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月琦當然是在為将軍府長臉。她不但要為将軍府長臉，在沈清河平安回歸帝都之前，整個将軍府所有人的安危，她都會為沈清河護住。

自然，今日之事，她便管定了。

很清楚包括沈老夫人在內的所有将軍府女眷對她的感觀和印象都很太好，周月琦并不奢求讓她們改觀，也沒這個必要。

反正，她早晚都是要跟沈清河和離的。

視線微轉，周月琦的注意力放在了今日引發事端和沖突的林梓盈身上。

林梓盈現年不過四歲，在太傅府長久遭遇冷待和苛刻，性子難免有些怯弱。被周月琦這麽一看，她下意識就想往後躲。

周月琦也沒打算靠近林梓盈。只是在打量完林梓盈瘦弱的身軀和蠟黃的臉色後，微微皺了皺眉。

只當周月琦這是不喜歡她，林梓盈越發害怕，眼中的淚水再度泛濫。

一旁的将軍府諸位女眷也都提起心來。沈老夫人更是已經做好準備，但凡周月琦發難，她誓死也要護住弱小的曾外孫女。

敏銳的察覺到将軍府一衆女眷轉瞬間升起的提防和戒備，周月琦面色冷然，轉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林二等人：“太傅府的？”

“是是是。回公主的話，奴才乃太傅府上管家林二，今日前來将軍府只為接府上三小姐回太傅府，絕無沖撞冒犯五公主子意。”林二已經吓得魂不附體，一個勁的猛磕頭，急急忙忙就想要撇清關系，唯恐遭了五公主的責難，小命難保。

“來接人，一直跪在這裏作甚？”沒有如林二所想的責難，周月琦的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問道。

林二先是一驚，随即心生大喜。既然得了五公主的明令，他不再擔憂其他，當即從地上爬了起來。

“五公主！”沈老夫人終是忍不住出聲，變了臉色，意欲阻攔林二帶走林梓盈。

周遭一衆将軍府女眷也都面露擔憂和驚慌，紛紛想要上前阻攔。不能讓林家人帶走盈盈，絕對不行。

聽到沈老夫人的喊聲，周月琦并未回過頭來，只是開口吩咐道：“绮羅去抱三姑娘，備車。”

“是。”绮羅立刻領命，走過去将林梓盈抱了起來。

沈夫人離的最近，才剛伸出手想要将林梓盈搶回來，卻被一旁的沈大伯母抓住了手。

“大嫂？”怎麽也沒想到會被沈大伯母攔住，沈夫人急的掉下淚來。

“再等等。”沈大伯母當然不是有意想将林梓盈送走，純粹是五公主方才的指令太過蹊跷。

又命貼身大宮女绮羅親自抱走林梓盈、又命绮羅備好馬車……那豈不是說，五公主也要一并前往太傅府？

“可盈盈她……”沈夫人還待多言，卻見沈老夫人也沖她搖了搖頭。

咬咬唇，沈夫人到底還是不再開口了。

與此同時，林二也被吓得不輕，才剛落下的心再度高高提起，不明所以的看向周月琦。

想問，又不敢問。眼前站着的可是身份尊貴的五公主，他哪裏敢詢問五公主的舉動事由？

“本公主嫁進将軍府已有半月，卻尚未見過夫君的嫡親姐姐。而今得了機會前往太傅府一行，還要你等準許？”周月琦的臉上不見絲毫怒色，偏生話語中盡是不容置疑的問責，直把林二吓得雙腿發抖，面如土色。

“奴……奴才不敢。”雙膝一彎，再度跪倒在地，林二的頭深深埋下，不敢擡起。

“绮羅，跟上。”不再理睬林二，周月琦徑自朝外走去。

本是滿滿驚慌的沈夫人，緊緊抓住沈大伯母的手，是問詢，更是确認。

沈大伯母微微點頭，心下大安。

即便是沈老夫人，也是長長的松了口氣，看向周月琦背影的眼神裏溢滿了感激。

周月琦已經走出去好幾步，又忽然停下，轉過身，清冷的視線望向沈老夫人：“祖母現下可有空閑，要不要一塊前去太傅府走走？”

“要的要的。”沈老夫人連忙點頭，生怕晚了片刻，周月琦便又改了主意。

“五公主！”沈夫人向來溫柔如水，從不大聲說話，此刻卻是按耐不住心下的着急和擔憂，揚高了音調，“敢問五公主殿下，臣婦可否……可否……”

“自然。”不需要沈夫人将話說完，周月琦便給出了甚是明确的回答。并且，還補上了後面一句，“大伯母和二伯母，家中三位嫂嫂、三位妹妹，如若有意，皆可一同前往。”

“多謝五公主，多謝。”盼了長達七年的夙願終于得以實現，沈夫人喜極而泣，差點站不住腳。

沈大伯母幾人也是連連道謝，忙不疊就命下人立刻去備馬車。

眼看着五公主帶着将軍府一衆女眷走遠，跪在地上的林二已經吓得說不出話來，直接癱軟如泥。跟之前的嚣張跋扈，俨然形成鮮明的對比，亦是莫大的諷刺。

出了将軍府，公主鳳駕自是停在最前面，後面跟着一排将軍府的馬車。只不過比起公主鳳駕的華麗，将軍府的馬車就遜色多了。

周月琦未發一言，率先上了最前方的公主鳳駕。

绮羅立刻抱着林梓盈跟上。

沈夫人本想将林梓盈抱回來，卻沒能成行。

眼睜睜看着林梓盈被抱上周月琦的馬車，沈夫人壓低了聲音，掩蓋不住擔憂之色：“娘，将盈盈放在五公主的鳳駕上，會不會擾了五公主？”

“為今之計，走一步、看一步。”沈老夫人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眼下看來，她願意相信，五公主是站在她們将軍府這一邊的。

“三弟妹安心。我瞧着五公主殿下雖然神色清冷，性子卻是極好的。若不然，咱們也萬萬不可能一塊陪着前往太傅府探望雨萱丫頭。”沈二伯母是武将家世出身，性子爽朗，嫉惡如仇，對是非黑白也看得極重。在今日之前，她是很不喜歡這位公主侄媳的。但是現下，她對五公主改觀了。

“是。五公主于咱們将軍府有大恩，咱們必當謹記。”拍拍沈夫人的手，沈大伯母溫言安撫道。

沈夫人輕輕點頭，不再說話，也不敢多言。只期望，五公主能一直站在她們這一邊……

将軍府位于帝都南城，太傅府則在北城。一南一北，從将軍府到太傅府，必然要途徑大半個帝都城。而将軍府這麽大的排場，又哪裏瞞得過帝都百姓的耳目？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帝都城的風向便又變了。雖然還不至于徹底扭轉先前有關将軍府的流言蜚語，卻也成功讓很多人都心生疑惑，轉為觀望狀态。

更有好事者，已經一路奔走，順着馬車行進的方向，早先一步候在了太傅府外。只等五公主和将軍府的馬車抵達，好一睹真相。

周月琦對林梓盈挺刮目相看的。

年方四歲的小姑娘，明明已經怕的雙眼淚汪汪，可自始至終，林梓盈都沒有亂喊亂叫。就連此刻被抱上她這位陌生人的馬車，林梓盈也不曾發生哪怕絲毫的聲響。勉勉強強，稱得上一個“靜”字。

眼中閃過贊許，臨到下馬車的時候，周月琦在第一個下地之後，并未直接擡步走人，而是轉過身親手抱住了林梓盈。

林梓盈整個身體已經僵硬的不像話，卻不敢掙紮。雙眼惶恐，臉色發白。

林梓盈看着就很瘦小，抱在懷裏更是瘦弱的讓人心疼。周月琦斂目，吩咐道：“绮羅，将車上溫着的吃食帶下來。”

天寒地凍的天氣，周月琦的公主鳳駕極為華麗，內裏時刻都備有暖爐。即便是茶點，也能随時随地溫着。

绮羅領命，轉身找出小竹籃，将馬車上的吃食全部裝好提上。

沈老夫人等一幹女眷也都看到了周月琦抱着林梓盈的這一幕，神色更是複雜，心下暖流湧過，忍不住就紅了眼圈。

太傅府內，已經提早得到消息的林太傅，急匆匆的帶着家人一道出來恭迎五公主的大駕：“微臣見過五公主。不知公主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公主殿下恕罪海涵。”

因着林梓盈被抱在周月琦的懷裏，林太傅等人想要給周月琦行禮，免不了就必須得給林梓盈行禮。太傅府衆人當然是不願意，卻又不得不為之。

低下頭，以太傅夫人為首的太傅府其他人皆是面露不甘，很是不滿。

沒有理會太傅府衆人的行禮，周月琦神色冷漠的抱着林梓盈走過林太傅等人，目不斜視的朝着太傅府內進。

心下隐隐不安，林太傅不是不惱恨，卻又不能彰顯出來。

礙于周月琦的公主之尊，心高氣傲的林太傅只得強行壓住滿腔怒火，立刻挂上笑臉，小跑兩步，甚是熱情的打算将周月琦一行人領進太傅府正廳。

施施然走過太傅府其他一衆人的身邊，沈老夫人帶着将軍府諸位女眷昂首挺胸，面不改色的邁進了太傅府大門。

而被留在原地的太傅夫人，深感羞辱和難堪，恨得咬牙切齒。

憤憤然的跺跺腳，自诩身份高人一等的太傅夫人，看向沈老夫人衆人的眼神猶如淬了毒。不過是狗仗人勢而已，将軍府這群早就死了男人的寡婦們有什麽好得意的？

“娘……”太傅府大少夫人杜娟，在看到林梓盈那個賤/種竟然被五公主抱在懷裏的那一刻，就開始心驚膽戰。親身經歷過五公主的漠視和無視之後，她更是忐忑不安。

“閉嘴！”白了一眼藏不住心思的杜娟，太傅夫人越發怄火，一拂袖，快步回府。繼續站在外面，只怕她這個太傅府女主人要被過來過往的路人看盡笑話。

“宇言……”太傅夫人這個婆婆靠不住，杜娟立刻轉身拉住了林宇言這位夫君，身姿嬌柔，面上梨花帶雨，好一副欲說還休的委屈模樣。

“娟兒安心，有為夫在，誰也欺負不了你。”心疼不已的将杜娟抱在懷裏，林宇言顧不上心裏的後怕，滿心滿眼都只容得下受盡委屈的心上人。

窩在林宇言的懷裏，杜娟微微翹起嘴角，眼中得意而滿足。

任憑林宇言和杜娟何其纏/綿恩愛，都改變不了衆人親眼目睹的事實。此時此刻，周遭圍觀的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頃刻間就從彼此的眼神中達成了共識。

自今日起，帝都城內的風，必将轉向：普天同慶，五公主親自帶着将軍府的女眷，找上太傅府興師問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