離了這裏,連多看一眼也不行。
大堂的兩人聊了些什麽,沈蕭不知道。不過當天晚上,褚庭住進了二樓。
晚上,沈蕭趁着送飯的機會敲響褚庭的房門,“公子,晚飯我給你送來了。”她有好些疑惑,需要褚庭解答。
裏面褚庭似是知道她會來,道:“門沒鎖,自己進來。”
沈蕭推門進去,褚庭大約是剛洗好澡,他也不怕冷的只穿了件中衣,長發披肩,還別說,的确姿色非常。
沈蕭将手裏的吃食放在桌子上,壓低聲音道:“虛拟商城提示的特殊場景,應該是和旁邊住的那位有關對不對?前段時間一直沒見到你露面,他一來你就又出現了,你是故意接近他的?”之前的兩個月,褚庭一直都沒在綠洲露過面,她都以為他悄悄走了。
褚庭一邊穿衣一邊道:“告訴你也無妨。明史應該知道吧,朱棣打清君側的幌子進京把侄子朱允炆趕下了皇位,這個時空的歷史和朱棣叔侄類似。當今皇帝的皇位是兄終弟及,然而先帝膝下其實有一皇子。叔叔繼位,當侄子的自然被攆得滿世界逃。”
“所以你懷疑旁邊那位就是那位侄子?”
“不是懷疑,而是肯定。”褚庭将扣子一一系上,他這兩個月查的就是這事,“接下來聞風來這片綠洲的人會越來越多,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比較好,到時候殃及池魚,可沒人會救你。”
得他好意提醒,沈蕭先是道了聲謝,又繼續道:“不過我現在被提醒進入特殊場景,脫離不了這個世界。不知道我離開綠洲,會不會解除限制。”
“特殊場景有範圍限制,你到時候離遠點就可以。”
得了褚庭肯定的答案,沈蕭這才放下心來。到時候情況不對,她可以用破空符離開,再脫離這個世界就行。
為答謝處聽到指點,臨走時,沈蕭又将自己的一點推測說給了他聽:“住旁邊那位胃口一直不好,吃的東西很少。健康的人,再挑食都不會連續很多天不吃東西。”
“我知道,我之所以讓你遠離這裏,就是因為他已經病入膏肓。一群沒有了希望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褚庭意有所指道。
“你知道啊……那行,我撤了。”沈蕭出門關上褚庭的房間時,沈蕭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對。
褚庭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人,他怎麽會變得這麽好心告訴自己這多事?相對于他一片好心讓她走,她更覺得對方是不想她留在這裏給接下來的事增加變數。
但不管如何,沈蕭已經打定了主意離開。
在她一邊下樓一邊琢磨着褚庭透露出的信息時,卻意外地見到褚庭說的病入膏肓的那位此時正坐在大堂窗邊。旁邊随從躬身上前給他披上裘袍,他卻是望着外面的上弦月,淺嘆道:“露是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這一句話讓沈蕭不由駐足,但她只見到一個單薄而蕭索的背影。
沈蕭知道,自己只是這個時空裏的過客,如今她所見到的一切也都只是某個時空碎片的一角。滾滾歷史之下,沒有人會知道某個本該坐上皇位的人,曾在月下懷思。
不知是出于某種心思,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沈蕭竭盡全力的将那人的三餐做到最好。
樓上那人依舊每餐吃的不多,但在幾天後,卻時常讓随從拿打賞給她,說她的手藝很不錯他很喜歡。
只短短十天不到,沈蕭憑着這些賞銀差不多兌換了一千積分。
對方越是這麽大方,沈蕭就越覺得惋惜。她甚至曾想找個機會問他,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東西,但可惜,自那晚上之後,她再沒見到過他。
又半個月過去,和褚庭說的一樣,來綠洲的人突然變多了。那些人裏不僅僅有中原人,甚至還有草原上的,西域的,波斯的。他們仿佛約好了一般,一同在這片綠洲齊聚。
人一多,綠洲就随之變得熱鬧。像之前做兩天歇三天的老王頭,現在烤肉攤從早開到半夜,有時候還要讓店小二過去幫忙收錢才能忙過來。
看着這虛假的繁榮,沈蕭隐晦地提醒了老板娘他們準備後路,哪知老板娘表示早有準備,她還請到時候沈蕭跟着他們一起。想着老板娘好歹在綠洲經營多年,應該有自己的渠道,沈蕭也就放下心來。
在沈蕭叮囑店小二不要随便出客棧時,哪知店小二卻一臉糾結地告訴她:“這兩天老王頭讓我幫他收錢,他給了我五十個錢的工錢。”
“有錢拿你還不高興。”
“可是他一直問我住在客棧裏客人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還跟我說,如果客棧裏有什麽事要随時去告訴他。”
“……”正常人自然不會做這些事,沈蕭不知道這老王頭什麽來歷,她嘆了口氣,“那你以後就不要過去幫忙了,沒事就待在後廚房別亂走,一定要在我和老板娘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呆着。如果有人向你打聽客棧的事,一律直接跑開,知道嗎?”
“嗯。”店小二稚嫩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安,“綠洲上是有什麽事要發生嗎?”
沈蕭摸了摸他的頭,“沒事,都會過去的。”
縱然沈蕭對即将到來的綠洲動亂有所心理準備,她還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在沙漠夜空的月亮變為眉睫一般細彎的下弦月時,客棧突然戒嚴,黑暗中時不時有抽泣聲傳來,再接着有血水被送下樓,沈蕭見到後,當機立斷讓還在燒熱水的老板娘準備随時走人。
老板娘提心吊膽怕的就是這天,沈蕭一來提醒,她二話不說,左手提着準備好的包袱右手拎着店小二,帶着丈夫和沈蕭從廚房的另外一扇門進了卧房,然後從火炕下打開一個洞,跳了下去。
他們前腳剛進洞,後腳客棧就被人圍住了,不過這些沈蕭他們是不知道了。客棧下面有一條一人通行的地道,他們不想被波及,已經打算接下來幾天都躲在地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