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被沈宜萱一副豁出去命的決絕模樣吓住,沈靈萱三人皆是變了臉色,不敢有半點的遲疑,立刻就随着沈宜萱往外走。

“宜萱出來了啊!”侯夫人正誠惶誠恐的等着五公主發話,眼角餘光突然掃見沈宜萱的身影,連忙堆起笑臉迎了上去。

當她不知道,五公主之所以會冷着臉坐在這裏,為的就是沈宜萱。

侯夫人到底不是尋常人。甭管她心裏是怎樣想的,當着五公主的面,該做的表面功夫她一樣也不會落下。反之,越是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她越是裝的賣力,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真誠。

沈宜萱下意識就帶着三位妹妹往後躲了躲,一力站在最前面,很是戒備的看着侯夫人。

在寧侯府呆了七年,沈宜萱比誰都更加清楚侯夫人的為人。侯夫人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不得好處,侯夫人是根本不會給她笑臉的。

恰恰相反,每每侯夫人沖她笑的越是燦爛,就意味着侯夫人又準備算計人了。

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後更是這樣。唯一的差別僅僅是,七年前侯夫人算計的是她,圖的是沈家。七年後侯夫人算計的是她家三妹妹,圖的是嫁進沈家的五公主!

雖然不清楚五公主為何會突然對沈家轉變态度,可沈宜萱不敢拿沈蘭萱的一輩子跟寧侯府賭。眼下寧侯爺不在府上,侯夫人無疑是一手遮天,對她們沈家就更加不利了。

“宜萱丫頭啊,真是娘的乖兒媳。怎麽樣啊?身子好點沒?還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娘這就命人給你請一位大夫過府把把脈?娘跟你說啊,女兒家家的,身子骨最要緊,可馬虎不得。尤其是這寒冬臘月裏,最忌諱的就是寒氣入體。你呢,也不能時時窩在屋裏,委實煩悶。要多出來透透氣,身子骨養好了日後才能為咱們寧侯府多添子孫……”親熱的拉住沈宜萱的手,侯夫人的神色着實慈愛,瞧着分外可親。

偏偏沈宜萱渾身發涼,非但沒有感覺到侯夫人的關懷之意,反而吓得不輕,汗毛豎起,猶如被惡鬼纏住般驚懼。

“侯夫人慈愛,宜萱受不起。”不想跟侯夫人面對面交鋒,沈宜萱說着便要掙開侯夫人的手。她此時此刻想的只有一件事,盡快将三個妹妹安然無恙的送出寧侯府。

侯夫人又怎麽可能放任沈宜萱就這樣掙脫?強行抓着沈宜萱不放開,侯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深,語氣也越發的溫和:“宜萱莫不是跟娘還見外?咱們都是一家人,理當如此。母慈媳孝,這才是正理。”

“侯夫人何不先松開手,再來彰顯侯夫人的慈愛?”冷冷的掃了一眼過來,周月琦的語氣裏直接帶上了質問。

五公主終于出聲,卻并沒有如侯夫人所願的那般被拉攏。反之,侯夫人明顯感覺到了來自五公主的威壓。

心下一顫,侯夫人下意識的松開了抓着沈宜萱的手。

沈宜萱第一時間往後大退一步,匆忙向侯夫人行了一禮,便頭也不回的拉着沈靈萱三人往出府的方向急行而去。

侯夫人臉色大變,當即就想要追上去。

“侯夫人。”及時将侯夫人叫住,周月琦站起身來,不急不緩的走了過來,“既然人已經接到,本公主便先行告辭。”

“公……公主!”侯夫人意欲離開的腳步停住,心下不禁惶惶然。

已經跑了沈宜萱四人,侯夫人心知不好,忙不疊的想要攔下五公主:“五公主請留步。這賞梅宴尚未結束,不若五公主今日便留在侯府用過午膳方離去可好?”

“不必。”全然不給侯夫人絲毫情面,周月琦面帶冷意,徑自向外走。

侯夫人臉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血色頓失,既慌亂又難堪:“五公主恕罪。寧侯府待客不周,多有冒犯。還請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

“海涵?侯夫人不是告知本公主,寧侯府從不曾苛刻本公主夫君的長姐?既然未有苛刻,侯夫人又何懼本公主怪罪?”信步來到侯夫人面前站定,周月琦的口吻驟然間變得異常冷厲,“莫不是,侯夫人之前不過是有意欺瞞本公主?”

“臣婦不敢。”侯夫人連連搖頭,急忙解釋道,“寧侯府決計不敢……”

“敢抑或不敢,侯夫人自己心裏清楚,本公主也心知肚明。”定定的看着寧侯夫人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散盡,周月琦嗤笑一聲,冷道,“本公主既不是傻子、也不是聾子。貴侯府的所作所為,本公主會如實回禀皇祖母。即便是鬧到父皇那裏,本公主也勢必會為将軍府讨要一個公道。屆時,還請侯夫人有話說話,勿要信口開河。以防一不小心,就犯下欺君之罪。”

侯夫人面色發白,雙膝一軟,差點就狼狽的跪倒在地。若非還記得周遭有不少官家女眷看着,侯夫人只怕真的就要丢大臉了。

不過,即便沒有跪下,侯夫人此刻的處境也算不得多麽的風光得意。尤其是在五公主的冷臉威壓下,侯夫人只得硬着頭皮連連稱是,實在卑躬屈膝,讓她憤慨不已。

任由侯夫人一味低頭應着“是”,周月琦充耳不聞的拂袖而去。

侯夫人只覺得自己的臉面被狠狠的踩在了地上,氣的咬牙切齒,卻又無能為力。偏偏五公主還沒走出寧侯府,她就還是必須得畢恭畢敬的将五公主這位大佛供着。

深吸一口氣,侯夫人硬着頭皮再度跟上。哪怕臉上已經火辣辣的燒,也還是必須繼續賠着笑,好好伺候五公主。

有沈宜萱帶路,沈家四姐妹很快就要離開寧侯府。可就在她們距離寧侯府大門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沈宜萱四人被攔了下來。

“大嫂這是打算去哪兒?”寧泉嘴上問着沈宜萱,不安分的眼神卻是始終飄向沈蘭萱,臉上盡是勢在必得。

沈宜萱立刻就将沈蘭萱護在了身後,正色道:“我不過是送娘家妹妹離府,還請三弟避開。”

“避開?本公子憑什麽要避開?我堂堂寧侯府三公子,在自家的府邸,還需要給別人讓路?沈宜萱,你莫不是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本公子稱呼你一聲‘大嫂’,你就真敢應了?”滿臉譏諷的斜了一眼沈宜萱,寧泉全然沒把沈宜萱放在眼裏,伸手就要将沈蘭萱給拉過來帶走。

“寧泉你敢!”沈宜萱厲聲喝道。

“本公子今日就敢了,你又能奈本公子何?”寧泉撇撇嘴,揚聲喊道,“來人,還不立刻将大少夫人拉走?”

“不準碰我大姐姐!”對上寧泉的蠻橫舉動,沈靈萱氣不過的大喊出聲,“我公主嫂嫂馬上就要出來了,誰敢動我姐姐?”

“拿五公主壓我?”寧泉猛地變臉,帶着些許猙獰的嚷道,“那就等五公主來了,你再讓她找本公子興師問罪。怕就怕,你們沒這個命再見到五公主!”

沈宜萱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慌,抿緊了嘴唇護着三個妹妹繼續後退:“三公子勿要胡來。今日乃侯府賞梅宴,多得是諸位官家夫人……”

“放心。本公子已經命人看過了,除了本公子的人,這附近沒有旁的眼線。大嫂大可放心,本公子是決計不會有損我寧侯府威名的。”寧泉嘴上說的煞是有禮,可話裏的內容就很不像是那麽一回事了。個中陰險和毒辣,只聽得人毛骨悚然,心驚發涼。

眼看着寧泉要來硬的,沈宜萱用力将護在身後的三個妹妹推開,壓低了聲音朝三個妹妹喊了一聲“快跑”,自己則是抽出藏在袖中的利刃,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大姐姐!”沈靈萱三姐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吓住了,連忙想要跑回沈宜萱的身邊,“大姐姐不要,不要……”

“別過來!”沈宜萱大喊一聲,眼中帶淚,催促道,“你們快走!快走!”

“走?只怕沒那麽容易!”寧泉一揮手,沈家四姐妹都被團團圍住。

一時間,非但沈宜萱被困住,沈靈萱三人更是無路可走,無處可逃。

“大嫂若是想要尋死,大可自便。本公子可沒這份閑工夫,理睬大嫂的死活。”寧泉全然不以為意,直接喊話道。

此般說完,寧泉的視線又一次落在了沈蘭萱的身上:“本公子早就說過,你早晚有一日得老老實實乖乖做本公子的小妾。本公子耐心好,陪你玩了四年躲貓貓的游戲。怎麽樣,可還好玩?”

“寧泉,你無恥!”沈蘭萱很讨厭寧泉,發自內心的厭惡這個男人。

“哈哈哈哈!沈蘭萱,你這輩子就注定只能當本公子的人,就少拿喬擺架子了。你自己玩的不膩,連累了家裏其他姐妹的名聲,可不是什麽好事。又或者,你就巴不得你身邊那剩下的兩個妹妹也跟你一樣,說不到親事、嫁不出去?”反正人也逃不走,寧泉故作潇灑的一甩手中的扇子,自诩風/流的洋洋得意道。

他就是成心的,故意離間離間沈家姐妹的感情和關系。反正閑着無聊,何不再狠狠捅沈蘭萱一刀,逼得她再無退路,不能再想着窩在沈府不出門?

“就算嫁不出去,也與你這無恥之徒毫無幹系!”沈家四姐妹已然氣得不輕,憤怒的眼神中夾雜着莫大的厭惡和仇恨,直視着厚顏無恥的寧泉。沈靈萱握緊了拳頭憤然出聲,揚聲罵道。

“誰說沒有幹系了?只要今日沈蘭萱肯乖乖留下,本公子可以放過你們餘下的兩姐妹。要不然,你們索性便三姐妹統統留下,本公子一并收入房中,如何?”寧泉是真的很不要臉,說出口的話亦是難聽至極。

“那就要看寧侯府三公子到底有沒有這個命了!”周月琦走過來的時候,正好就聽見了寧泉的最後一句威脅,臉色唰的沉了下來,語氣尤為冰冷。

打從今日踏進寧侯府,周月琦就一直在等。

前世寧侯府的一場賞梅宴,沈家來了三位姑娘,最終卻丢了四位姑娘的性命。

彼時寧侯府給出的說法是,沈家四位姑娘是死在離開寧侯府回沈家的路上,還找來賞梅宴上所有賓客作人證,愣是将事情推的一幹二淨。

沈清河班師回朝之後,曾經大力查找過害死沈家四位姑娘的真兇,卻始終未果。

不是沒有懷疑過寧侯府,可寧侯府推的太幹淨了,給出的理由又實在冠冕堂皇。加之沈清河着手調查的時候,早已經時過境遷,寧侯府早已将所有的痕跡抹除。

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當日來過寧侯府的一衆官家女眷又都言辭灼灼的力挺寧侯府,誓為寧侯府證清白……

直到此時此刻,周月琦才終于弄清楚,為何沈家會一連被害四位姑娘的真實原因。

一把利刃、四條性命,寧泉硬生生逼死了沈家四位姑娘,結果寧侯府卻厚顏無恥的将過錯全部推到了沈家四位已死的姑娘身上……

寧侯府的卑劣,人神共憤,天理難容。

寧泉猛地回頭,就對上了五公主的怒目。

心下暗罵一聲“倒黴”,寧泉幹笑兩聲,立馬改口:“玩笑,不過是玩笑罷了。”

“光天化日之下,強攔沈家未出閣的姑娘、逼得家中長嫂以命相拼。”掃了一眼沈家四姐妹的處境,周月琦冷笑出聲,“寧三公子這個玩笑可真夠厲害的。”

寧泉登時語塞,瞥見侯夫人已經追了過來,當下摸摸鼻子,扭身就要走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是他失算,不該跟沈家姐妹這麽多廢話。本以為以他娘的本事,怎麽也能留住五公主在花園賞完梅、用完午膳才會離府。哪想到五公主居然這會兒就出來了?

“绮羅、绛雪,給本公主拿下!”周月琦臉色不變,冷斥出聲。

“遵命!”绮羅和绛雪同時出手,完全不給寧侯府留臉面,當場将寧泉擒住。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息怒、息怒。都是自家人,誤會一場,玩笑而已,千萬當不得真、當不得真啊……”侯夫人簡直快要被氣死了。

她不是已經命嬷嬷提早給寧泉透風報信,直接将沈家姐妹暗中留下嗎?怎麽就堵在府門口鬧起來了?偏偏還被五公主聽了個正着。

早知如此,她說什麽也要将五公主留在賞梅宴上,不讓五公主在寧侯府內随意行走哪怕半步。

可,五公主畢竟是皇家公主,她又怎麽可能攔得下來?

“誤會也好、玩笑也罷,侯夫人只管留着進宮向本公主的皇祖母親自解釋!”看也不看侯夫人低聲下氣的讨饒模樣,周月琦直接走到沈宜萱的面前,伸出手,“大姐姐可否将手中利刃交與我來保管?”

不是“本公主”,而是“我”,只因五公主這一個自稱,沈宜萱眼中強忍的淚水悄然落下。

無聲點點頭,沈宜萱默默放下橫在脖子上的利刃,交給了五公主。

周月琦接過利刃,也沒轉交給其他人,而是直接自己拿着。随即,擡眼看向沈靈萱三人:“正好今日有空,一起進宮玩玩?順便帶你們去看看我出嫁前的寝宮,有禮物要送給你們。”

沒見到五公主之前,沈靈萱繃着身體,咬牙跟寧泉對峙。

一見到五公主,沈靈萱瞬間就放松了戒備,撲過來抱住五公主,委屈的哽咽出聲:“公主嫂嫂。”

沈蘭萱和沈夢萱也立刻跑了過來,垂下頭控制不住的紅了眼圈。

今日之兇險,實非她們能夠預料到的。方才被逼的無路可退之際,她們都想到了死。若非公主嫂嫂及時趕來……

“不哭。”沒有拿利刃的手輕輕拍了拍沈靈萱的後背,周月琦冰冷的眼神落在寧侯夫人的身上,“今日之事,便是告到朝堂之上,本公主也勢必會讓寧侯府給出一個交代。”

“公……”寧侯夫人還待繼續和稀泥,卻見周月琦直接拉着沈靈萱轉身走人了。

“绮羅、绛雪,進宮!”伴随着五公主甚是霸氣的一聲令下,侯夫人徹底慌了神,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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