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海底準備室內,沈蕭幾人正在穿裝備。因為地面輻射濃度人體難以消受,他們必須從始至終都穿着放輻射服,頭戴防輻射帽,全副武裝。

“這些東西都很沉,到時候會有一輛車給你們代步。你們盡量晚上行動,白天就在車裏休息。這次的任務雖然是讓你們盡可能在陸地停留,但你們一定要記住,身體如果有任何不适,就立即給我們打電話。我們時刻準備着把接你們回來。”

這已經是沈蕭第八次聽到這番叮囑了,她也不嫌對方啰嗦,對方每說一次,她就應上一次。盡管她在來之前,就已經換上了虛拟商城的防輻射裝備,臉上甚至還塗抹了防輻射塗料。

等他們把所有的裝備穿好後,那邊時間也正好到點,他們一步入潛艇,頭頂上空炫富這藍光自動無人機攝像機便随之啓動。

與此同時,海底所有坐在或者站在電視機前的人,只見屏幕上畫面一閃,下一刻所有人都見到了潛艇內的狀況。

随着潛艇逐步上升,潛艇外的光線由明轉亮。當潛艇浮出海面的剎那間,人們恰巧見到落日正好沉入天際。

“好美!”屏幕前傳來大大小小的驚呼,長年見不到陽光的他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瑰麗而生動的雲朵。那些瑰麗的色彩,滿足了他們對夕陽的無限幻想,“這就是海面上的世界嗎?”

玫色的雲霞随着太陽消失,顏色也逐漸變暗。當夜幕降臨,天上開始有星子冒出。先是最亮的啓明星,接着是旁邊的一點兩點,待到潛艇接近海岸時,天上已經銀河初顯。

沈蕭四人從潛艇裏出來,無人機随着他們的走動而動,正好将天上的星空與無邊的海岸記錄了下來。

海底屏幕前,無數人看着這樣幹淨晴朗的星空,一時間心頭情緒湧動,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時他們聽到鏡頭裏有人道:“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是的,唐溫如的這句詩很好的诠釋了這種夢幻而缥缈的感覺。

原來地面竟然是這樣的世界啊。

“我都有些期待陸地了模樣了。”船上的沈蕭聽到身邊有同伴驚嘆道。

船只到陸地後,四人見到了給他們準備好的房車。

“這房車材質都是放輻射材質,中間續航則靠太陽能,你們可以自由駕駛。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們,任何時候都不要脫下身上的防護服。有任何情況,也一定要和我們聯系。這是命令。”

“是。”四人同那兩位同志行了軍禮,目送他們回到水下後,這才算踏上了正式的回家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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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四人之前就安排好了目标,他們打算第一站先去京市,之後再一路南下。雖然說這次的任務是讓他們在陸地挑戰看能待多久,但地面來都來了,總不能就只在一個地方不挪窩。

車上的燈光亮起,因為地面破碎,幾個人又是第一次駕車,這來到陸地的第一夜基本是同車子作鬥争。在四人差不多适應車在支離破碎的腐朽地面上行事時,遠方的天際已經逐漸變白。

根據叮囑,四人在天亮後最好是尋找有陰影的地方待下來。在他們按照叮囑尋找陰影時,卻無意中見到了遠方的城市——隔着一片裸露的大地,但那遠處的和卡片裏一模一樣的高樓大廈騙不了人。

“是城市!”四人都是精神一振,他們趁着太陽還沒出現,加速驅車趕往城市。

在太陽露了半個臉時,車終于來到了城市的邊緣之處。

将車停在陰影處,四人忍不住從車上下來,沈蕭擡眼看去,只見前方高樓林立,整個城市輪廓還保留着百年前的風貌。不過因為時間的風華以及□□的緣故,有些高樓已經塌了大半,只剩一堵牆還頑固的支撐着。

沈蕭想走近去看看,可沒走幾步,腳下的地面沙沙瓤瓤,踩上去每走一步就有稀碎的粉末随風飄走。水泥都被會降解,這也提醒了沈蕭,那些從前異常堅固的建築,現在只怕都成了危樓。

街道的角落裏偶爾還能見到一些塑料玻璃瓶之類的垃圾,某些商店還殘餘一些标志。不過外牆的漆因為日光暴曬,絕大多數都已經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為什麽一株植物都沒有。”沈蕭環顧四周道。她看到了馬路,看到了人行道,但是馬路邊本該栽種的綠化樹綠化帶之類全都消失不見。甚至她蹲下身子,旁邊的陰影角落都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她從前看過切爾諾貝利核爆炸中心城區的采訪,那裏成了無人區是不錯,但裏面是植物和動物都還存在,甚至某些珍惜保護動物因為那裏成為人類禁區,把在那裏安家落戶。地面有輻射,人類無法生存,但動植物沒法遷入海底,它們也許會變異,但不該徹底消失才對。

“不僅僅是核輻射,”來自學院派的同伴解釋道,“人類熱武器戰争令地球受到創傷,所以從地底湧出了別的物質。這物質帶來的放射傷害,不僅僅是人類難以承受,地面其他的生物也一樣被驅逐。

我們把這當叫做地球的自我保護,就和寄生在人類身上的細菌成了有害細菌,人類會想辦法消除它們一樣,我們相對地球來說也只是依附它的一種細菌。現在這細菌成了有害細菌,它大概是想驅逐我們,然後換一批新的生物出現。

在我們來到地面之前,海底已經操控了不少機器人上岸巡邏,之所以讓它們巡邏,就是為了尋找是否新的生命跡象。如果真有新生物質出現,說明新生物質是不害怕輻射的,我們可以通過研究它們的基因序列,看能不能找到免疫輻射的辦法。”

“原來如此。”這地面上的情況比沈蕭所想象的還要糟糕的多。

他們在城市邊緣休息了一個白天後,等到太陽一落山,他們就又繼續出發。

越是往前走,沈蕭的心就越沉重。他們所到之處,處處皆是空城。

另外三個沒有在陸地城市中生活過,他們可能還沒什麽觸動。可是一年多前,沈蕭還是都市中庸庸碌碌的一員,現在繁華變成朽土,文明成為渣滓,生機勃勃的世界成為一片毫無生命跡象的廢墟,她內心的震動實在難以言喻。

這個異時空雖然和她所在的21世紀發展不同,但身處21世紀人們的未來,将來會不會也會走上這條路?

因為行程的枯燥,一路同行的四人話也越來越少。他們一開始對地面抱有很大的期待,可到了地面之後,卻是失望更多。這裏除了光明之外,其餘的都是灰白色調,一點多餘的色彩都沒。他們甚至覺得,其實海底相對地面來說,也沒什麽不好。

在這枯燥的旅程進行到第四天時,沈蕭四個中第一個出現不良反應的人出現了。他呼吸急促,臉色蒼白,渾身冷汗,正是那位知識最多的學院派代表。

他被發現後,還想堅持,但另外三人十分幹脆幫他們聯系了海底的人。

兩天之後,第二個出現反應的人也出現了,這次沈蕭依舊飛快聯系了海底方面。

走了兩個人,車裏就剩下沈蕭和那位來自軍方的軍人。

也是這個時候,挂在沈蕭脖子前沉寂許久的核殼出現了異象。

沈蕭一開始只感覺脖子處有什麽東西在動,幾次調整後,還是會有這種感覺。她想起脖子上只挂着那枚尋找虛空核心的核殼,于是悄悄将之取下來拿在手裏,那圓形的核殼在她掌心裏轉動了半圈之後,最後殼上的一點藍寶石指向了南方。

沈蕭一開始還不太确定這東西是不是在指引核心的方向,她将核殼重新換了幾個方向,那點藍寶石幾次最終都同樣指向了南方,她這才有些确定那枚虛空核心很有可能就在陸地的南方。

這件事沈蕭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想着只要旁邊的這個同伴也走了,她大概就能随心所欲自由活動了。于是接下來的日子她都很少說話,盡量為下個階段做準備。

他們先是到了京市,接着往津市走,大致方向是往南方不錯。

不過地面的輻射還是太強,半個月後,沈蕭的最後一個同伴終于打出了GG二字。

這次依舊是直升機來救人,不過他們在把第三個人接走時,表示想讓沈蕭跟着一起回去。畢竟連身體素質最好的軍方軍人都承受不了,更何況她一個女孩子。

不過在沈蕭當着他們的面做了一套體操後,他們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了同伴的掣肘,沈蕭一個人直接驅車南下。

海底的直播現在還在繼續,不過和第一天的盛況不同,重複而枯燥的地面世界逐漸失去了吸引力。

和沈蕭的三位同伴一樣,地底的人也有些失望。一直以來,他們對地面始終都抱有美好的幻想,在看到了絕美的星空之後,那份期待更是達到了頂峰。可現在,這份幻想被打破了,永遠是灰色調的地面世界并不如他們想象的那麽美好,甚至有人在直播裏發出了地面不如海底的言論。

不管這話有沒有得到支持,觀看直播的人迅速減少是實實在在的。

底層,糖果鋪前,王老太太還在看着直播。她的旁邊,坐着王涵和王依姐妹兩個。王涵是跟着老太太一起下來的,王依知道後,偷偷溜了下來。

“這有什麽好看的,”王依一臉無趣的念道,“來來去去都是重複的場景。您都看了這麽多天了,難道都看不膩嗎?”

老太太沒理她,旁邊王涵回嗆道:“不想看就回去。”

“呵,你都能坐的住,我肯定也能。”最多是打打瞌睡罷了。

兩個孫女的吵鬧并不影響老太太,她心裏始終有個直覺,她覺得沈蕭的這一趟絕不會就這樣結束。

她在等,等那一刻的到來。

廣場上的直播,到後面連喜歡在廣場玩耍的孩子都不愛看了。一天兩天,老太太看着沈蕭從山東一路南下到南京,經過滬杭,走黃山,最終進入贛省。

而到達洪都市,沈蕭的車終于停了下來。

地面。

沈蕭摸了摸脖子上發熱的核殼,她猜測那枚核心應該就是在眼前的範圍內。她下車前往周圍探索,循着讓核殼越來越熱的方向找去,最後她在一處坑坑窪窪地地方停了下來。

“她要做什麽?不是說白天最好別亂走嗎,為什麽她還要下車?”屏幕前的王依見沈蕭站在太陽下,不由生出了一絲好奇。

老太太看着鏡頭裏的景物,卻始終覺得這裏異常的熟悉。也是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你在看直播嗎?”電話是孫大廚打來的,“你看那小姑娘到的地方是不是秋水廣場?我記得秋水對面就是滕王閣來着。”

被孫老頭這麽一點,王老太太頓時想了起來,她仔細地看着鏡頭前的建築,最後她看到了一座橋,以及橋上的一對黑白貓。曾經有位偉人說過“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這麽一句話,于是這橋上就多了這麽一對貓。

“是秋水沒錯。”王老太太有些感慨,“這可能是我們以前經常來的地方,我竟然給忘了。”

不過如果沈蕭目前是在秋水的話,那面前的坑豈不就是……

老太太臉色頓時變了,旋即淚盈于睫。

戰争啊……

——

地面,沈蕭已經确定那枚核心應該就在自己腳下。她往周圍看了看,最後從房車裏找了一把工具過來刨土。

她腦海裏有想過這枚核心有可能是被人埋在地下,又或者是其他。可當她挖開薄薄的地面,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一根人骨。

“啊!”沈蕭吓得差點把工具丢掉,海底屏幕前因為看她下車而吸引來的觀衆差不多和她一樣發出驚叫聲。

“怎麽會有人骨頭,她在找什麽?”直播評論區衆人議論紛紛。

可沈蕭卻在這時将無人機直播拿了下來放回了房車,然後自己重新回到那坑坑窪窪的地方繼續挖。

很快的,第一具完整的屍骸出現,但在這屍骸旁邊,還有第二具第三具……在這些骸骨之下,大概率還有其他的屍骨,也許這地方就是一個葬坑……

這是沈蕭第一次直面這多骸骨,她人有些不太适應。她想把視線轉向一邊,可一想到那些骷髅上空洞的眼睛,說不定在她看別處的時候,那些“人”也在看着她,瞬間就又不敢看別處了。

在調整了好一會兒後,沈蕭将這些屍骸一具具挖起,最後,她在一堆的屍骸下發現了她要找的東西——那是一枚湛藍的藍色晶體。它被人含在嘴裏,在重見天日的那一刻,通體都發着幽藍的光。

沈蕭将那具骸骨的骷髅撬開,将這枚核心挖了出來。核心一擺脫桎梏,當即就和她胸前挂着的核殼融為一體。

與此同時,沈蕭腦海裏探出了虛拟商城的提示:“恭喜宿主尋找到虛空核心,完成任務。是否現在脫離本世界?”

“等等。”沈蕭選擇了否。她要将這些被打擾到的骸骨重新收好,就是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被埋葬在這,是戰争嗎?還是因為地球的驅逐?這個含着虛空核心的人是否和她一眼來自異世,結果遭遇戰争,永遠留在了這裏呢?

這些問題,答案也許只有歷史知道。

——

将骸骨收好,沈蕭回到了房車。無人機嗡嗡的,沈蕭朝着鏡頭笑了一下,驅車前往了前方的一座山前。

到了後,她下車帶着無人機一路往山上走去。等她走到山頂,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頭頂星空浩渺,她将無人機的鏡頭對着這片星空,自己躺在旁邊,點開了虛拟商城,瘋狂找之前買符的店家聊天。

一夜就這樣過去,在黎明即将到來時,海底直播前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東方天際處冉冉升起的朝陽。

後來有人回憶起這次日出,他們表示:往前一百年,往後一百年,只有這次的朝陽令他們銘心刻骨。

因為在朝陽出來後,他們看到鏡頭裏的那個女孩子換下了身上的防護服,金紅的朝陽照在她的臉上,那在陽光下的鮮活臉龐讓他們頭一次覺得這個死寂的世界有了色彩。

大概,地面就該是這樣的。

“我們四個從海底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日落。而日落之後,就是黎明,這或許是一種預兆。”沈蕭看着鏡頭,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種子,那是她從虛拟商城裏購買的能在輻射環境下生存的物種。她既然借助這個時空人們的力量得到她要的東西,那也該有所回饋,“這枚是科學家們所研究出的最新型的、有很大概率在輻射下存活的種子,我現在把它種在這裏,等到它萌芽長成參天大樹的那天,就是海底所有人回到陸地的日子。”

說完,沈蕭将無人機固定在她換下的防護服上,然後在鏡頭下刨坑,種下種子,最後澆水。

做完這些之後,她人退出了鏡頭。

“願大家不要放棄希望,早日回家。”随着這句話說出,鏡頭之外的地方,沈蕭消失在這片時空裏。

此時海底的人還不知道沈蕭已經消失,但是沈蕭剛才的話和舉動足以掀起翻天巨浪。

“能夠在輻射環境下生存的種子?真的假的?為什麽有這樣的科研成果我們現在才知道?”

“科學家也太牛X了吧,竟然有這樣的成就,之前還真是半點風聲不露啊。”

不知情的普通群衆在直播評論區一片歡欣鼓舞,可真正接觸整個前往地面流程的人員以及國家科研所的人全是兩臉懵逼。

種子?什麽種子?

他們根本沒有研究出這樣的種子好不好,更別說送出去了。

科研所所長第一時間打電話進中央說明此時,中央那邊讓他暫時不要聲張,挂了電話轉身就找負責前往地面事項的負責人要人,讓他們聯系到沈蕭,詢問清楚究竟是什麽情況。

可事項的負責人哪還找得到人。遠程操縱無人機在洪都市尋了個遍,最後就見到房車和防護服,沈蕭直接不知所蹤。

就這樣在下面不明群衆狂喜、上頭焦頭爛額的情況下,兩天後的清晨,王涵悄悄起床,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後出門開店,順手将頭頂的電視直播打開。

就在她做完這一切準備回去把糖果搬出來時,卻無意中見到電視屏幕上出現了一點綠意。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了看屏幕,這回她确定自己沒看錯——“真的發芽了!”

她忙跑回房間,想叫醒太奶奶去看,去看那枚種子真的發芽了。

然而,平時半點動靜都會把她吵醒的奶奶,今天卻睡得有些沉。王涵心裏閃過不安,她顫着手打開了燈,然後她看到臉上還帶着一臉安詳的太奶奶,以及趴在太奶奶身上默默落淚的堂妹。

“你聽到你說那種子發芽了,”她聽到堂妹啞着嗓子道,“太奶奶大概是昨晚上就夢到了,她走的很安詳。”

——

那枚萬衆矚目的種子真的發了芽,海底第一時間就派了人前去守護。與此同時,種下種子的沈蕭也成了軍方調查的重點。

只可惜,和之前的所有調查一樣,沈蕭這個人出現的突然,消失的也十分突然。而唯一對她有所了解的王老太太也已經去世,無人能挖出更多的線索。

住在精致別墅裏的那對夫妻在聽了所有彙報後,最後讓他們就此停止調查,并且在這基礎上完善沈蕭的所有信息,讓以後的人不再對沈蕭的來歷有所懷疑。

吩咐完這些後,那兩鬓已經斑白的男人對妻子道:“我以前曾經看到過一句話,‘每當華國有危難之際,總有仁人志士,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從前我不以為然,現在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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